第二百七十八章 春風

麗姐兒怎麽都想不到樂哥兒對貝類過敏。前世都沒見過過敏的人,這輩子卻見到了,還是自己的血親。她很慌張,連忙叫林氏請大夫,又囑咐丫鬟婆子按住樂哥兒,不讓他抓撓。那些疹子開始起作用了,樂哥兒直喊癢。

“這是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林氏很慌亂,可依舊緊緊摟著樂哥兒。看著樂哥兒難受的樣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沒有哭出聲來。林氏這個樣子和麗姐兒小時候生病時一模一樣。

“怕是這海螺有什麽不妥。”這世道似乎沒什麽過敏的說法,麗姐兒隻好說海螺有問題。

“這海螺都經了誰的手?”林氏臉色劃過狠戾,對著芳草道,“你親自去查,隻要和這海螺有關的,全部都捆起來跪到院子裏。”林氏的聲音出奇地凶狠。

芳草顯然也被眼前的事很弄得很驚慌,聽了林氏的吩咐,連忙往外跑。

很明顯麗姐兒的話讓引起了林氏的注意,不過理解不同,她認為是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們。麗姐兒無奈地暗自歎氣,卻想著等混亂過去,郎中來了,自然就真相大白了。眼前還是最重要的還是樂哥兒這個樣子該怎麽辦。

那邊榴花還算鎮定,前腳打發人去外院要管事去請郎中,後腳就打發人去香茗草堂請老太爺。畢竟老太爺略通醫術是整個晨園都知道的。現在請郎中肯定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樂哥兒樣子看著不好,還是把老太爺找來的好。

老太爺還沒過來,徐熹就先過來了。看著滿兩淚痕的妻兒,還有嚇傻的麗姐兒和喜哥兒,歡哥兒,他的心猛地一跳。

“這是怎麽了?”徐熹聲音中有一絲慌亂。

“弟弟吃了海螺就起了疹子。還說癢。娘不敢讓弟弟亂抓,就緊緊抱著他。娘親吩咐人去請郎中,還要芳草就查這些海螺經了誰的手。”麗姐兒對著徐熹一字一句地道。

徐熹聽了女兒的話,將事情大概弄明白了,這才與麗姐兒和喜哥兒,歡哥兒道:“那你們吃了海螺沒有?”

麗姐兒點點頭,喜哥兒和歡哥兒也跟著點頭。

“女兒吃的最多,歡哥兒也吃了不少,喜哥兒隻吃了幾口,卻沒有不適。”麗姐兒回答道。

“你們都過來好好察看小姐少爺們身上有沒有疹子。”徐熹聽了麗姐兒的話駭了一跳。孩子們都吃了,豈不是要出大事。他內心已然認定海螺有問題,就連忙吩咐近身服侍的丫鬟婆子們給孩子們檢查。

冰兒。雪兒,碧草和翠籬都是機靈的,剛剛的慌亂已然過去,自然就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待幾個丫鬟在暖閣中把剝光了衣服的小姐少爺們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才發現幾位都很正常,這才鬆了口氣。

徐老太爺本來在香茗草堂正佐著小菜喝著美酒。一聽戰戰兢兢的小丫鬟說的話,立馬一蹦三尺高,差點把一條老命也嚇沒。他老人家帶著藥箱,拉著徐壽就往凝暉堂跑,一見到哭的快啞了的樂哥兒,頓時心疼的差點去了半條命。

“樂哥兒吃了海螺就渾身起疹子。”徐熹在一旁道。

“都在一旁傻站著做什麽。快弄堿水渾了草木灰過來!”徐老太爺吩咐榴花。隨後榴花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以後記得,隻要是因為吃的東西身上不爽利,就用堿水渾著草木灰灌下去。把肚子裏的髒東西都給吐出來。怎麽都不錯。”徐老太爺接過樂哥兒道。

待榴花拿了碗黑水過來,徐老太爺就給樂哥兒灌,樂哥兒不願意,很是掙紮了一番。

“乖,都吞下去。”徐老太爺哄著樂哥兒道。

林氏在一旁看著實在是心如刀絞。不如徐熹還能上前摟著樂哥兒吞咽。

“再去煎一碗綠豆金銀花甘草湯來!”徐老太爺將碗裏的黑水都灌了進去才罷手道。

樂哥兒被折騰的不行,隻躺在徐老太爺的懷裏閉目歇息。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嘔吐。待吐的幹幹淨淨,又喝了老太爺囑咐的清熱去火的湯,這才疲累地睡去。

“沒事了,過幾日疹子就消了。”徐老太爺抹了一把汗道。

這時,榴花才把一個眉須皆白的老郎中給拉進了凝暉堂。那老郎中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暈過去,很是歇息了一番才開始給樂哥兒診脈。那老郎中把了脈,又看了看樂哥兒臉上的疹子,這才慢悠悠地道:“小公子可是吃了什麽從前不曾吃過的東西?”

“海螺!”麗姐兒瞧著這老郎中是個懂行的。

“那就是了。這小公子天生是吃不得螺的,吃了就會渾身起疹子。”老郎中拿起筆來開方子。

“這是從何說起啊?”林氏沒聽明白老郎中的話。

“有的人在山花爛漫時卻出不得屋子,否則就會渾身長癬;又有的人呢,喝不得酒,多飲就會命喪黃泉;還有的人呢,碰不得馬奶,去了北邊就是一命嗚呼……總之,天之所命,不是人力而為。這位夫人切記,您的小公子吃不得螺,否則就是性命危矣。”

“可是他春天時吃了田螺,卻不曾如此。”林氏有點明白老郎中的意思了,可又想到春季蘇州人多食淡水螺,入鄉隨俗,兒子吃了也很正常,故有此問。

“田螺乃淡水螺,此螺是海螺。”老郎中拈著胡子道。

“那犬子可是還有妨礙?”徐熹連忙問道。

“無礙,無礙,無非是吃我這方子,用個十天半月就好。”老郎中笑著道。

眾人聽了此言,都鬆了口氣,心下一鬆。

徐老太爺自習醫術,還真沒聽過此說法,因此很是感興趣。

“老夫剛剛用了堿水渾了草木灰催吐,再用了綠豆金銀花甘草湯,可是對症?”徐老太爺的手法就是解毒。

那老郎中點點頭道:“異曲同工之妙,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好。”

待徐熹封了厚厚的封紅給老郎中,並親自送了出去之後,林氏這才對著徹底鬆懈下來,渾身都沒力氣。

“娘親,外麵跪著的那麽多人怎麽辦?”麗姐兒瞧著廚房中的大部分人並著采買,管事等等都被麻繩捆著跪在濕漉漉的院子裏,想想就渾身冒寒氣。

“是我錯怪他們了,要榴花去和芳草說清楚,再把跪在院子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的都賞二兩銀子,算是補償了。”林氏被折騰地不輕,眼裏心裏隻有一個樂哥兒。

“那女兒就不打擾娘親了,想來弟弟今天受了大罪,想必是要和娘親一起睡的,女兒就替娘親分憂,帶著喜哥兒和歡哥兒去涵珍館了。”麗姐兒對著林氏道。

“還是你最貼心,去吧。”林氏撫著麗姐兒的小臉笑著道。

麗姐兒帶著兩個弟弟,又給碧草和翠籬使了眼色,一行人把凝暉堂中的所有海鮮都搬到了涵珍館。

“你們要記得有些人天生是吃不得某些東西的。就像樂哥兒吃不得海螺一般,以後你們也要仔細。”麗姐兒吃著烤蝦囑咐兩個弟弟道。

喜哥兒明顯被樂哥兒給嚇倒了,再加上他本就不喜海味,直接從涵珍館的小廚房弄了不少香菇,豆腐來烤也吃的津津有味。歡哥兒似乎沒受什麽影響,他跟著麗姐兒對著海魚大快朵頤,不亦樂乎。

直到了第二天林氏知道了幾個孩子在涵珍館徹夜燒烤卻也沒說什麽。樂哥兒已然醒了,她自然什麽心火都消了,唯有樂哥兒聽說因為喝藥不能吃肉的勸告,才苦著半張臉,半天不說話。這年過的有人歡喜有人憂,可到底是很快就出了正月。

蘇州的風明顯溫和了,帶著點點暖意,使草木舒展。從晨園的製高點往桃花塢看,已然有了氤氳混沌的粉紅,看著就心裏熱乎乎的。

“刑六姑娘被禁足,連帶著刑六姑娘的庶妹也被禁足了。還有閔大人府上有一個侍妾暴斃,就連那侍妾所出的女兒也被送到寺廟祈福。”春天天來了,綠萼又開始活泛了。哪怕是頂著夫人的不滿,她也開始肆無忌憚地在園子裏晃悠了。

“奴婢還聽說,那侍妾姓邢。”綠萼壓低了聲音,一雙眼睛很是明亮。

麗姐兒最不解的就是刑大人好歹也是個官,且重視官聲,怎麽他的族妹要去給人做妾,且還是自己的上峰做妾,他居然還能同意呢?後來綠萼打聽到的無非是刑大人與那族妹沒什麽來往,幾乎互不相識,且那位族妹早年就在閔家做妾,以後種種相遇皆是偶然等等。可既然如此,邢夫人哪怕是為了刑大人,不也得離閔家的小妾們遠著嗎?怎麽到最後還是牽扯到一起去了?且聽了剛剛綠萼的打探,兩家人都有人或是死或是關,說沒關係,哪怕是再蠢也沒人相信。

“今天吃春餅吧,我特別想吃春餅。”其實麗姐兒想吃口袋餅。隻是想法好,現實難,且她是個懶怠的,不想去廚房指揮石家的,就改了主意,打算吃春餅。

“還有呢,閔家二小姐定親了,說是閔夫人娘家的外甥。”綠萼接著道。

閔夫人的動作可真快!麗姐兒不禁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