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出身

“舅舅定親了?”雖然麗姐兒想說“舅舅也該定親了”,可有時卻不能心口統一。

“可不是嘛,聽聞是皇後娘娘保的媒,女家也是書香門第,是河北望族,田家的女兒。”林氏笑著道。

弟弟的婚事終於有了著落,她終於能放心了。

麗姐兒則心思一頓。舅舅現如今是太子侍講,他是太子跟前的人,皇帝早為林家選擇了立場。同時,徐家,沐恩伯府蘇家因為姻親的關係,也同時被選擇了立場。顯然太子的親娘皇後娘娘尤嫌不夠,又給林家加了一個砝碼,等同於給太子又加了一個砝碼。皇後果真好打算,這幾家全都是世代耕讀,唯獨沐恩伯府與行伍沾了邊,可也因為家族斷代,蘇明和隻在禮部做事,並不能在行伍中產生影響。要知道“書生造反,三年不成。”隨著太子年歲的增長,太子身邊的心腹,勢力都是書生,這無形中消除了皇帝的戒心,皇後娘娘果然為太子打算的精明。

皇帝也是人,縱使他再英明神武,在權力的大位上統治數十年,也總會對絕對權力產生永恒的欲望。隨著時間的流逝,皇帝的這種欲望會越來越執著。到那時,天家無父子的戲碼也會愈演愈烈。不得不說,皇後娘娘是位眼光長遠的精明女人,她為太子設想的很周到。

現如今林家,徐家,蘇家和田家已然與太子坐了一條船,已經是實打實的太子黨。他們麵前也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擁立太子,讓太子順順利利地繼承皇位。否則,四家的下場都不言而喻。而太子繼位的過程是緩慢而漫長的,其中的阻力不計其數。其中最強大的阻力。從某一方麵來說,並不是他的兄弟或是其它外界因素,而是皇帝。待皇帝年老體衰時,他最戒備的恐怕還是年富力強,即將繼承皇位的太子。這其中微妙的關係,並不是麗姐兒能體會到的,可是她都想到了,更何況是那麽英明的皇後娘娘呢?皇後娘娘未雨綢繆,而林家又期待著一位知書達禮,能讓林琅玕無後顧之憂的媳婦。兩廂不謀而合。自然就有了這一樁美事。且不說開始皇後娘娘的心思是什麽。既然有了好結果,那就不必太傷腦筋了。

“是皇後娘娘懿旨賜婚?”麗姐兒問道。

“皇後娘娘保的媒,自然也賜了婚。”林氏笑著道。

剩下的事情即便林氏不說。麗姐兒也能猜到幾分,無非是外祖母等不及了,進宮求皇後娘娘下旨,板上釘釘才好。

“正日子就在二月十九,聽聞田家的小姐也十六了,都老大不小了,田家也急。”林氏笑著道。

“那我們送什麽賀禮?”麗姐兒笑著問林氏,並沒有追問田家的姑娘為什麽都十六了還得皇後賜婚才能嫁人。

“等我想好了列個單子,到時候你再幫著看看,周全一番。想來就穩妥了。”林氏笑著道。

“是。”麗姐兒也笑眯眯地回應。

待林氏列好了單子給麗姐兒,麗姐兒細瞧一番發現其中大部分東西都是林氏的私房,其中尤為名貴的兩件古董漆器則是徐熹額外添上去的。幾個弟弟年歲還小,送不出什麽像樣的禮品來,因此林氏列好的單子中也包含了幾個弟弟的禮品。麗姐兒心裏有了數,就從自己的私房中拿出了一對價值不菲的玲瓏七巧鴛鴦杯來做禮品。

“這還是那崔鹽總商的太太送給小姐的,聽聞不是凡品,小姐果真要送出去?”綠萼咂舌道。

麗姐兒笑著道:“又不是不相幹的人家,我舅舅成親,我做外甥女的總不能小氣。”又道,“好好包起來,仔細著些。”

誰人不知道麗姐兒名下有個金鋪,日進鬥金,是個小富婆。這賀喜的禮品寒酸了,難免要人心裏犯嘀咕。她還不知道未來的舅母性情如何,要是個好性的還好說;要是個性情刁鑽的,樣樣挑不出錯來才能不被人小瞧了。

知道林琅玕要成親了,徐老太爺也大方地從私庫裏拿出了一對宋代的青花梅瓶來,當作賀喜之禮。

之後麗姐兒就大方地打賞了伯府與林家的來人,打發了兩個車隊回了京都。兩家的車隊剛走不久,分處於各地的徐家產業上的掌櫃,莊頭和管事就陸陸續續到了晨園,而麗姐兒也開始真正忙碌了起來。

整個涵珍館中,往日裏小丫鬟們悠閑自得皆不見,仔細地傾聽,唯有撥算盤珠子的聲音,格外清脆。

麗姐兒正看著一本厚厚的帳簿,眉頭不自覺地微蹙,細細麻麻的帳目令人眩暈。

而在麗姐兒旁邊服侍的正是碧草,她一邊擺著碗筷,一邊道:“小姐且歇歇,仔細熬壞了身子。”

麗姐兒放下帳簿歎了口氣,喝了一口橘子汁,心裏輕快不少。

林氏終究是害喜了,一天到晚什麽都吃不下,唯一能吃得下的就是酸酸的橘子。隻是隻吃橘子終究傷胃,於是麗姐兒想了法子讓廚房把橘子榨成汁給林氏喝。果然這個法子令林氏舒服許多,也能吃的下點心之類的食物了。林氏有橘子汁喝,自然少不了麗姐兒沾光,於是麗姐兒也開始喝起了這種健康果汁。

對帳已經三天,青杏與芳草打算盤,綠萼和鳳兒說帳目,四個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已然將偏遠地區的莊子鋪子的帳目都清算出來。有的莊子收成好,有的不好,有的是因為莊頭不盡心,有的則是因為莊子上的管事公飽私囊,做假賬。麗姐兒該賞的賞,該打的打,該罰的罰,該敲打的敲打,總之處置得當,讓徐老太爺很滿意。在打發了一批人之後,麗姐兒又著手蜀州的祖產和江南的產業,她的金鋪她根本就無暇顧及,隻推給青杏。青杏等幾個丫鬟也累的很,幾天下來都瘦了兩圈。每當麗姐兒瞧見自己和丫鬟們憔悴的樣子,都深深感歎,以往年底對帳,娘親都是怎麽撐過來的。

“都歇了吧,磨刀不誤砍柴工,總得吃了飯才行。”麗姐兒吩咐道。

“是。”青杏等四個丫鬟道。

待到了冬至的前一天,麗姐兒帶著手下的四個丫鬟終於把所有的帳目都查了一遍,確定無誤之後,麗姐兒先與徐老太爺打了招呼,然後開始處置。該賞的就賞,該罰的罰,言辭犀利,理由明晰,這樣下麵的人都驚了一把。徐家的小主子不能輕視,小小年紀卻很厲害。雖說眾人都覺得這是徐老太爺在背後給麗姐兒出謀劃策,撐腰掌臉麵,可麗姐兒的雷厲風行無疑給人的印象深刻。

“若忘了本分,自是過不上好日子。年關難不難過,在於諸位,卻不在我。”麗姐兒笑著打發了下麵的人,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到了冬至那天,園子裏殺雞宰羊,包餃子,包餛飩,熱鬧非常。都說冬至大於年,這天也是鋪子上,莊子裏吃酒席的日子。

“一桌酒席按十兩銀子辦是慣例,可今年年景好,再給每個夥計加個紅封。”麗姐兒吩咐道。

今年徐家的產業淨賺了六十多萬兩,這還不算徐熹這個兩淮巡鹽禦史得的孝敬。因此麗姐兒出手大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會不會太張揚了?“青杏還記得在閔家有人中傷徐家。

“家裏進了多少銀錢,下麵的人不可能一點都不清楚。我們若還是按慣例,服不了眾不說,恐怕還會被安上吝嗇的名頭。我們徐家家大業大,若是有點風吹草動就戰戰兢兢,那這日子也不用過了。今年是個豐年,給下麵的人提點幾句就是了。”麗姐兒道。

豐年自然賞的多,災年管了溫飽也算是功德。

“是。”青杏下去辦差,麗姐兒則把幾個弟弟接到涵珍館來吃涮羊肉。

“仔細燙著。”麗姐兒瞧著幾個弟弟好食欲的樣子,心情又明快了幾分。

“舅舅成親,我們去不去京都觀禮?”歡哥兒笑著問麗姐兒,嘴邊還留著一點麻醬。

這個問題還真是難住了麗姐兒,照道理說唯一的弟弟成親,林氏是要去的。可如今林氏大著肚子,舅舅的正日子又在二月,即便是林氏執意,恐怕徐老太爺和徐熹也不會讓林氏去。林氏不去,那自然幾個孩子得跟在娘親身邊,恐怕是去不得了。

“娘親身子不好,恐怕去不得京都了,你們就安心地與曾祖父讀書是正經。”麗姐兒笑著道。

三個弟弟一聽麗姐兒的話,都笑的勉強。課業上倒是沒什麽艱難,主要是曾祖父拘著他們不許闖禍,少了不少自由。

冬至這天的晚膳注定豐盛,林氏好像也度過了害喜的時段,吃的很香甜,這讓一家人都鬆了口氣。待晚膳用畢,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點心,喝茶水。直到夜深了,眾人才散去,唯有徐老太爺留了麗姐兒,這讓眾人都很不解。

可即便如此,也沒人說什麽,麗姐兒雖疑惑,卻也安靜地留了下來,聽曾祖父說話。

“你可知我們徐家的老祖宗是做什麽的?”徐老太爺和顏悅色地問道。

麗姐兒疑惑地搖了搖頭,心道:不是世代耕讀傳家?

“他是個私鹽販子!”徐老太爺興高采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