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四個字在她耳邊驟然響起,沉起來她的思緒順道沉浮,再炸起來,陳妍卉沒想到會被他當場抓包,人愣了愣,沒反應過來,手還分在兩側壓在被子上,鼻息間是簡隴混著點煙草的味道,眼前是他長長的睫毛,和濃鬱情感的眼。
直到唇上被人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痛覺刺激一瞬。
她才猛然回神,想推開他,簡隴沒給她這個機會,壓著她的手讓人動彈不得,感受她越發掙紮的厲害,喘著氣笑:“幹什麽啊你,不是你湊上來親我的?”
陳妍卉磨了磨後槽牙,表情凶狠說著慫的不行的話:“你就當我親了隻狗行不行?”
簡隴:“行啊。”
陳妍卉表情一鬆,簡隴繼續說:“但我都跟你說了,我是隻狗,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陳妍卉:“……”
陳妍卉氣憤地抬起腳踹了他一腳:“狗你媽。”
這一腳不知道踹到了哪裏,簡隴人僵了僵,垂下眼把她的腳也摁住了,坐上去,悠悠地往下低著身子,兩人的距離再一次挨近,他斂住笑意,和她說:“你之前親口說會等著我回來,讓我不要死在外邊兒了,這樣會沒有你。”
“現在我站到你麵前來了,”簡隴幾乎是額頭貼著她的,低聲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呼吸席卷過來。
她的思緒被熱的蒸發。
陳妍卉閉了閉眼,過去良久,抬起手扶住他的臉,親了上去。
她沒有說一句話,而是用這種辦法來表達她的回答。
簡隴向來知道她是最口硬心軟的人。
哪怕說出來的話有多傷人心,她都會在背地替那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唇齒碰到一瞬間,他摁著陳妍卉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窗簾被吹的完全展開,陽光照遍一床的波動。兩人分開時,簡隴盯著陳妍卉破皮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問:“咬疼了嗎?”
陳妍卉沒好氣地說:“這不廢話。”
他笑起來,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痛就好,記住你男朋友給你的這種感覺。”
陳妍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滾出去。”
簡隴挑眉:“得到了就不珍惜?”
回應他的是一個朝他麵門丟過來的枕頭,他閃現,走到門外探出來個腦袋:“我去做早餐,你再休息一會兒。”
陳妍卉沒吭聲。
等到簡隴出門之後,鬧靜平複下來,陳妍卉垂眼看著**已經亂出褶皺的被褥,停了兩秒,牽起一角罩在肩膀上,隻漏出來一個頭,看著外麵的天光發呆。
她當初想兩個人長大後就不會有什麽交集了。
簡隴會被許多人尊重,學到一身本領,誰也不能欺負到他,不管去做什麽都能勝任。而她不過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小模特,透明到任何時候都可以被別人取而代之。
如果不是因為多年前簡隴在電影院和她說的那些話,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做出來那麽大膽的決定,此刻再想起來,她不太記得那一瞬間的想法是怎樣。
隻想著,不親白不親。
反正他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他,總不能吃了虧。
陳妍卉常常無比慶幸。
自己喜歡的人是簡隴。
一個永遠強大,不會被生活所打倒的人,因為愛,所以用一腔信念衝過,至於其他的,遠不是他會考慮的。
太陽掛的更高。
燒不滅萬物,隻會讓世間更奪目刺眼。
那他們呢。
盡頭也會是光嗎。
陳妍卉沒能感性太久。
簡隴趿拉著鞋走來走去的聲音在屋內都聽得見,陳妍卉閑著沒事兒做,也不太喜歡躺在**等吃的,翻身下床想找拖鞋,視線找了兩圈兒,定在一雙毛拖鞋上。
她隻看了一眼就移開,打開門走出去。
簡隴這會兒不知道在廚房幹什麽,麵前擺著個小鍋咕咕嚕嚕地震起蓋子,他人就抬起手揉了揉耳朵,齜牙咧嘴地往後退了兩步。
她走近後才發現簡隴手被燙紅了,雖然及時用冷水澆過,但還是起了幾個小水泡。
陳妍卉沒說話,關火,拉起他的手就往客廳走,把人帶到沙發上坐好,轉身搬了一條矮凳踩著去冰箱上夠醫療包。
簡隴看著她顫顫巍巍的,沒忍住說:“你小心點兒。”
陳妍卉沒搭理他。
碰到盒子時一並扯下來,回到他身邊坐下,低著頭將消毒工具都拿出來,簡隴內心一軟,感動的話就要脫口而出。
陳妍卉扯過去他的手,嘲諷他:“做個飯能把自己搞成這樣,你也牛逼,是的吧?”
“……”
簡隴覺得還是不要幻想她這張嘴裏能吐出象牙的一天,看著她給自己處理:“那我哪兒知道那粥能說飛出來就飛出來?”
陳妍卉拿過棉簽:“是的呢,你隻是不知道調節火候而已。”
簡隴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在罵他,抽了抽嘴角,見陳妍卉都快有把他手掌全包上的架勢,想把手收回來,別扭地說:“行了,我又不是一朵花,你再包下去我都快以為骨折了。”
“你剛剛不還在跳腳。”
簡隴不服:“那人怕怕疼怎麽了?我能克服就是我的個人魅力。”
陳妍卉懶的和他鬥嘴,敷衍點頭:“行行行你的魅力,你不包上我心疼,這樣能不能包了?”
簡隴一頓。
然後克製了一下拚命上揚的嘴角,矜持地說:“那你包吧。”
和上一秒還在抵死抗拒的模樣判若兩人。
陳妍卉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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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相處方式和以往比起來沒什麽不同,除了簡隴偶爾犯流氓的時候會從陳妍卉那裏得來深刻教訓以外,日子伴隨著吵鬧平淡的過去。
加上簡隴不知道為什麽心血**說要考駕照。
陳妍卉罕見一次支持他。
結果每晚回到家裏都是看見簡隴要死不活地躺在**,整個人都用被子蓋起來,頭發絲兒都沒露一根。
她打開燈,走向前拍了拍他的屁股:“自閉了?”
簡隴悶聲悶氣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我整天都在被教練叼,不想練了。”
陳妍卉覺得好笑:“你就這麽認輸了?”
“……”
沉默幾秒。
簡隴唰的一下掀開被子,抱住她,腦袋蹭了蹭她的頸窩,委屈巴巴地說:“教練罵人罵的可凶了,真不想練了。”
陳妍卉偏了偏腦袋:“給你三秒,從我身上下來。”
簡隴想都沒想就說:“我就是要抱著你,你好幾天沒抱我了,除非你打死我。”
“……”
陳妍卉眉心一跳,腦仁突突疼,實在是想不通男人談起戀愛來怎麽這麽黏人,她歎了口氣,真心實意地說:“你有沒有感覺最近的自己挺惡心的?”
話音正好落下。
衣服被叼住緩慢的撩過,她無意識地揚起脖頸,瞳孔失神了幾秒,簡隴舔舔唇,和她商量:“那你在我脖子上留個草莓吧,說不定教練看見了就會覺得我不好欺負了。”
我留個屁。
陳妍卉正要罵,敏感一點被捏住,身子不可控製的一抖,顫著聲:“我遲早要弄死你。”
啊。
簡隴故作害怕地縮了縮肩膀,實際整個人都快虛虛壓在她身上:“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
陳妍卉又不是什麽三歲小孩兒。
他這話說的輕佻又暗示明顯,陳妍卉臉上全紅了,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清脆的一聲響,氣急敗壞地罵他:“你是不是死變態!!”
簡隴簡直大寫的冤枉。
這會兒又不提你自己抱著我到處啃的事兒了?
他還沒控訴出口。
陳妍卉又想了想,勉強地說:“不能太過分。”
簡隴話頭一頓,收回他的想法,選擇及時行樂。
而陳妍卉事後反思了一下,確實有點兒不近人情,趁著休息日和簡隴去了超市,打算買點他愛吃的菜,兩人推著車走到海鮮區,一直都是簡隴在挑,忽然想起來什麽問她:“你會做這些菜嗎?”
陳妍卉漫不經心:“有百度。”
“……”
牛逼。
簡隴不說了,挑完菜以後打算買點兒零食。上一秒還在嬉皮笑臉,隨後看見迎麵走過來的女人,話停了停,說:“老媽。”
陳妍卉順勢看過去。
女人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昂貴的衣服,聽見簡隴喊她,隻是點了點高貴的頭顱,視線再一轉看見她,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這是?”
簡隴看她一眼,擋在麵前:“我女朋友。”
女人神色不變,淡道:“找個時間帶家裏來吃頓飯。”
簡隴應下來。
見她走遠才轉過身來看著陳妍卉還心有餘悸的表情,好笑地問:“你這幅表情幹什麽?”
陳妍卉安靜了靜,說:“沒什麽。”
簡隴盯著她,片刻後揉了揉她的腦袋:“別擔心,我會在的。”
他們所處的貨架這裏沒有其他的人經過,幽密兩頭是鬆散人群,白熾燈打下,陳妍卉默然了半響,“嗯”了一聲。
她沒有說見到女人的第一眼有一絲很鮮明的自卑從她內心深處升上來,這是她在見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才會有的情緒,那人還是簡隴的媽媽。
陳妍卉在和簡隴相處時從不會感到不自在,兩人愛好相同,許多想法都是不謀而合,不需要怯弱和偽裝,坦坦****的做自己就很好。
而看見女人時,第一想法是她這種身份的人,最討厭的應該就是像自己這種成天大咧,大驚小怪,沒有一點兒女生該有形象的人。
直至她跟著簡隴回了家。
發現簡媽媽並不像她所想一樣,隻是不太愛說話,對什麽都以淡然為態度,緊繃著的情緒放鬆下來,聽見簡媽媽詢問家庭情況。
陳妍卉懸在半空的手一頓,模糊說了個大概。
簡媽媽有幾刻沒說話,爾後才點點頭,沒再繼續問。
陳妍卉察覺到她的反應,忽然覺得難堪,簡隴被她喊去了超市買飲料,這會兒又餘下些慶幸,他總歸是不知道的。
兩人都沒再說話。
於是剩下的時光格外難熬。
似乎過去了五六分鍾,簡隴推開門把傘放在一邊,來不及去管被雨打濕的頭發,將飲料放在桌上,牽起陳妍卉往臥室走,從頭到腳看了個遍,不放心地問:“我媽沒為難你吧?”
陳妍卉垂著頭:“沒有。”
簡隴看她這狀態信了才有鬼,一時著急,正要接著問,簡媽媽走到房門外,喊了他一聲兒。
“……”
簡隴閉上眼,複睜開,說:“你在這裏等我,不用出去見我媽。”
陳妍卉手指蜷了蜷,沒應。
後來她發現要想聽到他們說了什麽,根本就不需要出去,呆在房間裏就可以聽得一字不漏。
簡媽媽帶著他隻走到了客廳,估計從沒想過要避開她。
“你和這女孩分了,我給你找幾個。”
“……”
簡隴不可置信,拒絕:“我不分。”
“她的家境你有沒有了解?我不提未來兒媳婦有多好,最起碼要和我們家門當戶對。”
“我說不分就不分,”她的這些歪理簡隴一句話都不想聽,“如果您真的在我有對象的情況下給我安排相親,那些女生都是插足別人感情的三。”
他說完轉身回到臥室,牽起陳妍卉就走,留下一桌熱氣騰騰的菜逐漸冷卻,霧氣凝在空氣中,目送著他倆離開過後徐徐消散。
散的無影無蹤。
簡隴走出大老遠越想越氣:“你別聽我媽瞎說,早知道今晚就不帶你回來了。”
陳妍卉沉默了一路,聽到這句話才輕聲開口:“阿姨說的也有道理。”
簡隴暴躁地說:“有道理個屁!”
他摁住陳妍卉的肩膀,想生氣,想罵醒她,而看見她一臉平淡的表情又舍不得,隻能緊緊地將人抱在懷裏,難得有些固執地說:“你不可以和我分手。”
陳妍卉沒說話。
視線投去遠方,某個節段抬起手回抱住他,貪心又不滿足的想抱著他每分每秒。
這時的兩個人都沒想到簡媽媽會完全不在乎他倆的關係,找別人和簡隴相親。
最初簡隴理都沒理,權當沒看見消息,後來還用起了苦肉計,說他不去相親就斷絕母子關係,簡隴沒辦法,欲告訴陳妍卉,簡媽媽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用同樣的辦法威脅。
簡隴隻能去見。
對方看起來像是大學畢業不久,見到他怒火衝天而局促,簡隴一頓,控製住情緒,和她坦白了有女朋友的事情,對方急忙擺手說沒關係。
說清楚後沒什麽再待下去的必要。
準備分道揚鑣時,簡隴突然問她:“楊小姐,你覺得門當戶對重要嗎?”
對方聞言一怔,隨後認真搖頭,又點點頭,挺不好意思地說:“重要吧,但我覺得互相喜歡會比門當戶對更重要。”
“不然你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
少女說起這話時目光還帶著對將來美好的憧憬。
簡隴和她說了謝謝。
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陳妍卉正縮在沙發上發呆,聽見動靜無意識地看過來,緩了緩才平靜地說:“你又去見了嗎?”
簡隴:“我去和她說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但你還是去見了。”
陳妍卉看著他:“女生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受不了委屈的,也容忍不了喜歡的人和其他女生有接觸。”
簡隴的心髒像是被石頭反複滾動碾壓,想抱抱她,還沒碰到,陳妍卉躲開,站起來,裝作和平日一樣打了個哈欠,往屋內走:“我想睡覺了。”到門口,繼續說,“你也早點睡。”
下午三四點的天氣。
天色陰沉。
偏偏像極了他們。
向前是陰霾,再退後是晴朗。
直到和溫爾漾遇見那天,在簡隴家裏鬧的以不愉快收場,正往回走,看見她那一瞬間所有的憤怒都登時死機,迷糊間回到沙發上,不敢看他,不敢給他任何的回應。
連溫爾漾和周聞煜何時離開都沒發覺。
隻聽見了簡隴和她說,要聊聊。
陳妍卉又垂下眼,依舊沒有望過去,也沒有出聲。
周圍靜下來,她猜想簡隴是不是生氣了,會想,那就生氣吧,然後再也不要管我,和我就到這裏。
再之後,她聽到一聲很輕的抽泣,人懵住,怔怔抬起頭,簡隴已經抱住她,字字說的緩慢認真:“你不和我聊,那就我和你聊。”
“在我心裏,你是你,你的家庭是你的家庭,我和我的家也是,你不能擅自替我做決定。”
“你別放開我。”
“你放開了我,我就真的捉不住你了。”
陳妍卉看著他發紅的眼眶,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而一閉眼耳邊響起的就是簡隴哭泣的模樣,喊她抱,親親的模樣,每一張畫麵都是笑著而快樂的,快速劃過去,回顧像一生。
和他在母親麵前,擲地有聲的。
陳妍卉望著他,淚就落了下來。
腦海裏全都是簡隴的聲音。
她是她。
家庭是家庭。
她不能在否定自己。
陳妍卉有很多話想說,說和我在一起沒有好處,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還想說我脾氣非常差,隻會凶你,打你,就算這樣,你還是要義無反顧的選擇我嗎。
然而當話到嘴邊時,她又一句都說不出來。
哽著她所有的脆弱,骨頭一寸寸地再用傲氣填滿,浩**磅礴。
她突然,吻上他眼皮。
天意破曉。
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