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伏魔陣!設!”清脆的高喊破空而至,天空上十二個方位各自奔來一匹九色鹿。九色鹿身上都有一名蓬萊弟子,十二道銀光閃耀,位於正東方向的人是敏兒,她高高地舉著流光長劍,劍鋒直直地指向了正中央的蘇靈。

“誅!”敏兒發出號令,十二匹九色鹿同時向前俯衝,在地麵上看來簡直就是十二道流星墜向中央的大海。

蘇靈臉上的黑紗被衝天的劍意撩起,她極其自信地昂起了頭,腳邊的黑豹已經站了起來,卷曲的尾巴緊緊地耷拉在背脊之上。然後一雙碩大的黃色眼睛眯得隻剩一條細細的縫,黑豹正飛躍而起撲向其中一匹九色鹿,那鹿仿佛預先就直到了它襲擊的方位,飄忽地向左一閃避開了黑豹的第一波撲襲,也就是這個時候,伏魔陣其他方位上的人也集體向左邊挪動了一個身位。

黑豹在半空中的雲朵上停了下來,巨大的腳掌抬起來,猩紅的舌頭舔了舔黑色的指甲。隨即,天空中的伏魔陣繼續轉動,就在黑豹一停又一撲的時間裏,陣型已經向左邊或是向右閃動了無數次!就算是密切關注著這從天而降的救兵的地麵三人,也無法判斷敏兒到底在哪個方位了。那柄奇異的長劍流光本是神物,可沒有握在主人的手裏,被敏兒拿著充其量也隻是一柄普通的刀劍而已。可就是那普通的刀劍揮起了銀色的光,帶著淩厲逼人的氣勢朝蘇靈斬去!

這一次蘇靈仍舊優雅,隻不過她輕輕向另外一邊移了一步。精致的黑色攢珠繡花鞋從裙擺裏伸了出來,須臾間變換了二十八次方向,帶起她的身子左右飄忽地飛閃起來。於是王座之上蘇靈的身影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模糊的黑光。

東方郡威麵色不改,就算剛才蘇靈叫他滾,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動容。此時此刻他仍然跪在王座之前,頭朝著王座的根基,一動不動。任憑蘇靈在他的麵前飛速移動,更任憑蓬萊弟子拿著長劍從周遭所有的方位沒有死角的衝刺而來!

當——蘇靈抽出頭上的釵丟向襲來的第一柄長劍,那名蓬萊弟子的手被震得酥麻幾乎沒有知覺。於是長劍脫手朝地下墜去,他倒是也機靈,眼看著武器沒了也不再戀戰,輕拍鹿身回頭朝外圍閃去。他這一閃伏魔陣卻也沒有缺口。包圍圈稍微縮小了一些,即使少了一個人劍陣倒也沒有什麽大的缺漏。

擦擦,十條長劍刺向王座上的兩人,一柄長劍飛將出去,正撲過來想回身援助主人的黑豹高高地揚起了身子。那劍好像是已經預先知道了黑豹要閃躲的軌跡,本不可能地輕輕一閃,在嗷叫聲中刺穿了黑豹的一條腿,然後帶著無法阻擋的態勢繼續向前,重重地釘在了石柱之上。而那尖利的劍刃卻無法承載黑豹巨大的重量,當黑豹的爪子被活生生剖成兩半的向下墜去之後,又一名蓬萊弟子退出了陣列朝遠方奔去。

“原來他們自幼學習的劍陣是這樣的想法。”翡翠歎息著如幽靈一般輕輕地飄到了珊瑚的身後。

“你們終於來了。”珊瑚看了翡翠一眼,問候的聲音裏帶著不容錯認的責怪。

“是啊,誰叫你帶走了蓬萊閣唯一一匹能切破距離禁錮的神鹿。”翡翠的確是聽出了珊瑚的指責,但是她仍然不緊不慢地回答到。然後她細細的鳳眼撇向一旁,看到了聚精會神蓄勢待發,手上閃著一柄鋒利匕首的朱悠嵐,看樣子是打算等蘇靈被蓬萊劍陣逼得露出破綻的時候上去致命一擊。翡翠的眼睛撇向另外一邊,與朱悠嵐刻意隱藏氣息等待機會不同,裳兒是大刺刺地出現在對敵的陣地上。——她左右手都操持著巨大的龍,或吞雲吐霧,或散發著駭人的冰寒之氣,在劍陣的外圍團團旋轉,將半空中那個王座包圍得一隻蒼蠅都沒法飛出來。

“玉離變成了黑鳳凰,原來黑鳳凰竟是打開中三界與下三獄連通之門的鑰匙。黑鳳凰沒有神智,隻要非己類靠近,他就會發出能讓地麵裂開的嘶叫。”珊瑚對翡翠說,聲音是疲憊不堪卻又非常無奈,軟趴趴的沒有一點力量。

“無所謂。”翡翠說:“反正我隻要你醒過來,你隻要玉離變回原來的樣子。我們都活了這麽多年了,還會在乎別人嗎?”翡翠的話聽起來是理所當然的,她平靜地看著遠處的劍城,這座城市裏的百姓與她無關,她本來就隻在乎珊瑚,既然她一開始敢殺了靖河國的國君,她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就算是髒了珊瑚與玉離的名聲她也在所不惜——隻要珊瑚能活過來,她不再欠珊瑚的人情就可以了。

珊瑚並不知道翡翠冷淡的麵容下究竟藏著怎樣火熱的心思。就在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之間,珊瑚目光一直追隨著的黑鳳凰終於飛離了懵血城控製的黑色領域,到達了劍城的上空。

“走,跟我一起去阻止玉離。他如果再繼續飛下去,這裏方圓三百裏地全都會變成剛才那個樣子。”珊瑚扯住了翡翠的衣裳就要向前跑,可翡翠卻紋絲不動,反而是一把拽住了珊瑚的衣袖,將她重重地拉了回來。翡翠輕聲說到:“去,怎麽去?你以為他還是那個正常狀態的玉離?你都說他變成黑鳳凰之後就完全失去了神智,他就隻知道破壞了。可人家再不濟也是隻鳳凰,你是什麽?遊魂?死人?還是一個死了又複活的僵屍?你打算拿你那點可憐的法力去跟玉離正麵交鋒?恐怕不是你阻止他,而是他收拾了你!要是玉離有一天能變回白玉鳳凰,而你碰巧之前又死在了他的手上,你說他會怎麽想?反正以他的性格,他是絕對會自刎死在你身邊的!但是你也知道他是鳳凰,鳳凰是死不了的,最多涅槃重生。他就算涅槃了也還帶著親手殺死你的記憶,你是想造成這樣的悲劇,然後玉離一直悔恨悔恨,直到天地覆滅的時候嗎?”

翡翠數落起珊瑚來語速極其的快,快到珊瑚剛剛能聽懂她在說什麽卻又沒辦法仔細去想她說的到底對不對,於是隻好被動地接受翡翠念叨她的東西。再加上翡翠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裳,珊瑚是掙脫又掙脫不了,要留下看著玉離朝遠處飛去心裏更是心如火燎。

“翡翠!你太自私了!我們的性命是性命,那劍城百姓的性命就不足為道了嗎?”珊瑚口齒都有些不伶俐了,她隻能這樣反駁翡翠。

“當然!”翡翠借著珊瑚的衣裳轉身。在珊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堵住了她的去路,眯起眼睛湊到珊瑚的鼻子前,兩個人的眼眸裏都映出了對方相貌,那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和兩顆幾乎完全不同的心。

“玉離在狂暴,無論是誰湊上去都得死。你要是死了,誰去收複他?重要的是保全自己,尋找機會!傻子才會去硬碰硬!”翡翠說是這樣說的,可是她卻忘了她為了珊瑚,究竟是這樣硬碰硬地從皇帝胸口裏挖出了一顆鮮活的心。

“我要去阻止玉離!”珊瑚鄙夷地用力一甩掙脫了翡翠的禁錮,翻身上了逐風的背脊,驅動逐風朝天上飛去。

“傻子!”翡翠唾了一口,然後眼神朝天空飄去,“要是能拿到流光就好了,怎麽說都是一柄天賦神力的長劍,珊瑚那傻子就算拿起來生砍都能將那些小妖怪們全部打死。”她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