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毅 隻願君心似我心 029

不等袁詩音做出回應,又聽得他道:“不,不是你傻,是我傻,是我商慕毅傻,竟然看不到這一切,你如此為我,我卻這般傷你……詩音,你能原諒我嗎?”

袁詩音微微喘息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不知道對於她想隱瞞的,他又知道了多少。

“你幾時來的?”

“來了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袁詩音喘息更甚膈。

“反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統統都知道了,”商慕毅將她的身子緩緩扳過來,“阿蓮,你騙我騙得好苦。”

袁詩音一震,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裏天崩地裂的聲音。

他終究還是知道了政。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低低垂了眼,卻在下一刻,兩頰一熱,商慕毅雙手捧住她的臉,一點一點抬起。

“別,髒……”

袁詩音伸手抓住他的腕,想要將他的大掌移開,她的臉上還敷著藥膏呢,又難看又難聞。

而商慕毅偏生不放,不僅不放,還忽然低頭,輕輕吻上她的唇。

她大驚,雙手抵上他的胸膛,用力將他推開。

商慕毅驟不及防,後退了兩步,痛苦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裏,“詩音……”

袁詩音略略別過眼,“能幫我打一盆水進來嗎?我要將這些藥膏洗掉,敷得太久對皮膚不好。”

商慕毅哭笑不得,一顆心痛得無以複加,都什麽時候了,還跟他說皮膚。

“我不知道你這是清毒的藥……”本能地,他想解釋,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見她沒有吭聲,又連忙道:“我去打水。”

說完,就彎腰拾起地上的銅盆,疾步走了出去。

袁詩音一個人站在屋裏微微失神了一會兒,就緩步走到床榻邊,上床躺了下來。

院子裏沒有井,商慕毅找到後院去打的水,等他回到廂房的時候,袁詩音又睡了過去,確切地說,是又昏迷了過去。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裏,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商慕毅不知道她是因為他那一劍失血過多的原因,還是毒素已經入心的原因,昨日還好好的一個人,一夜之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是她以前真的正常,還是她擅於偽裝,還是他太過大意?

一顆心就像同時被千百隻手狠狠地蹂.躪,痛得他無法呼吸,將手中的銅盆放在床頭的案上,他輕輕坐在床邊。

拉開被子替她掖好被角,然後才從袖子裏掏出錦帕,放在銅盆的水裏搓洗了一下,擰幹展開,待錦帕快要碰到女子臉頰的時候,他又驟然收了回來。

不行,水太涼了!

將錦帕扔進銅盆裏,他起身往外走,走的急了,竟被門檻絆了一下,踉蹌著前撲了兩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子,所幸身後的女子未醒,沒有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他得找點熱水才行。

可哪兒裏有熱水?

也不知道商慕炎從哪裏弄來的這間民宅,就像是很久無人住過一般。

找遍了整個宅子,都沒有找到熱水!

這時,他又想起什麽,急急拐入廚房。

有人還在等著他呢!

她說,藥膏在臉上久了不好!

還好,廚房的地上有柴火,他擰了水桶去後院提了一桶水,將鍋灶洗了一遍,就準備燒水。

許是久不用,又置在潮濕的地上,柴火點了幾次竟是都沒有點著,倒是黑密的濃煙一股一股往外冒。

商慕毅咳嗽了幾聲,繼續蹲在灶膛前吹火折子,後來見吹火折子也不行,就取了吹氣筒吹灶膛裏泛著火星的柴火。

濃煙滾滾直直往他的眼裏、鼻裏鑽,他一邊咳嗽,一邊被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伸出手背一抹,竟是滿臉潮濕。

很久,火都沒有點起來,他懊惱得恨不得將灶膛都給拆了。

廚房的案桌上放著一盞燭台,他又想起什麽,站起來,飛快的脫下外袍,脫得快了,外袍竟是被他扯開一個口子。

他卷了卷袍子,把燈油灑在上麵,點燃,然後扔進灶膛裏。

火終於“嗞嗞”燃燒了起來,他看著那熊熊跳動的火苗,微微失了神。

忽然,腳步聲紛遝,有人衝了進來,“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失火了?”

他一怔,回神,就看到幾個宮女裝扮的女子捂著口鼻站在廚房的門口,蹙眉朝裏麵張望,見到他從灶膛後麵站起,皆是一震,似乎好一會兒,幾人才將他認出來,連忙行禮。

“奴婢見過五爺。”

商慕毅眸光微斂:“你們是宮裏來的?”

為首的一個宮女點頭,並從袖中掏出一塊蘇月的令牌,上前呈到商慕毅的麵前,“是皇後娘娘吩咐奴婢幾人過來的,聽候五爺差遣。”

商慕毅一愣,聽候他的差遣?

蘇月怎麽知道他在這裏?

難道,她方才已經發現了梁頂上的他?

難怪急急離開,就是想給他機會是嗎?

“五爺是在燒水嗎?讓奴婢們來吧!”

宮女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哦,不用了,水已經燒好了。”商慕毅走到灶前,提起鍋蓋,伸手試了試水溫,驀地又想起幾人還杵在那裏,便吩咐道:“這樣吧,你們將整個宅子先打掃一遍。”

幾人領命而去,在出門的時候,他聽到有人低笑的聲音。

他燒好熱水回去的時候,**的女子還是沒有醒。

往銅盆裏添了一些熱水,清澈的水麵映著自己臉上的黑汙,也就是這時,他才明白過來方才那幾個宮女出門前為何有人發笑,因為他的臉是嗎?

勾勾唇角,他也顧不上管,將錦巾打濕、擰開,開始替**的女子擦臉。

他擦得很仔細很小心,手微微發顫。女子臉上的藥膏已經完全風幹,恐擦拭的時候弄疼她,他先將濕潤的熱錦巾捂她的臉,等藥膏遇水遇熱變軟,他才小心翼翼地將藥膏擦下來。

隨著黑綠的膏體被擦拭幹淨,女子的眉眼也逐漸清晰起來,蒼白得如同一張宣紙的小臉,一雙眸子緊緊闔著,眼窩處有淡淡的青灰,就連一對唇瓣,也白得無一絲血色。

說起來真是好笑,兩人成婚多時,這是第一次,他如此認真地看她。

緩緩伸出手,指腹輕輕拂過她的眉眼,他努力回憶著這雙眸眼睜開時的樣子,想了很久,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很模糊,竟是很模糊。

哦,對了,阿蓮,想起阿蓮,女子靈動的樣子就在他的腦海裏鮮明了起來,他記得她的眸子,清亮,無辜,調皮,柔情……

都說易容不過易掉了麵相,眼睛是不會變的,可他竟然從未發現兩人是同一雙眸眼,是他被阿蓮的樣子騙了,還是他從未真正正視過袁詩音的眼?

原來袁詩音是這樣的女子,原來她的眸子裏也有萬般情緒!對他的萬般情緒……

隻是,他沒有看到,一直沒有看到。

袁詩音是她,阿蓮也是她,他曾經討厭的人是她,他愛的人也是她,他不知道作為當事人的她又是怎樣的心情。

她說:“商慕毅,看人不能隻看表麵,是要用心去看。”

她說:“在我看來,這世上的人,心腸再硬硬不過王爺,心腸再狠狠不過側王妃。”

她肯定在意的吧,在意他對袁詩音的漠視,在意他對袁詩音的厭惡,在意他對袁詩音的狠絕,他甚至差點殺了她……

驟然,眼睛脹痛,如針刺一般,他忙閉上眼。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才緩緩睜開眼,拿著手中的錦巾對著臉上抹了一把,扔進銅盆中,他掀開被子,和衣躺在了女子身邊。

伸手將她擁進懷裏,唯恐碰到她胸口的傷,他隻能攬著她的腰,她的身材原本就嬌小,連日來的折騰,更是讓她消瘦得就像隻剩骨頭一般。

“詩音,告訴我,告訴我該怎麽辦?告訴我要怎樣才能救你?”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她一次都沒有再醒來過。

太醫每日都來看,卻都隻能施針暫緩毒素的蔓延,太醫說,也可以用針強行讓她醒來,隻是對她的身體並無好處,商慕毅說,那就讓她睡吧。

他等,等商慕炎回來,等奇跡出現。

這些天,他白天就抱著她去院子裏曬太陽,晚上就替她擦拭身子,摟著她一起睡覺。

他不敢將她抱回王府,怕她醒來生氣。

所以他就一直在這裏陪著,隻是讓下人回府取了一些衣物。

不知又過了幾日,商慕毅正幫詩音梳著頭發,外麵傳來一陣響動。

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門就被推開了。

是商慕炎和蘇月,後麵跟著商慕炎的師傅,蕭神醫。

那一刻,商慕毅激動得連手中的梳子都沒有拿穩,跌落在地上,“八弟,你終於回來了,神醫,快看看!”

幾人看到商慕毅,皆是一怔。

不過幾日的光景,他竟將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人消瘦了一圈不說,連下顎生出的青茬兒都未去理會,蘇月再次想起商慕炎說的那句話,如果袁詩音死了,五哥這輩子就完了。

她不知道該替商慕毅高興,還是該替他難過,他終於從舒思倩的傷痛中走出,卻又走進了更傷更痛。

世間最苦,莫過一個“情”字,誰也逃不過。

“神醫,勞煩你了!”顧不上眾人微愕的目光,也不顧不上跟商慕炎和蘇月行禮,商慕毅將詩音放平,急切地看向蕭神醫。

蕭神醫睇了商慕炎一眼,捋了捋花白長須,走過去伸手去探袁詩音的脈搏。

所有人都看著他。

一時間屋子裏竟是靜得可怕。

蕭神醫沉吟片刻,說道,“此毒雖世間罕見,但並非無藥可解!老夫開一藥方按藥方配藥即刻,隻是……”

“隻是什麽?”商慕毅一聽可解,又是雀躍又是心急。

“隻是這藥引難辦。”

“什麽藥引?”屋裏三人竟是同時出聲。

“千歲蓮,此蓮極為珍稀罕見,老夫那裏倒是有一株,隻可惜此次並未帶在身上,還在齊冥山的藥廬裏!”蕭神醫搖了搖頭。

“千歲蓮?”屋內三人再次異口同聲。

“對,千歲蓮。”神醫點頭,不明三人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五哥,你上次給五嫂的聘禮不就是千歲蓮?”蘇月轉眸看向商慕毅。

“是,是千歲蓮,我有,我現在就去取!”

不等幾人反應,激動不已的商慕毅就疾奔出了門。

“五哥!”商慕炎喊了一句,走到門口,隻見大門外商慕毅已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他歎口氣,笑著搖了搖頭。

商慕毅回了王府,直奔臨安閣,臨安閣裏,小丫還在,因為那日他直接將小雪抱走了,隻字片語沒留下,而她又答應了袁詩音要好好善待小雪,所以,就一直在王府裏等他。

見他終於回來,小丫連忙迎了上去,卻是被商慕毅急切淩亂的樣子嚇到。

“五爺,小雪呢?”

“你知道你們家小姐將千歲蓮放在哪裏?”

小丫搖搖頭,“不知道。”

“快找!”

一聲令下,兩人便在臨安閣裏翻箱倒櫃起來,商慕毅想過了,如果臨安閣沒有,他就去袁府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他們差不多將臨安閣翻個底兒朝天的時候,終於在一個壓在箱底的木匣子裏找到了。

被一塊繡了花的絲絹包裹著,一看就知道是當做寶貝珍藏的,雖然花兒本身已經凋零得不成樣子。

商慕毅狂喜,輕柔地將千歲蓮放在懷裏,出門翻身上馬。

民宅裏。

商慕炎看著商慕毅風塵仆仆的回來,像拿出什麽珍寶似得展開絲絹,將那枯萎的蓮花遞過來,眉毛輕挑,抿唇。

神醫拿起花兒看了看,就樂了,笑得眉毛胡子都抖了起來,“這就是你的千歲蓮?”

商慕炎聞言,也勾唇笑了起來。

蘇月看了眼蓮花,再看商慕炎眉眼彎彎的樣子,想起那日在馬車裏,她和他說,這千歲蓮看起來隻像普通的蓮花,他抿唇不語。

原來他早就知道這朵蓮花並非真正的千歲蓮?

想罷,她也莞爾笑開。

“難道不是千歲蓮嗎?”

“不是,”神醫搖頭,“隻是普通蓮花而已。”

商慕毅愕然,這才想起,這蓮花是阿蓮給他的,也就是詩音給他的,所以,阿蓮贈了他千歲蓮,詩音收了這千歲蓮,他自然認為這是真正的千歲蓮……

況且,當時為了給母妃治病,他急著下聘禮,自然也沒想那麽多。

看著商慕炎又好笑又無奈的樣子,他才恍然,當日拿到千歲蓮的時候,他在王府門口碰到商慕炎,他說,你確定這就是千歲蓮?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千歲蓮是假的了!

怪不得詩音說他是木頭,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卻不知。

隻是現在,他顧不得那麽多了,如果這個千歲蓮是假的,那麽,他就需要神醫手上那朵真的,才能救詩音。

蘇月看了眼袁詩音,臉色漸漸凝重,“隻是,沒了千歲蓮,五嫂該如何是好?若是命人去齊冥山藥廬去取也是可以的,隻是齊冥山距離此地路途遙遠,最快也要七八天的時間才能回來……”

所以,還來得及嗎?

蘇月沒說出來,眾人都明白了。

“我若是去藥廬去取,她能堅持到我回來嗎?”商慕毅走到床邊,輕輕坐下,握著袁詩音的手,摩挲著。

蕭神醫開口,“去吧,老夫會盡力控製她體內毒素蔓延!”

商慕毅朝著幾人致謝,隻帶了一些銀兩,便奪門而出。

蘇月再見商慕毅,已經是五日之後的事了。

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竟用了五日便趕了回來,回來之後,將千歲蓮親手遞到蕭神醫手中,身形一晃,就倒在了地上。

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又像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袁詩音再次醒來,已是不知時日,隻覺得很累很疲憊,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強烈的光線刺得眼睛有些痛,她抬起手背遮了遮,視線才逐漸清明起來。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靠在她床邊的男人,衣袍淩亂、蓬頭垢麵、連下巴上的胡渣都老長……樣子看起來像是疲憊至極。

心中微慟,她撐著身子坐起,盡量繞開他下了床,將被子輕輕搭在他的身上,緩緩走了出去。

“詩音……”商慕毅驀地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是在做夢,心頭微安的同時,卻發現**的女子不見了,他臉色一變,噌的起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上,他也不管不顧,就奔了出去。

院子裏遍尋不見,他問了門口的侍衛,侍衛說不見有人外出,他才微鬆了一口氣,又返身回頭找。

一間一間地找,一顆心亂了又亂。

是又走了嗎?躲了嗎?還是不願見他是嗎?

當他走到廚房的時候,就驀地看到一個趴在廚房工具箱邊上埋頭翻找的身影,他呼吸一滯,頓住腳步。

“詩音……”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啞到了極致。

女子抬起頭,見到是他,愣了愣,突然道:“你沒有剃須的刀片嗎?”

“什麽?”商慕毅一時微懵。

“我想找塊刀片替你剃剃胡須,找了半天沒有,你看你,將自己搞成了什麽樣子?原本是木頭,如今都成了老頭……”

女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商慕毅衣發翻飛、快步上前,將女子從地上拉起,張開雙臂,將她抱了滿懷。

哈哈,還有一章木頭和詩詩的甜蜜,詩毅的番外就徹底結束鳥,素子繼續努力去哈,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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