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和

我心中有數?莫非卻是指那幽魔鏡?隻道當初幽無邪擄我至龍池,進而輾轉九幽,目的無非在此,連雲山一役,幽魔君主雖未重提,然而此事終究是懸而未決,我正擔心幽無邪會不會乘水羽二族相爭時發難,不想,他來的倒快。。。

錦鯉不知我最初落難九幽,隻當我與血禍素未謀麵,此際樞密使大人麵露憂色,卻朝我道,“陛下,傳聞那幽魔族左右護法性格狂狷,行止乖張,俱非易相與之輩,今時左護法忽而來訪,隻怕是來者不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際形勢複雜,時機敏感,莫非幽無邪已察覺我分兵乏術,命血禍前來正是威脅我替他取回龍池寶物?而血禍不是血殤,殘忍嗜血不談,行事乖張更甚,當初幽魔族邊境,他為我所傷,於我之憎恨必定咬牙切齒,此番若不謹慎對待,要真惹起歧門戰事,那豈不是萬分糟糕?

錦鯉見我良久不言,不由問道,“陛下,你準備何時召見那左護法?”

何時?倒也不急,我心中思忖,隻對錦鯉道,“錦卿,那血禍你著人好生款待,就叫他下榻白沙驛”,言畢,我微微搖首,又補上一句道,“朕不知這左護法喜好何物,你可先去查探一番,美酒美人不必吝惜,先穩住他再說。”

而錦鯉似不解我意,正茫然點頭,隻道樞密使大人武略文韜,但性情耿直,有些事情處理尚顯稚嫩,我揚眉輕笑,不由點撥他道,“幽魔君主叫左護法前來泱都,無非想要探我水族虛實,朕此番困住血禍,隻叫他閱盡歌舞昇平,看他如何向幽無邪回報。”

事實上,左護法既抵泱都,那幽魔君主隻怕已有所行動,我拖他一時能拖,長久卻必定生變,如此說來,依當今之勢,逼和羽帝迫在眉睫,奈何那鳳百鳴心高氣傲,行事決絕,想他先行服軟,簡直比登天還要難,若實在逼急了,就怕這廝拚個魚死網破,終究難順我心意,思及此,我心下愁煩,回身但見錦鯉立於一旁,隻朝他道,“血禍一事你盡快辦妥,今晚召集樞密院群臣,泊光閣議事。”

泊光閣禦書房所在,夜色下燈火明華,群臣與我久未謀麵,而今獻計獻策格外殷勤,眾人意見一統,無非俱想從羽族內部下手,一時間羽族重臣,羽帝身側寵臣,無一不被提及,眾人爭議,長短不休,隻可惜我聽在耳中,終覺欠妥。

夜深議事畢,眾臣告退,錦鯉立於我身前,張口欲言又止,我挑眉示意他有話直說,樞密使大人又幾番躊躇,終對我道,“陛下,微臣以為。。。,微臣以為那如歌王羽族重臣,又貴為宗室子弟,他乃當今羽族主帥金翅之兄,又與那玄天護法交好,陛下既是與他深情厚誼,何不請他返回九天,作一次說客?”

錦鯉話未及完,我心下一緊,隻道金鸞為了救我,早已觸怒鳳百鳴,今時水羽二族交戰,他身份尷尬,內心憂慮,卻從未於我麵前言及,我若再開口央他回九天遊說,也許依如歌王之聲望地位,羽族朝中會興起一片求和之聲,但鳳百鳴如何會放過他?而金鸞屢屢因私情助我,他自己心中又該作何想,立足於九天又該如何自處?

我心下繁雜,抬首隻見錦鯉一臉期盼之色,不由沉聲道,“當初連雲山,如歌王救朕於危急之際,早已觸怒羽帝,他因我身受重傷,後又困頓泱都,如此大恩朕尚未及報,怎麽又能叫他重返九天,置身險境?”

錦鯉聽我此言,一時語塞,他眉間神色複雜,顯然對我所言持有異議,我自知他有他的道理,奈何心頭大亂,隻揮手叫他退下,一時伏於案上,千頭萬緒,真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隻道我與金鸞本是位處對立,唯感情本真,不容他物沾染,連雲山我口口聲聲允他水族國賓貴客之禮,到頭來竟是事事有求於他,他如今身在泱都,隻怕已背負通敵叛國惡名,若此次我真與他開口,如歌王孤身返回九天,縱是不著痕跡說服羽族朝內眾臣求和,但在那羽帝麵前,定是重罪難逃,更甚者,我這般對他,豈非是事事利用於他,又怎能不叫人寒心?

泊光閣燈火不熄,我一夜輾轉難眠,適才眾臣提及羽族諸位,左右丞相甚至於孔雀,能不能說動尚是後話,說的動又能不能不叫鳳百鳴察出我族異動,卻更是難料,思來想去,竟隻有如歌王一人能托付。。。

翌日晨起,錦鯉隻道那左護法已好生安頓,白沙驛館國禮相待,美酒美人不敢惜乎,我聞言頷首,記於心中,而錦鯉見我滿麵愁容,知我仍是憂慮昨夜議事,他稟直而言,卻又與我提起如歌,我一時大怒,竟不覺拍案道,“夠了,逼和一事朕自有主張,如歌王既為朕之貴客,早置身於兩族紛爭之外,隻道日後戰事也好,政事也罷,莫要再牽扯於他!”

我平素冷淡,鮮少發怒,如今這般怒意極盛,直叫錦鯉滿麵驚色,半晌後,樞密使大人俯身低首,方才不情不願道,“微臣記下了。”

錦鯉離去後,我愈想愈是心煩,起身離開泊光閣,一路漫無目的,不知不覺卻行至滄浪驛,窗下幾番躊躇,門前數度徘徊,那下屬仆從俱不解我意,隻道我麵色不佳,也不敢妄言問詢,直見我良久靜立,方有館丞小心翼翼上前道,“陛下,公主殿下清晨即來拜會如歌王,而今正在其內,陛下可是有事尋她?”

這館丞伶俐,此言卻是與我找了個理由向前,而我一時念起龍漣胡攪蠻纏,金鸞定是不勝其擾,正是搖首輕笑,卻見三河公主拽著如歌王衣袖一路而出,公主殿下滿麵嗔色,氣鼓鼓直道,“皇兄皇兄,如歌就知道問我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