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改變(下)
不如出來給朕分憂吧?”要說得用的臣子倒也不少,可能讓自己信任的也不過是李衛、鄂爾泰、田文鏡幾個,如果李榮保能再兼個實職也不錯。
雍正這人還蠻有人情味的,自從跟自己欣賞的李榮保做了親家,每天懂得抽出時間按時用飯、休息的他會時不時地召幾個弟弟來乾清宮說說話聯絡聯絡感情,偶爾早朝後沒什麽事也留李榮保、五什圖兩個親家說話,隻是五什圖跟他君臣規矩守得甚嚴,反不如李榮保大禮上不少,態度卻不卑不亢越來越隨意,給他一種“朋友”“親家”的平等感覺,讓他很是歡喜。
——可憐的雍正,沒當皇帝時朋友就少,當了皇帝後連親厚的弟弟允祥麵對他時也是越來越守君臣之禮,越發地孤家寡人了。
還好,這種情況目前正在改善之中,不止是十三弟,連十六、十七也對自己多了些親近,看來實在是自己之前對兄弟的狠戾處置唬住他們了。
“臣的兒子們一大半都成家出仕了,皇上又賞了臣的爵位……夠了,一窩子全往朝堂上擠算什麽一回事!”
雍正聞言一噎,還有人嫌家裏做官人太多的。“你身體還這麽好就不思進取,好意思?”這話裏帶了點不自覺的酸。
他不知道,李榮保也是得了女暗示才這樣的,再加上自己也覺得畢竟不是上朝,談的也不是政事,才這樣的,不然以他以往端方示人的性子是沒辦子在皇帝麵前這麽隨意的,即便他們小時候有過一陣子同窗之誼。
可是自從一次兩次地這麽跟皇帝聊會兒家常後,他不由地同情起這個麵冷心熱的皇帝來,覺得他的一係列強硬手段搞得自己人憎鬼厭地沒個親近人實在太可憐(被他女兒暗示過頭了)……覺得要是能在生活上指導指導他讓他活得舒坦些也不錯。
李榮保現在生活的那個美啊,兒子成才,女兒懂事,家庭和睦,家族興旺……這些都有賴上位者是位明君,知人善任,不吝封賞,做為臣子稍微回報一、二也是可以的。
“皇上這就不懂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事不做,如何做大事?得讓他們從底層磨煉起,將來上了戰場才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太過容易得來的家業不會讓人珍惜,沒有經過汗水付出的收獲容易被揮霍……臣也是煆煉他們自強自立。不是說玉不琢不成器嗎,就是這意思了。
再說臣最近對海外挺感興趣的,過完年打算跟二哥商量商量讓族裏一些子弟出去見識見識,沒空。”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事不做,如何做大事?得讓他們從底層磨煉起,將來上了戰場才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太過容易得來的家業不會讓人珍惜,沒有經過汗水付出的收獲容易被揮霍……
雍正突然覺得自己對兒子的磨煉還是太淺了,自己可不就是因為早年當阿哥時常常親赴地方賑災親眼看到百姓的困苦才堅定了打造一個強盛大清讓百姓過上溫飽安穩生活的心意?!自己可不就是在吏部戶部當差,知道國庫空虛,國計艱難才廢寢忘食努力辦差辦實事,力圖振興大清?!
自己是不是也該讓弘曆弘晝吃點苦頭,體會一下民生艱難,明白大清當前的種種困境?!不然,要是將他們養成跟八弟允禩一樣,空負一身才能用在搏一個“賢王”的名頭上,自己百年之後可怎麽有臉見皇父去?!
這念頭在他心頭一閃而過,記了下來。
“不是年後嘛,現在離過年還有大半年。”現在朕開始有點不事必躬親的覺悟了,你們又不出來幫扶朕,太說不過去了吧。
說到這個李榮保有些不樂了,“臣還要準備女兒的大婚呢。”雲珠才及笄,有必要這麽趕著成親嗎?
雍正有點心虛,輕咳了一聲,端起杯子喝茶。“怎麽突然對海外感興趣了?”說到海外,就想起前陣子驅逐的那些傳教士,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前陣子傳教士鬧的那事不是挺大的,臣跟幾個兒子也在家裏討論了一下,被女兒聽到。她說的一句話讓臣覺得很有道理。她說:‘為什麽別的國家都派傳教士來咱們大清?讓他們走他們也不走?遠離故土,誰不念家,是咱們大清真的這麽好還是別有目的?我看咱們大清也該派些人去了解了解他們的國家才對。’”
雍正默然。從康熙末年以來傳教士在大清的人數及發展勢力愈來愈大,他也想到了這些傳教士背後或許另有陰謀,可是光一個大清就讓他心力憔悴,實在脫不出手去理會那些海外蠻夷,所以才隻采取了驅逐的動作。
“你這個想法是好的。”他手指在炕桌上叩了叩,“前幾天朕聽十二弟說弘時也想出海看看,不如到時就跟愛卿的族人一起吧,也有個照應。”
鎮國公允祹已經被他恢複了多羅履郡王的爵位,比曆史上早了三年。而皇三子弘時則按著曆史上所記載的已在八月初六那日“病死”了,實際上卻讓允祹在海寧弄了個叫陳弘毅的漢人戶籍身份繼續活著。
“皇上,這個……出海風險很大,隨時有葬身大海的可能……”李榮保皺眉,一個皇子,雖然“已死”,可畢竟皇上知道他活著,如果跟著自己兒子族侄們出海那不跟供著尊佛一樣嗎?!
雍正擺了擺手,“這個朕和十二弟已經跟他仔細說過了,那小子是個倔強不肯聽人勸的,隨他意吧,哎!”他歎了口氣,神情悵惘,“就是出了事,那也是他的命,朕不會怪罪的。”
皇帝都這麽說了,李榮保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反對了,隻好將女兒告訴自己的、自己和兒子查找到的,各種在海上可能出現的疾病、遇到的風險都跟雍正報備了一番,言語之中也提到了大清的茶葉、瓷器、絲綢在外國很受歡迎,到時可以裝成商人……隻是怕遭到海盜打擊等等。
李榮保端著臉說到海洋、商賈……言語中有著掩不住的擔憂,雍正有些想笑,可突然又想起雲珠將自己的嫁妝銀投了大半到海貿上及那句“有理走遍天,無錢寸步難行”的話,臉頓時一僵,他還沒忘了她那句“不然你們去問問皇上”的話。
控製住抽畜的嘴角,也隻有她敢明著說出自己的為難了,就算是自己也無法到處嚷嚷,可恨那起子這不滿那不滿的人,以為朕得了這天下是得了多大的福氣。
無錢寸步難行,自己也不能光指著官員清廉,光指著百姓從土地上熬出的那點子血汗錢……海洋貿易,也算不得與民爭利罷?反正也不是大清的“民”,就算是又如何?
海洋上若隻有風險沒有暴利,為何外國人會不遠千裏駕著船到處走?大清是不是也該建立一支屬於自己的海上軍隊?!雍正眯起黑矅石般狹長的眼睛,就讓富察家先去試試水也好,自己還得先整好大清這一畝三分地……
此時的李榮保還在想著總算是先在皇帝這兒打了預防針了,等傅寧傅玉他們幾個出海一圈回來,很多資料就可以直接呈給皇上了……一點也預料不到,一年後他送著兒子侄子出行時陳弘毅帶著十幾船商品及兵勇出現時自己那瞠目結舌的囧狀。
此後十幾天,弘曆處理閱覽的奏折及因這些奏折而查到的資料漸漸讓他摸觸到大清的底子。
真的是一窮二白!
偏偏哪裏都要用到錢糧!!
弘曆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個皇子也是很“窮”的。
他冷汗直下,自己一直以來覺得皇瑪法治下的君臣相得,盛世隆景,底下竟是這麽一副**不堪的吏治,自己皇父嚴苛的罵名更多的是因追繳國庫欠銀而來……
再想想皇父自登基後所施行的治國之策裏,發展民生占很大一部份,對於邊疆,他大力發展經濟、穩定牧民,恢複各地互市,又在西南地區實行改土歸流政策,開荒、種植,加強中央對地方統治。以上的這些政策對西疆部族首領、西南土司的利益衝擊很大,所以這幾年的地區土民叛亂很多……
可大清士兵要鎮壓就需要有充足的糧草,問題是皇父接手的大清,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難怪皇父禦下苛嚴,重罰貪汙!難怪當年八皇叔他們不甘心爭儲失敗散布流言、製造事端皇父會那麽憤怒!!!
他嚴厲打擊朋黨、政敵,連自己兄弟也革爵、禁錮……有時連他這個兒子看了也覺得太過!可現在,他覺得太輕了!難道他們不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嗎?!一想起這幾年來皇父幾乎日日不離案牘的辛勞,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名為揪痛的感受。
暈暈乎乎從乾清宮回到毓慶宮,渾然不覺吳書來在後頭擔憂的目光。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個長覺,或者好好發泄一下……
“爺,您怎麽了?是不是中暑了?!”富察.芙靈阿見他一反平日的步履穩健神情輕快,夕陽下竟額際冒汗,不由將原本故作巧遇的那番心思拋了幹淨,擔憂地上前扶住他,一邊對身邊的秋葉道:“快,快回去先準備綠豆湯……”
“是。”秋葉急急忙忙地先回了富察氏住的院子準備湯水去了。
“我沒事。”弘曆輕甩了下頭,跟著芙靈阿回了她的院子,在她的服侍下喝了碗冰鎮綠豆湯,心中的悶氣果然消了不少。“你有心了!”
“瞧爺說的,您身體健健康康的就是我們的福氣。”看出了弘曆心中的煩躁、不鬱,芙靈阿精乖地什麽也沒問,隻細心端來清心的綠茶,知道他餓了又讓人上了清淡的小菜粥品,完了溫柔地侍候他洗漱……事事親為體貼。
另一邊的高露微聽到底下的人來報弘曆被富察格格截走,氣得摔了幾個茶杯。
這股氣延續到了第二天,就轉成了刻入骨髓的痛恨:“爺居然在那個賤人那裏待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太誇張了,最多從昨天傍晚待到第二天淩晨。不過憤怒的高露微是不會去計算得這麽精確的。自她進毓慶宮以來還不曾見弘曆在哪位格格或侍妾那裏過足一整夜,何況又加上從傍晚那時起的時間。
也不知芙靈阿那賤人想了什麽歪招手段……
自從6太醫替她診脈,確定她曾被下過大量絕育藥後,她的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欲爆發的憤怒中,目標人物當然是與她同為格格的富察.芙靈阿了,除了她,還有誰有那個膽子敢這麽對她?!張氏和劉氏?哼。
好在6太醫說了,無色無味的絕育藥一般藥性不強,隻要好好調養幾年還是能解除一些藥性的……不然,她非得即刻整死那個賤人不可!此仇不報,她就不是高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