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梔緊張得渾身僵硬,雙膝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督主......”
......
“督主?”
......
連喚幾聲沒有應答,男人鼻尖氣息盡數噴灑在謝南梔頸項,癢癢的,讓人抓心撓肝。
似乎已經睡著,她這才安心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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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門外,小滿提燈前行。
原是想夜幕已深給她家女娘引路,不承想,甫一進門便見督主趴在女娘懷裏,女娘的手輕輕撫拍他的背,一下,一下,節奏分明。
小滿噤聲,於原地駐足,腦海裏是對情節的構想。
督主趴在女娘懷中,定是督主喜歡她家女娘。
喜歡她的美麗動人、幽默風趣、偶爾迷迷糊糊可可愛愛。
知曉女娘今日參加簪花宴,害怕她與別的郎君相看甚歡,於是靠一手三分醉意七分演技挽留女娘的心。
“可......女娘喜歡督主嗎?”
小滿自言自語,對於答案不得而知。
是以,她決定待有空之時出擊試探。
此刻怕打擾他們濃情蜜意,小滿鬼鬼祟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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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金烏懸在枝頭,沒有浮雲蔽日,是難得的好天氣。
顧危裹著被褥蘇醒,醒來時見謝南梔守在床榻邊。
麵頰趴在手肘之上,堆起的肉軟軟彈彈。
小臉似乎養得圓了幾分,看起來手感不錯。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食指一戳,謝南梔恰巧睜眼。
她還有些迷迷瞪瞪,眼皮耷拉,嘟著小嘴甕聲甕氣:“怎麽了?”
“咳——”
好似幹壞事被抓個現行,顧危咳嗽一聲掩飾尷尬,縮回頎長的手摸摸鼻尖。
還找了個適宜的借口,侃侃道:“起床,給你發昨夜鋪床的俸祿。”
小女娘全然沒想到這茬,迷迷糊糊起身,理了理衣裙,一錠銀子便不偏不倚地丟進手裏。
比起先前的銅板,這次好像收獲頗豐。
謝南梔喃喃:“是不是給得太多了?”
想起自己那一袋子的銅板不知要數到何時,她又道:“我算數不好......不太會找錢......”
自幼沒上過學堂,國公府也沒給她請過女師,她於算數這塊實在糟糕。
顧危聞見自身酒氣,喚來門口的女使備下熱水。
臨出門前,他波瀾不驚,麵上瞧不出半分別的意味。
“你昨夜伺候得好,算是額外賞的。”
匆匆趕來秋園的小滿適逢聽聞,猶如晴天霹靂。
她說她家女娘昨兒個徹夜未歸,以為他們倆人風花雪月,結果......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
顧危出門,經過小滿身邊略微遲疑,但也並未多留。
小滿的頭垂得低低的,沒人能看見她的訝異。
可督主他的身體......
她回想恰好撞見的話,昨夜伺候得好......
伺候......
難怪,原是她家女娘出力,她忽而有些心疼。
跟著謝南梔回園時一言不發。
謝南梔喝水,她跟在一旁擦杯盞;
謝南梔賞花,她便在一旁掃地;
謝南梔要去更衣,她也要守在一邊望風。
謝南梔終於忍無可忍,“小滿,你有事嗎?”
得了機會,小滿這才明目張膽地湊過來問:“女娘,你覺得督主這人怎麽樣?”
謝南梔不解其意,敢情在她跟前晃來晃去就是要問這個。
雖不理解,但尊重,她仔細想想,認真作答:“不管外界傳聞如何,至少督主救了我,也救了你,給了我們生存的空間,所以,他算是個好人不是嗎?”
若有所思的小滿點點頭,督主被發好人卡,所以......女娘對他應該有點意思吧。
遂,果斷將二人關係劃定為互有好感。
解決了第一個疑問,她又問:“那你覺得督主待你如何?”
這個問題謝南梔私下思慮過數遍,她依然還是那個答案。
盡管督主看起來凶神惡煞,盡管他也許不懷好意,但至少於目前而言,除了給她下過一個不知用處的毒外,並未害她。
正想回答,看見小滿閃著期冀的雙眸,她話鋒一轉:“你問這些做什麽?”
“啊?”沒料到會被反問,小滿閃爍其詞,“我......我看督主有沒有欺負你,如果他欺負你,我可要挺身而出保護你。”
端的是正義凜然的小女使。
她撓撓脖子,又摸摸發絲,感慨自己的隨機應變,嘴角牽起一條掩藏不住的弧度。
“督主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謝南梔不懂她所笑為何,仍想逗她。
“那如果我和督主不合,你幫誰?”
“自然幫女娘啦!”她答得極快,仿佛答案刻入靈魂深處。
“畢竟——如果不是女娘想救下小滿,督主也不會掏錢。”
回答出其不意,謝南梔笑得歡心。
在金色陽光之下,宛如一朵芳香四溢的潔白梔子。
小滿被她的笑晃了眼,臉上泛起一片緋紅,逃離出梅園,躲在葳蕤樹下暗暗糾結。
所以,女娘到底知不知道督主喜歡她?
亦或是,督主清不清楚女娘對他有意?
無論如何,女娘是她的恩人,督主亦是她的恩人,恩人和恩人在一起,好上加好。
是以,她要主動給兩人製造機會。
於是,午後趁著督主看書習武的空當,小滿端著一碟易克化的玫瑰酥至秋園。
書房外,遇見雁回坐在石凳上。
瞧見來人,他伸出劍鞘攔住小滿。
“幹嘛去?”
“這是我家女娘給督主做的糕點。”
“哦。”
小滿端著碟子交給雁回,雁回不以為意,盯著形狀不一的玫瑰酥瞧得細致。
害怕被人拆穿,小滿心中七上八下,忽而見到自己手上還沾著麵粉,趕緊將碟子遞給雁回,倏地收回手背在身後。
做賊心虛,她辯解:“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隻是幫了女娘一點忙。”
“你一定要給督主嚐嚐,一定啊!”
囑咐完畢,沒等到回答,小滿逃離現場。
晚膳過後,她再次送來一碗甜水。
翌日早晨又送來粥點。
一連數日,餐餐過後皆有甜食。
這天傍晚,夕陽西下。
雁回手裏玩弄柳枝,嘴裏還在嚼著最後一塊栗糕,遇見不經意路過的小滿,趕緊將人喚住。
“嗝——”
沒忍住,打了一聲飽嗝,他道:“往後不要再送吃食了,主休沐結束,明日要去宮中。”
又畏手畏腳地擦去嘴角粘的細碎,問:“你家女娘天天往秋園送吃的,賣的是什麽關子?”
小滿眼神複雜,不欲與他解釋:“天天跟在督主身邊怎麽這麽愚笨,這都看不出來。”
雁回氣笑,“我愚笨?我若是愚笨,你這個小玉米就是沒腦子!”
說起這事小滿就來氣。
上回,她天真地以為雁回叫她多吃點飯是真心實意,之後回憶起來,才後知後覺是罵她的意思。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與你爭辯。”她氣鼓鼓,小臉像個麵團子似的,“對了,督主吃完以後有沒有很開心?”
“督主可沒......”吃。
雁回緊急撤回,督主從不吃甜食,這些個糕點自然是進了他的肚子。
憑著自己的感覺,他答:“太甜了,甜得有些齁。”
不過如果天天能吃白食,這點缺點也能接受。
小滿皺著眉毛不知在想些什麽,索性不曾發現端倪,她嘴裏小聲嘀咕著離去。
雁回拍拍胸脯。
好險,差點就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