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梔捏了捏耳垂,有些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趙昭寧瞧出小女娘的震驚,自嘲一笑,落寞的神情中憎恨紛雜。

“你沒聽錯,這孩子是別人的。”

她捏起一根赤薔薇放至鼻尖輕嗅,走至謝南梔桌前將根莖插入空**的瓷瓶之中。

“我可以跟你分享一個關於我的秘密。”

與祁歲眼中的熾熱不同,與顧危眼中的凜冽有別,趙昭寧眼中是苦澀的漩渦。

“這個秘密能定我生死,我本不想告訴你,想另辟蹊徑獲取你的信任,但現在來不及了,如若你聽完還不相信我,那我......”

“你說。”謝南梔仿佛能穿透她的屏障望見她身後的酸楚。

明明還沒有決定與她聯手,卻好似已與她並肩齊行。

“在和謝辭舟成親之前,我就已經和別的郎君私相授受了。”說起那人,趙昭寧臉上的悻悻短暫消失片刻,“他是一個秀才,文采斐然,清秀貌美,對我也很好,可惜我父母不接受他,嫌他窮,嫌他沒地位。”

“我不怪他們,怪隻怪我投錯了胎,我們這樣的女娘生來就是要被嫁給權勢地位的。”

謝南梔毫不自知地蹙眉,她想若是她仍在謝府,她會被謝淮、孫氏許配給什麽樣的人家。

她想不出,因為這個設想本就荒唐。

她早已死在及笄這年,何談婚配。

“那你找我合作的目的是什麽?”

趙昭寧拿起茶壺往小女娘的杯中添茶:“我的父親與公公交好多年,他明知道公公逛窯子吃花酒,明知道謝國公府的醜聞,卻依舊將我嫁過去換取利益,我恨啊!”

“他們明明知道我已有心上人,可為了能讓我順利嫁入謝國公府將我鎖在房中,逼我......和他斷絕往來,甚至......當著我的麵要把他的腿打斷,我隻能暫且答應這門婚事。”

謝南梔微微頷首謝過,端起茶杯飲了半數:“那你為何不逃?”

“逃?我怎麽沒逃,可你知道被嚴加看管的深閨之女要逃有多難嗎?不過好在我確實逃了,那段時間是我過得最幸福的時候,我不知道府上的人何時會找到我,所以,我委身於他,可惜,之後沒多久就被抓了回去。”

“後來,我進入謝國公府,想著謝辭舟既然有了溫皖定然不會碰我,我也可以為他守身如玉,可我哪裏知道,謝辭舟壓根就不愛溫皖!”

瑩珠從眼尾墜落,趙昭寧立時抹去,咬著下唇麵容倔強。

“我每天編著各種理由,為的就是讓謝辭舟不碰我。在這件事情上,我也得多謝你,要不是你常常找國公府麻煩,惹得謝辭舟惱怒,或許我早已被玷汙。”

“再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更加寢食難安,我想逃走,可是我知道僅憑我自己的力量絕無可能,而他......也不知道腿傷養好了沒有。謝府如今水深火熱,我的母家更不可能幫我,我隻能找你。”

謝南梔讓她先坐下:“你都不知我是好是壞,就敢貿然和我合作?”

“那又如何?人生不過一死,若是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整日被困在宅院內的一隅,那我與死了有何異?”

聽了趙昭寧的話,謝南梔若有所思。

從這封信紙來看,她不相信小謝夫人會造假。

那麽,謝府的人既然要把她往絕路上逼,防守不行,她還必須抓緊時間展開攻擊。

謝南梔提起裙裾站起身,莞爾一笑。

“行,預祝我們合作順利。”

.......

回到青雲巷時,天幕暗沉。

謝南梔悶聲往梅園方向走,直麵撞見蓊鬱樟樹下,一名黑衣人拖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闔目躺在地上喪失行動能力,任黑衣人拖拽。

謝南梔身形一頓,邁出的右腳默默收回來。

她放慢呼吸,盡量穩住自己情緒。

對麵的黑衣人彎腰抬眸,瞧她的時候並無殺意。

大樹下仿佛鑿有一條楚河漢界,他們各自為營,輕易不敢行動。

謝南梔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握住督主送她的匕首。

然,黑衣人僅是看她一眼,扛起男人翻牆逃跑。

她頓時鬆懈。

看來跟在督主身邊也不太安全,殺戮不斷。

她本想著趕緊回梅園歇息,可轉念一想,黑衣人雖沒對她起殺心,難保不會對督主產生威脅,保險起見,她應該將此事告知督主。

經過正堂時並未瞧見督主身影,於是謝南梔往秋園方向跑去。

正巧撞上身著官服的顧危。

“督主,剛剛府內闖入一名黑衣人......”謝南梔喘著粗氣向他闡述。

男人聽聞點點頭,沒有任何反應。

“本督有事,回來再說。”

嗓音沙啞,快步離開。

謝南梔看著男人遠去的背影,搔搔鬢角問小滿:“督主染上風寒了嗎?”

小滿搖頭。

兩人沒想太多,繼續回園。

謝南梔剛坐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仍覺得不放心,走到桌邊吩咐小滿研磨。

將適才發生的一切寫在紙上,還專門在底部的位置配了一幅筆力不精的畫。

她跑到秋園,在督主的書房門前踱步,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

大門關閉,她稍稍推開一條縫,將紙夾在中間。

左思右想,覺得這個辦法不太穩妥,還是準備放進屋內。

甫一推門,裏麵走出一個男人,是身著玄色常服的顧危。

謝南梔嚇得差點跪在地上,她僵著步子緩緩後退。

“你......你......”

忽而記起之前在梅園外,灑掃女使討論督主會分身術一事。

現在親眼所見,她覺得簡直匪夷所思。

隱忍著驚駭,她強裝鎮定,決定試探一番。

“督主渴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泡茶?”

男人麵無表情:“有女使在,你忙什麽?”

“我......這不是怕你累著。”

“你,在關心本督?”

他步步逼近,眼神淡然。

謝南梔總覺得哪裏不對,拔出匕首擋在兩人中間。

“說!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