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丘似的小山包上,乾老大默默地看著劉今墨等人埋好了那位渾身長滿白毛的太監,又看著他們扛起鋤頭下山返回客棧。
“嗯,原來師娘也來到了天門山。”乾老大自語道。沉吟了片刻,最後一提真氣,邁開大步直奔天門山寺方向而去。
秋夜的天門山寺遺址,慘淡迷離的月色下,顯得蒼白而荒涼。
子夜時分,艮七和坤八遵照師傅的吩咐,押著沈菜花母子走出了密室,來到空曠處吸食月亮的月華陰氣,巽五則在另外一處的石洞中服侍陽公,反正隻是看守一具帶著嬰兒的女屍而已,兩人的眼睛盡管已經瞎了,但武功未失,諒那母子也逃不走的。
連續在貼有困鬼陽符的石室裏關了幾天,蔭屍沈菜花的身體顯得十分的虛弱,而那鬼嬰沈才華卻非蔭屍,而是一種變異的另類,他根本無須補充月華陰氣,唯一需要的隻是吸食熱血,這一點,連陽公也不清楚。
在石室內,才華縮在母親的懷裏,忍饑挨餓已經到了極限,由於被沈菜花緊緊地摟著,不便發作。現在出來了,他那雙烏黑的瞳孔又開始急速地變焦了。
艮七站在沈菜花的身邊監視著,隨時監聽著她的一舉一動,沈菜花高舉雙手,對著月光一呼一吸地吐納著,虛弱的身體很快就恢複了。
首先發難的是小才華,他被坤八抱在了懷裏,迎麵衝著月光。沈才華感覺著坤八溫熱的身體,偷偷地扭過頭尋找他頸部的血管位置。
正當坤八張開嘴打著哈欠的時候,沈才華的小嘴悄悄地伸了過去,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向了坤八脖子上的頸動脈……
坤八乃是有武功之人,反應也是十分迅速,感到頸側有風,便及時地扭動了脖子,結果沈才華那尖利的牙齒一下子咬在了他脖子前麵的喉結上。
坤八耳邊聽得自己的喉頭處“哢嚓”一聲響,緊接著傳來一陣劇痛,隨即那兒一道涼氣襲入,想要叫喊已經發不出聲來,脖子已經被咬得漏氣了。
坤八手一鬆,懷中的沈才華摔落到了地上,落地的“啪嗒”聲引起了艮七的注意,他忙問道:“八弟,什麽事兒?”
坤八“啊啊”地說不出話來,艮七一聽知道出事了,立即提氣於胸,全身戒備。
就在這時,蔭屍沈菜花見兒子已經出手,便不再猶豫,一口咬向艮七的頭部……
此刻艮七已經全神貫注地警戒著,感到一股陰風直奔自己的頸部而來,立即一拳擊出。
蔭屍沈菜花也是反應極快,頭一低,牙齒一合,正好咬在了艮七的手指頭上,“哢嚓”一聲,食中二指的第一節被銳利的牙齒切斷了。
艮七痛得大叫一聲,接連後退了幾步。
沈菜花腰一弓,抄起了沈才華,一聲不響地朝著樹林深處落荒而逃,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
艮七的一聲尖號,在寂靜的夜空裏顯得格外的淒慘。
山洞裏打坐的陽公老僧眉頭一皺,巽五即刻出外查探,發現艮七坤八均有傷在身,那對蔭屍母子則不見了蹤影,忙問他倆情由。
艮七忍著疼痛,說明了蔭屍逃跑的經過,而一旁的坤八則已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條黑影自山下小道疾奔而來,待到近前一看,原來是乾老大。
“你們這是怎麽了,師父在嗎?”乾老大問道。
巽五向大哥施禮,並告訴他說那蔭屍母子突然襲擊,重傷了七弟八弟,乾老大聞言皺了皺眉頭。
“哼,你們這兩個廢物,連這等小事兒都辦不好,留著你們何用?”陽公老僧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
“師父。”乾老大急忙施禮道。
“你怎麽來了,出了什麽事兒?”陽公老僧問道。
乾老大說道:“師父,師娘來了。”隨即將師娘夜闖天門山客棧,打傷無名師太,取走了一壇十年前埋下的“閹人蕈”,同時擄去師太的女徒弟肉屍明月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你見到老陰婆了?”陽公老僧問道。
“徒兒沒有親眼見到師娘。”乾老大謙恭地說道。
“嗯,老陰婆溜回中原就是為了這壇‘還魂露’。”陽公老僧想了想,又道,“客棧裏寒生他們有什麽反常的舉動?”
乾老大回答道:“暫時還沒有發現,我們幾個輪流在監視著,請師父放心。”
陽公老僧有意無意地問道:“那個叫做吳道明的嶺南風水師呢?”
“他中的鶴頂紅毒已經被寒生解了,仍在客棧內。”乾老大說道。
陽公老僧點點頭,沉吟道:“大戰在即,師父我也應當要和徒兒們見個麵,順便犒勞犒勞大家。”
乾老大說道:“師父什麽時候要見他們,我會帶他們上山。”
“不,”陽公老僧看了看艮七坤八,意味深長地說道,“為師我要親自去客棧。”
“是,師父,您準備什麽時候去?”乾老大問道。
陽公老僧桀笑了兩聲,道:“即刻。”
隨即,陽公老僧吩咐巽五關閉密室,和乾老大兩人背負上艮七坤八,一同下山。
艮七緊忙說道:“師父,我們自己能走,不必讓大哥和五哥受累了。”
陽公老僧冷冷說道:“你倆與我師徒一場,不必推辭。”
陽公老僧擺擺手,邁步沿林中小路前行,乾老大背著艮七,巽五背上了坤八,一聲不響地跟在了後麵,約莫半個多時辰之後,他們來到了天門客棧。
天門客棧的西屋裏閃動著油燈光,東屋已經熄了燈。
草屋側麵的陰影裏閃出震四,來到師父麵前行禮,之後悄聲對乾老大說道:“大哥,寒生他們還未休息。”
乾老大點點頭,請師父進到了東屋裏,坐在了**,燃起了油燈,關好了房門。
然後,乾老大領著震四、巽五、坎六和受傷的艮七、坤八跪下向師父請安。
“都起來吧,艮七、坤八先跪著。”陽公老僧說道。
“是,師父。”大家應道,除艮七、坤八外,其餘幾人站起,垂手肅立在側。
陽公老僧緩緩說道:“天門山決戰在即,為此我們已經準備了十年,隻準成功,不許失敗,不成功,則成仁,你們聽明白了嗎?”
“謹遵師父教誨。”眾人低聲說道。
“嗯,艮七、坤八。”陽公老僧叫道。
“徒兒在。”艮七回答道,坤八則隻發出“啊啊”的聲音。
陽公老僧眉頭一皺,淡淡道:“秦人穀一行,你倆慘敗而歸,還弄瞎了眼睛,今晚又玩忽職守,放跑了蔭屍母子,連番犯錯,知道該怎麽辦嗎?”
艮七、坤八渾身哆嗦起來,如同篩糠般,額頭上冷汗直流。
“師父,弟子知錯了,求師父饒命啊。”艮七連連低聲央求著,帶著哭腔,而坤八則磕頭如搗蒜,但都不敢大聲。
陽公老僧鼻子裏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隨即張開口,“啪啪”兩聲,兩塊黃綠色的黏痰裹挾著破空之聲飛出,擊中艮七和坤八鼻子下麵的人中穴上……
人中穴為人體三十六死穴之一,屬督脈,為手、足陽明,督脈之會,輕點刺激頭部神經令人警醒,重點則腦暈眼昏至休克。
關東地處極北之地,氣候寒冷,因此北人多習慣於咳痰,而且往往其痰甚為黏稠。常人一般可吐出數米之遙,並帶有淩空的風聲,年紀大一些的老頭老太,由於經年的磨煉,吐出的痰距並不亞於年輕人。
民國時期,更有一些人在冬季裏組織吐痰比賽,以遠、準、狠取勝,成為當時一種喜聞樂見的民間體育活動。
陽公老僧在此基礎上融合了高深的武學,以真氣推動,收放自如,準確有力,是他的成名獨門暗器,江湖之上有不少英雄豪傑都曾栽在他的黏痰之下。
艮七和坤八的人中要穴被師父的黏痰擊中,頓時頭腦昏濁,意識麻木,怔在了那裏。
“好了,你們可以食腦了。”陽公老僧說道。
“巽五。”陽公老僧以犀利的目光盯著巽五說道。
“是,師父。”巽五答道,旋即手中多出一把鋒利的小鋼刀。
……
陽公老僧說道:“大凡人腦,以嬰兒的最為細嫩,並略帶甜奶氣味,少女的大腦比較鮮美,已婚的婦女味道渾濁,有時會有臭味兒,口感極差,尤其是老太太的腦子,幹枯萎縮有筋,食之味同嚼蠟。男人的大腦口味大致差不多,吸煙飲酒者的味道較差,所以我不反對政府禁煙禁酒。”
乾老大奉承道:“師父說得極是,高度概括總結了各色人等腦部組織的特點,對我們今後的實踐具有很好的指導意義。”
陽公老僧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徒弟們津津有味地吃完了艮七、坤八的大腦,之後吩咐將兩人的屍首拖出去埋了。
乾老大建議道:“師父,我們將他倆剝光了埋到後麵的山包上,那裏陰氣極重,來年就可以生長出鬼屍蕈了。”
“好,物盡其用,深得勤儉之髓。”陽公老僧讚許道。
震四和坎六著手將兩人的屍首悄悄地背出客棧,去那個墳丘似的小山包上掩埋。
“師父,十二年前埋入的那個太監是什麽人?”乾老大趁著師父心情高興的時候問道,他想師娘做的這檔子事,師父不會不知道的。
陽公老僧說道:“唔,為師知道這件事。那太監是這家客棧的前任掌櫃,老陰婆一眼就認出他是個太監,大概是當年被趕出清宮,跑到這偏僻之地開客棧為生的。老陰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於是殺了他,用於做培養閹人蕈的藥基。”
“哦,那麽這太監就是天門客棧十二年來橫死的第一人,算上艮七、坤八,還應有兩個,就應了‘五鬼關門’的風水格局。”乾老大若有所思地說道。
“對麵東屋裏還沒有死上個把人嗎?”陽公老僧說道。
乾老大回答道:“都被寒生那小子給救活了。”
陽公老僧陰笑著說道:“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