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也要娶妻的嗎?

呂二曲一走,傅敬堯馬上吃痛的用力甩手,甩了好幾下,看了一下手心,沒破,但有深深的齒痕,還是好痛,傅敬堯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握緊被咬的那隻,彎著腰,把再隻手抵到大腿上,身體繃的緊緊的。

“看你以後還敢捂我嘴,再說,我說的是實話,你捂個什麽勁?要捂,你也該去捂那三個人的嘴。”

蓮起說完,發現口有點渴,一拿起茶壼,又發現裏頭一滴水都沒,舉起茶壼想讓呂四曲去煮水,這才發現呂四曲仍呆呆望著大門,目光的方向,便是呂家人離開的方向。

蓮起走到呂四曲身邊拍了拍的肩,“別看了,你成親那天我跟傅敬堯給你主婚,犯不著給那些不知恥的下跪。”

呂四曲聽了蓮起的話笑了,也拍了拍蓮起的肩說:“是啊,咱上街做衣服去,給你們倆都做套大紅喜衣,四天後好為我和玉真主婚。”

傅敬堯看了也跟著笑,可那被咬的掌心還是火辣火辣的發疼,忍不住又甩了兩下。

日夜趕工,房子總算趕在三天起好,就著原有的屋形,又多加了兩個房間、廚房和浴沐間,呂四曲花了大錢讓人在地窖上做了個紅銅大門,門上還有個像山神廟門上的烏銅大鎖,當著傅敬堯和蓮起的麵,呂四曲把鑰匙交到傅敬堯手中,呂四曲說了,最好的皮子他都沒賣,全鎖在地窖裏,地窖裏還有博敬堯找到那隻已現人形的人蔘,以後他是有老婆有兒子的人,有了牽掛便會有私心,鑰匙不在他身上,便會斷了他的妄想,他們兄弟情才能長久。

蓮起點點頭說:“你倒聰明,看得透。”

傅敬堯一語不發收下鑰匙,握拳擊了呂四曲胸口一下,呂四曲笑了,反手也給傅敬堯一拳,蓮起跟著給傅敬堯一拳,大叫“呂四曲又沒做錯,你打他做什麽?活該你挨打。”

當晚,傅敬堯把欠條和銀子拿到蓮起麵前,蓮起點了點,才把東西放到禮盒裏,隔天便是呂四曲的大喜之日,盒子裏的東西是傅敬堯和蓮起備的賀禮,自從蓮起暸解到銀子的重要後便嚷著要管銀子,傅敬堯索性把所有的銀子都讓蓮起管,沒想到蓮起還真有模有樣的管起帳,不僅自製了個帳簿記帳,甚至還買了個小算盤。

看到蓮起別在腰上那小算盤,傅敬堯就想笑,人家是大商鋪的掌櫃才會隨身別著算盤,因為要算的帳多,使自己慣用的算盤才順手,算的快又不出錯,他們家一個月賺不到十兩銀子,要算盤做什麽呢?

令人想像不到的是,呂四曲成親當天呂二曲真的來了,人一來就往廳裏主位上坐,還支使著從大雜院裏來幫忙的人倒茶拿果盤,嚴然就是把自己當長輩,樣子好不威風。

呂二曲來的時候,呂四曲迎娶去了,蓮起拉著傅敬堯跟著去看熱鬧,傅敬堯原本不肯,想著家裏必須有個人坐鎮拿主意才行,可蓮起非要跟去,還說傅敬堯不去,他就自己去,傅敬堯那有可能讓蓮起獨自一人,也隻好跟著走。

呂二曲在呂四曲家裏作威作福的時候,傅敬堯正跟著蓮起一起跑的上氣不接下,拚命的要趕在呂四曲回家前趕回來。

“就跟你說別去看熱鬧,你看現在好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回去,帽兜拉好,被風吹開了。”

蓮起拉緊了帽兜,轉頭對傅敬堯伸了個舌頭,更大步的跑起來,一邊喊一邊大叫,“傅敬堯你是十五歲還是五十歲?整天囉嗦嘮叨,跑的有氣無力慢死了。 ”

其實傅敬堯跑的不慢,但蓮起跑的更快,所以蓮起跑到呂四曲家裏時,傅敬堯還差了快百步,蓮起一進門看見呂二曲臉色就難看了起來,偏呂二曲還一副當家作主的樣,見到他來,從主位上走了過來,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金絲卷芋球,臉上漾著邪笑向他說道:“美人怎麽跑的全身是汗啊?要不要喝口酒,吃點點心呢?”

蓮起看見呂二曲的樣子,之前不好的記憶都湧上心頭,情緒一來,手一揮,呂二曲直接飛出門口,落到百步之外。

傅敬堯本拚了全力往前跑,不想身後突然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聲音大到他想忽視也難,疑惑的往回走去,不到十步,赫然發現躺在地上的居然是呂四曲的二哥,瞪著眼,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蓮起由小漸大出現在眼前,待跑到傅敬堯臉前,蓮起笑盈盈的說:“我法術恢複,我會使法術了。”

傅敬堯一聽馬上裂了嘴笑,蓮起法術消失的事他一直很介懷,隻怕是什麽不好的征兆,但呂二曲的身影又出現在視線裏,傅敬堯馬上收起笑臉沈著聲問:“他這樣是你使法術弄的?”

蓮起得意的點點頭,“是啊,不就跟你說我法術恢複了。”

傅敬堯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抓住了蓮起的手臂,“你在大家眼前使法術?你不說要得大道成仙不能害凡人嗎?你怎麽能在大家麵前使法術呢?你該小心一點的,你…。”

“傅敬堯,你越來越囉嗦了,我法術會失效是誰的問題?現在好不容易恢複了,你囉嗦個什麽勁?”

蓮起嘟著嘴,心頭甚是窩火,他剛真的以為傅敬堯會跟他一樣開心,連法術都忘了使,他是一路跑過來的,想著,想著,蓮起心越來越堵,氣越來越高,他以為傅敬堯會懂他的興奮,會懂他的欣喜若狂,雖然他的驕傲不容他說出口,可是蓮起還是在乎的,有那個妖不會法術呢?他不會烤紅薯,不會做草鞋,不會煮飯、炒菜,那些他可以說他是妖,所以他不必要會,但法術是每個妖都要會的,他怎麽能不會使法術呢?

連個法術都不會的他,到底算什麽?

“蓮起,我不是怪你,你法術恢複了我也很開心,可我怕你被人發現了。”

緊抓住蓮起的手,傅敬堯指節泛白,手指生麻還是不敢有一點鬆懈,一開始是因為緊張,現在是覺得如果他一放開,蓮起恐怕就會消失在他眼前,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用力甩了甩手,發現甩不開傅敬堯的手,說不上開心或是不開心,隻是覺得煩,跟凡人在一起總是有那麽多規矩,這樣也錯,那樣也不對,時時責備他不懂事,卻又時時希望他多做些什麽。

他煩了。

他懷念那些無拘無束的日子。

“放開。”

“蓮起,別這樣,我跟你道歉。”

“不必。”

見著蓮起臉上的絕決,傅敬堯心中一驚,一時也顧不上太多,雙手一伸就把蓮起緊緊抱住,現在的他已經和蓮起一般高,抱住蓮起時兩人的下巴正巧可以抵在肩上,傅敬堯一聲一聲的說著“對不住”,因為靠得那麽近,氣息跟著聲音一起衝進蓮起的耳朵裏,蓮起反而聽的有些不真切,這種感覺太相識,曾經段雲生也這樣抱著他,含著他的耳朵說:“蓮起,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可是,說完這句話沒多久,段雲生就跟著另一名女子走了,離開之前也沒來看他一下。

耳邊響起那日段雲生和那女子調笑的聲音,蓮起覺得有些茫然,凡人男子最終都會娶妻生子,那傅敬堯娶了妻以後還會給他燒洗澡水嗎?還會想要一直陪著他,想要見到他得大道成仙嗎?

蓮起不願承認,其實他一直很害怕,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總是一個人,連個可以說話商量的人都沒有,在蓮起還無法幻化成人形時,所有的花都沒有感知,可是他有,他可以感受到輕風細雨的輕撫,他也可以感覺人類如何折斷花莖,“啵“那樣輕輕一聲,一朵花就被折下,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他曾害怕到假裝自己不知道,他的喜悅,他的驚懼,沒有人也沒有花可以與他分擔。

後來他化人了,他試著跟花說話,可是從來沒有一朵花會理他,他擴大範圍,試著跟花草樹木說話,依然沒有回應,他看著來折花砍樹的凡人總會心驚。

他有好多疑問,他有好多想說的話,他想要有人可以跟他一起分享春風細雨輕撫的喜悅,他想要有人聽他說耳邊傳來花莖折斷的可怕,可是山裏沒有人,沒有人。

所以他開始下山走入凡人聚集的地方,可是凡人的言語是那麽複雜,就算他會唸了每個字,卻學不會字麵下的意思,段雲生不久前還說著不能沒有他,可沒多久又牽了一另一名女子的手離開了,他不能理解,所以他隻能冷著一張臉,假裝不在意,假裝自己比凡人高一等。

“傅敬堯,你以後也要娶妻的嗎?”

傅敬堯的手鬆開了,他不明白蓮起為什麽要這樣問?

要不要娶妻?

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次都沒有。

遇見蓮起前,他心底隻想著要怎麽賺更多錢養飽哥哥,怎麽樣賺更多錢好買藥給展元表弟治病,最好還可以買個豆沙餅讓豆娃吃,遇見蓮起後,他一心隻想著怎 麽能留在那吞人山上,陪哥哥,跟蓮起一起。

他沒有想過娶妻的事,若不是蓮起提起,他完全不曾想到這個問題。

要娶妻嗎?要吧?每個男子成年以後都要娶妻生子的。

可是娶妻後要怎麽辦呢?他還能跟蓮起一起住在竹屋裏嗎?

不行吧?結了婚跟妻子住一屋是必然的,難道要讓妻子與他一起跟蓮起住一個屋裏?不,不行,他沒有辦法想像蓮起跟別人住一個屋裏的情況,他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