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再也無法見到蓮起醒來

李項曲話一完,全部的人都笑了起來,包括那個受了傷的百夫長,都捂著肚子一邊笑一邊喊疼,段雲生這一生那有受過這樣的屈辱,尤其他現在又是武林盟主呼聲最高的人,所到之處除了奉承還是奉承,但見段雲生握緊了拳頭,手因出力微微發抖,全身的內力被段雲生催動,形成一種無形的感迫,全場笑聲慢慢淡下來,那個受傷的百夫長忍不住抓住胸口,嘴一張,嘔了兩下,吐出了一口鮮血。

李項曲也是個練武之人,見狀便知段雲生動了殺念,當下也靜心凝氣,催動內力積於掌上,一雙眼盯著段雲生不放,兩人猶如兩虎對決,兩人都盯著對方不敢有一刻鬆懈。

“將軍,時辰不早了,隻怕再晚山裏就要暗下來,屆時弟兄們就更難避開山上那些眾多陷阱。”

一個溫潤的聲音插入這個凝結的空氣裏,李項曲聞言腦子突然清醒了起來,馬上明白自己做的過份了,他急忙散去集於掌上的內力,退了一步;而段雲生也一樣,他見李項曲散了去了內力,也連忙跟著散去了集在手上的內力,暗暗慶幸來人來的及時,否則他如果真跟李項曲打了起來,輸贏莫論,他必是要斷了王候夢,這樣一想,不論他打贏打輸都是輸,況且,這李項曲還有五千精兵,就算他武功再好,但他畢竟體力有限,怎麽可能打贏五千個人呢?

這一想明白,段雲生的怒氣就退了一半,之前段雲生對眼前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人是一點都看不上眼,現如今看向此人卻是多了一些感激。

“趙師爺。”

“段大俠,貴府管事正四處尋著你,謹言還有事要稟報將軍,還請段大俠先行。”

“那段某先過去了,謝師爺特來告知段某。”

趙謹言看著段雲生走遠,才回頭看向李項曲,李項曲被他看的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子,幾次欲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好。

“將軍可知朝庭裏已經有人說您功高震主?”

李項曲聞言吞了口口水,摸摸鼻子,訕訕的嘿嘿幹笑兩聲。

“將軍可知此行關係著聖上的安危?”

李項曲張了嘴,喊了“謹言”兩字,嘴巴無聲動了幾下又閉上,再說不出什麽,麵對別人李項曲可以口若懸河,但麵對眼前這個青梅竹馬,他就隻有嘴拙的份,誰叫他有太多黑曆史握在這個人的手裏。

“將軍可知適才如果將軍與段公子打起來會有什麽結果?”

李項曲皺著眉,看向趙謹言的眼神已有哀求之意,但看趙謹言的樣子並沒有打算停下。

趙謹言定定的看著李項曲說:“此行跟著我們上吞人山的人馬,是你手中最精良的一隊,也是朝中最驍勇善戰的一隊,是國家的狼虎之師,將軍難道決定將這隊狼虎之師葬在這裏了嗎?”

趙謹言話完,不隻李項曲麵有尷尬又後悔,連早先一起起哄的人都是一樣,但見一群高頭大馬、氣勢勃勃的人,都被趙謹言說的蔫了,個個縮的像缺了水的草一般。

趙謹言倒是似無所覺,隻是回頭走向山神廟,認真仔細的打量了起來,李項曲見趙謹言如此慎重仔細的樣子,起了好奇心,走到趙謹言身邊跟著探頭探腦。

“項曲,你看這廟裏好多白骨,卻沒有一點腐氣,真奇怪。”

趙謹言一說,李項曲自然反應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一點腐氣都沒有,空氣裏隻有些清新的泥土味,像大草原,不像有眾多死屍之地。

“是不是這山裏真的有吃人的妖?”

趙謹言搖頭,“不像,你看這些白骨,都是腳後跟和手腕有傷,倒像是有人刻意砍斷其腳筋手筋,如果真的是妖要吃人,砍斷其腳筋便足已,何必再砍手筋。”

“這樣手就不會亂動,不會掙紮,比較好得手。”

李項曲話完自己也愣住了,但見趙謹言瞇起細長鳳眼甜甜一笑,李項曲的臉居然紅了起來,連忙轉身,手捂在嘴前咳了兩聲。

“這廟宇倒建的挺堅固,敢情白水村民把錢都花在這了。”

“在山下的時候有聽村民說以前這山上常死人,才會起了這個山神廟,還說起廟以後就死忘人數就少了很多。”

趙謹言聽見李項曲所述,忍不住一笑,“上山的人少,死的人當然就少,你這腦子怎麽想的?”

李項曲聽見趙謹言所言,忍不住紅了臉,心想自己還真是個沒腦子的,居然一個鄉野村民的道聽塗說也信。

趙謹言又在廟裏走了一圈,才跨出山神廟門,指著廟裏對李項曲說:“派人收拾一下裏頭,讓傷員在這裏休息,派兩行人馬保護,其餘人士開拔繼續上山可好?”

李項曲轉身再把山神廟看個仔細,不得不承認趙謹言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吞人山雖不大也不高,但荒煙漫草完全沒有一條明顯的路,正常人走起來都吃力了,何況那些落了陷阱的傷員多傷在腳部。

“來人,收拾下裏頭,把傷員扶到裏頭安置好了。”

李項曲話才落,就見一人走近,態度恭敬的問:“將軍,師爺,請問我們還要在這裏停留多久?”

這來人便是趙師爺剛才用以作為藉口,支開段雲生的那位管事,也就是段雲生隨身管事小武。

趙謹言見到小武,心想,不知這位為人內斂的家仆,可有因他權宜之計而受氣?說話的態度不禁軟了一些。

“小武管事,請你回報你家主子,待將軍安置好傷員就能啟程。”管事小武恭敬作揖,抬頭往回走,臉上見不到任何不悅之情,趙謹言忍不住又開口,“小武管事,隻是按排一下就能啟程,很快的。”

小武愕然回頭,接著還以善意一笑,心想這師爺不隻有計謀,心也善良。

接著李項曲和趙謹言商量一下,決定派一行步兵,一行弓箭兵留下,山裏多樹,弓箭手在這裏好發揮一些。

待李項曲重回馬上,段雲生已經等了好一會,他心底滿是焦躁不耐,但臉上卻看不出來,隻見段雲生一拱手,尊稱了李項曲一聲“將軍。”

李項曲點點頭,回了一個拱手,手一揚大喊“起程。”

此時,山的另一邊傅敬堯正扶著蓮起走在山路上,說是說山路,但確是一條泥巴礫石不斷,高低段差極高的小徑,而蓮起雖長年住在山上,但他有法術,而且以往就算真用腳走,也是悠閑漫步,不像現下是在逃命,必須加快腳程,於是蓮起走的狼狽又艱難。

但傅敬堯就不同了,為了巡視修整山上遍布的陷阱,傅敬堯必須時常在山裏活動,不管有路沒路都要想辦法越過,於是,傅敬堯遠比蓮起適應山路,但見走了一刻鍾以後傅敬堯仍臉不紅氣不喘,而蓮起卻已經氣喘噓噓。

傅敬堯轉頭看著跟著後頭的兩隻猴,小甲和小乙的狀況還好,一行兩人兩猴隻有蓮起一身狼狽,傅敬堯回頭看向蓮起,欲言又止,先前是傅敬堯先要求大家一起走,但現在他後悔了,他舍不得看蓮起這個樣子,在傅敬堯的眼裏,蓮起應該像那湖中清蓮,高雅而優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頭汗水,鬢發都濕透貼在臉上,脖子上。

“蓮起,要不你施法先到山下等我?”

蓮起低頭小心的看著地上石頭,不讓自己再次摔倒,突然聽到傅敬堯的話,覺得有些茫然,不是才說好一家四口一起逃,不舍一人,不離不棄的嗎?

“你嫌我走太慢拖累你們?”

“當然不是,隻是…蓮起你看起來很累。”

蓮起揩掉額上的汗,吸了口氣說:“我不累,說好一起走就一起走。”

傅敬堯見蓮起那麽堅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再說隻怕蓮起會惱怒了,隻是看著蓮起那狼狽的樣子,傅敬堯心頭難受的很,恨不能替蓮起受累。

再走了半個時辰,蓮起明顯已經跟不上傅敬堯的腳程,就算傅敬堯刻意慢下來也一樣,基本上蓮起已經拖著腳在走,段差稍微大一點的地方,沒有傅敬堯的幫助蓮起根本爬不上去,蓮起全身都汗濕,出汗之多,汗水甚至沿著發鬢落在蓮起胸襟,把胸口浸濕出一個印子。

“蓮起,你先施法去山下等我可好?看你這樣子我難過。”

蓮起看向傅敬堯,明白他是真心為自己不舍,不禁有點怨自己如此體弱,除去法術,居然連這點路都走不了,蓮起歎了口氣,站挺了身子,閉上眼睛,靜心凝氣聽音辨別上山人馬的位置,那群人馬速度很快,幾乎就要達竹屋,雖然不願承認,但蓮起知道自己確實拖累了傅敬和小甲、小乙。

張開眼睛,蓮起有點悵然,想到自己連小甲和小乙都比不上真是有點不甘,他已經成妖了,怎麽會連尚未成精的猴子都比不上呢?

他到底是妖,是人?

想了一下,蓮起發現自己又繞進死胡同裏,他是妖是人之事,就是任他想破頭也不可能有個答案,況且不論他是人是妖,都改變不了現在追殺人馬靠近的事實,危難已近,自己還有心緒在煩惱這種思辨的問題,真是太不該了。

“好,我先施法到山下等你。”

傅敬堯原本見到蓮起神色不定的樣子,還擔心蓮起不肯答應自己先行下山,如今見蓮起一口答應,不禁鬆了一口氣,傅敬堯不敢說的是,他隱隱有種預感,此次上山人馬是為了蓮起而來,而且會對蓮起不利,就如上次蓮起下山被段雲生吃了三片花瓣一樣,這次來人隻怕會讓人把蓮起的花瓣全數拔盡,而他再也無法見到蓮起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