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聖誕節前夜,蘇卿收到一張來自澳大利亞的明信片。正麵是墨爾本的聖帕特裏克教堂,哥特式風格和高聳的塔尖安靜肅穆。背麵除了寫了蘇卿的名字和地址外,還寫了一句話: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歎息。

這句話出自聖經詩篇。初中時蘇卿把這句抄在筆記本上,被沈如晤看到了,直說他傷春悲秋的腦子裏不能想點開心的。當時的他肯定想不到在多年後自己會親手鐫刻下這句話。

那晚,李歐和女友出去約會了,王一涵參加學生會的聚餐,宿舍裏就剩蘇卿和秦薪兩個人。秦薪見他一直對著那張明信片發呆,走過去問他,“這是誰寄給你的?也不寫個名字。”

“……朋友。”蘇卿想了好久才緩緩吐出這兩個字。是的,他們之間一直都是朋友關係,就算擁抱親吻,上床□□都沒有捅破過這一層窗戶紙。

“今天平安夜,我帶你出去逛逛。”秦薪二話沒說,拉起他就走。

街上到處掛著彩燈擺放著聖誕樹,商場裏隱約會傳出來Jingle Bells歡快的曲調。外麵很冷,蘇卿把手搓了搓放到口袋裏,呼出來的全是白色的霧氣。秦薪看他臉頰凍的通紅,把自己的圍巾扯了下來,給蘇卿圍上,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剩兩隻眼睛在外麵。

蘇卿悶了很久,把圍巾扯下一點,說,“你別對我這麽好。”

“我喜歡你當然想對你好。”他輕笑一聲,摸摸蘇卿的腦袋。他想這或許就是報應,以前自己老是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從沒對誰認真過,傷過不少人的心,現在想要認真了,對方卻早已心有所屬。說不定喬嶠在那時說的話變成了詛咒,死死的釘在了他身上。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可是感動並不是愛,蘇卿明白。他記憶中仍舊住著昔日的少年,平頭短發,修長的眉,點漆般的眼眸,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一筆一畫都還是那麽鮮明。

兩人在街上遊**了一會,秦薪問他要不要去吃點什麽,蘇卿抬眼看他,想了一會說,“我想喝酒。”

蘇卿沒喝過酒,他總是扮演著把醉漢拉回家的保姆角色,現在他想嚐試換一換,體會一下喝醉了到底是種什麽心情。

秦薪帶著蘇卿去了酒吧,一間很普通的酒吧,裏麵環境也不錯,不是什麽烏煙瘴氣的地方。台上坐著一個駐場歌手,是個女的,頭發很長燙著大波浪,紅紅綠綠的燈光打在她身上讓她顯得格外耀眼。她閉著眼睛唱的很投入,是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調很安靜,她聲音很溫暖,帶著一點點的沙啞,讓人沉靜其中。

秦薪叫了幾瓶啤酒還有五彩斑斕的雞尾酒,讓服務員擺在桌上,說,“你盡情喝,喝醉了我背你回宿舍。”

蘇卿看著桌上的酒,拿起離手邊最近的一杯藍色的雞尾酒,抬頭飲下,並不覺得辛辣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甜味。他想象中,不該是這個味道,於是又拿起其他的酒灌起來。

秦薪在一旁看著他,心裏不好受,往沙發上一倒,閉上眼睛,想起了喬嶠。要是自己這樣買醉,他一定會說,醉死你算了,把你扔大街上自身自滅。每次這麽說,但每次他都會帶自己回家,照顧自己一夜。原來要守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這麽苦楚的嗎?

後來蘇卿喝醉了,他倒在沙發上隻覺得頭疼腦熱的厲害,眼前迷迷糊糊的,恍惚間像是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蘇卿,蘇卿……他嗚咽了幾下哭了出來,撲到那人懷裏,斷斷續續的說:“小晤,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就別再走了……我舍不得你走……小晤……”

和從前一樣,迷茫中有人親吻起他的淚水,鼻尖還有嘴唇,滾燙的呼吸交纏在一起。他祈禱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因為夢驚醒的時候總是會讓人意料不到。當他感到胯|下被一個陌生的手掌握起,那種陌生感和冰涼的感覺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忍著頭疼,一看周圍,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間裏,秦薪正光著上半身騎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外套褲子亂糟糟的被甩在地板上。

“你就把我當成他吧。”秦薪說完,伸手去摸蘇卿的屁股。

蘇卿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他狠狠推開秦薪,狼狽的爬到床下把自己的衣物拿到手裏,悶聲不響的開始穿褲子。

秦薪伸手想去碰他,卻發現他全身都在發抖,又縮了回去,“蘇卿……”

蘇卿穿好褲子和外套逃一樣的奪門而出。一路狂奔了好久,覺得胃裏開始翻滾起來,靠在一根電線杆子上狂吐不止,像是要把膽汁吐出來一樣。他也不管髒不髒,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對著那個電話號碼沉默了好久,鼓起勇氣按下了撥通鍵。

耳邊傳來的嘟嘟聲,讓蘇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喂。”是那個聲音,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蘇卿捂著嘴不敢說話。

“蘇卿?怎麽不說話?發生什麽了嗎?”沈如晤那邊顯得有些嘈雜都是人聲。

“……沒,你在忙嗎?”他好不容易開口,聲音卻顫抖了一下。

“……沒在忙,就是……朋友的聚會,有點吵。”沈如晤大概是走到了人少的角落,周圍一下子安靜了,隻剩下他的聲音,“蘇卿,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蘇卿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說,“……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他說完馬上把電話掛斷了,手機關機放進口袋裏,一個人蹲在路邊像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子一般痛哭不已。已經不能再打他電話了,因為隻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想哭。

這個平安夜,蘇卿過得一點都不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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