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雖然心裏暗罵著某人笨,但葉曉詩還是開車去了那人經常去的咖啡屋,買了那人最愛吃的糕點。可就在轉身離去之時,餘光無意間瞥見了紀梓言口中那個本該是呆在家裏,請著病假的人兒,此刻卻一身淡紫套裙的端坐在拐角的一處,身邊陪著的是風韻猶存,不時在微笑說著什麽的楚母,對麵坐著的是一個架著金絲邊框眼鏡,皮膚白的有些過分的奶油小生,乍一看,很有向小白臉兒方麵發展得潛質。當然,對於小白臉這點這純屬是葉曉詩頗帶偏見的個人看法,因為對麵坐著的那個年輕小夥不僅和小白臉兒沾不上半點兒關係,相反,而是最近某個剛進駐本市的外籍投資商的富家公子,其財力的雄厚不是一般人可以與之媲美。

隻不過不管這個奶油小生的家世有多麽的厲害,又或者他這個人本身是怎樣的優秀,此刻的葉曉詩根本無心搭理,隻是死死地盯住那抹紫色的背影,手中拎著蛋糕的袋子也越握越緊,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寒氣。這三個人是在幹什麽,隻需一眼,她便再清楚不過,無非是那些過於為兒女擔憂的父母為之安排的相親罷了,就連她自己也曾被家裏的二老壓著去了不下三四次,隻不過葉曉詩沒想到的是楚嫣居然會為了這次的相親甚至不惜特意的因私請假,見個男人就這麽重要嗎!虧她還一心一意的想要道歉,虧她還專程來買那人喜歡的食物,葉曉詩感覺自己像個白癡一樣隻是一頭熱的瞎忙活,而那個本該生病的人卻閑情逸致地在這兒相親,看起來絲毫沒有被她們之間近來的不快所影響。葉曉詩從沒這般的憤怒過,失望過,她頭一次這麽努力地想要去做好一件事,這麽費力地去討好一個人,結果到頭來呢?她一直牽掛著的人兒卻坐在這裏和別人吃著相親宴,甚至還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隨隨便便的請假!天知道自己今天早上有多麽希望能看見她!

心中的怒氣愈積愈多,不斷地收縮膨脹,抑不住的到了一個瀕臨爆發的界點。毫不客氣地推門而去,巨大的聲響驚擾了店裏麵不遠處的三人,被打斷了的楚母有些不滿的蹙起眉頭,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而被迫坐在場又不好離席的楚嫣則是有些出神地望著那扇被大力開合木門,不知剛才看見的那個背影是不是她的幻覺……

紀梓言和歐陽雪溫存完後終於在極其精確的北京時間上午十點三十分時準時踏進了會議室,分秒無誤。歐陽雪作為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坐在眾人的中央,禮節性的打過招呼,向對麵的合作公司林氏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起身,優雅地走到幻燈機前,目光坦然地直視著在座的各位,配著手勢,細致而又不失條理的闡述工作上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一些其它的相關事宜。言談間透著自信,眉宇間帶著神采,舉止間散發著獨具韻味的成熟與知性的美。歐陽雪的聲音從來都是不溫不火,即使沒有詞嚴令色,但卻仍不乏服眾的威信。此刻的歐陽雪落落大方地,淡定從容,和前一刻被欺壓在某人身下害羞躲閃的小摸樣截然不同。

紀梓言作為旁聽的“閑人”,簡單地和林氏的當家——林岩,也就是林若晞的父親打過招呼後便讓秘書又添了張椅子,選坐在近窗的一側,靠著椅背,雙手交叉在胸前,頭稍稍揚起地微眯著眼,舒適地浸在陽光下認真地聽著小人兒那行雲流水般的演講。看著小人兒在工作時別具一格的魅力,輕輕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眼裏滿是幸福的眷戀。她慶幸老天待她不薄,沒有讓她錯過這個值得去珍藏一輩子的“寶”。

歐陽雪以前在上學的時候去過幾次林若晞的家裏,所以和林父的關係不算陌生,散了會後,林岩以長輩的身份關心了歐陽雪幾句,並讓她有時間就常到家裏做客,陪陪那個從小到大總是過於獨立和讓他省心的女兒。作為父親的林岩既為自己有這樣出色的女兒感到驕傲又同時為女兒的早熟有著小小的失落。因為從來都是乖巧懂事的林若晞自小時候起就很少向父母撒嬌,從來都不會當著大人的麵抱怨或者不滿什麽,現在大了,更是很少提及自己的感情生活,這讓作父母的有種很不了解自己孩子的感覺,而且林父感覺得出來女兒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經常一個人在屋裏一呆就是一天,在畫廊也是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家,就連吃飯的時候也會偶爾的愣神兒。林父知道自己的女兒肯定不會和自己談心,所以隻能多找些自己女兒的朋友常去家裏坐坐,希望能幫助女兒走出這段情緒的低穀。

歐陽雪昨天在“零點”時也知道好友最近的心情不佳,所以也沒做推辭,欣然地答應了林父隻要一有時間肯定會登門拜訪。

葉曉詩出了“轉角”滿心的怨氣無處發泄,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消耗著車廂裏的汽油,心裏糾結著為什麽看到那人相親時自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不知不覺中竟把車開到了楚嫣家的門口,看著那道熟悉的大門,葉曉詩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多長時間以前她們還是互相誰也不服輸的卻又不失快樂地鬥著嘴;又是在多長時間以前她們還是肆無忌憚地彼此開著玩笑,會有爭吵,會有對峙,但卻從不會有哪一邊真的與對方生氣;而這些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葉曉詩無從知曉。

靜靜的坐在車上,把著方向盤,葉曉詩的大腦裏不知在思考著什麽。就這樣從正午等到了日落,從晚霞守到了月夜,葉曉詩著魔似的一動不動,隻是愣愣地看著前方,直到那輛耀眼的保時捷出現在有些僵直的視線裏,直到看著那一襲紫裙的人兒熄火,下車,穿過前院,低著頭翻找著家門的鑰匙,葉曉詩這才恢複意識般的打開了車門,朝著那抹身影越走越快,就在楚嫣合上門的前一秒,眼疾手快地伸出了胳膊擋在夾縫之間,隨後整個人也跟著鑽了進去,把黑暗中還沒來得及開燈的楚嫣嚇得“啊”的一叫,抬手就要朝眼前的那個黑影打去。

“楚嫣,是我,是我,曉詩。”葉曉詩有驚無險地接住了迎麵而來的一拳,把明顯受到了驚嚇的楚嫣抱在懷裏,輕輕地安撫,“別怕,別怕,對不起,是我太著急,嚇到你了。”

楚嫣小時候和別人打賭走夜路,結果當時就真的被其他幾個故意整人的同學嚇過,所以自那之後楚嫣便對黑影什麽的特別敏感,剛才葉曉詩的突然出現讓她瞬時間頭皮發麻,想也沒想就地朝那人揮去。

“葉曉詩,你嚇我很好玩是不是!”她剛才回來時就看門口的車有點眼熟,隻不過當時車裏漆黑一片,她以為沒有人,所以也沒怎麽太留意,誰成想竟然蹦出了這麽一個人,還尾隨著跟進了屋!幸好她沒有心髒病,要不然還不一命嗚呼了!

“嫣,你去哪了?我等了你一天。”罕見的沒有反駁,仿佛怕懷裏的人不見了似的隻是緊緊地抱住,沒有了最初的怒氣,多的是一份委屈和一絲的不安。

“你……”有些奇怪麵前這人的反應,不過楚嫣想問她上午是不是去了蛋糕店。

“我今天去公司找你,可是你的秘書卻說你病了,我打你電話,你也不接,所以我就去問梓言,然後她也說你生病了,說你希望有人去陪你,而且還說你想吃‘轉角’的慕斯蛋糕,所以我就去買,可是到了那裏卻看到你人好好的坐在那裏,對麵還坐著別人。楚嫣你怎麽能就去為了見一個不相幹的人而請假?那個男人就那麽重要嗎?你知不知道今天也有別的人很想見你,盼了你很長時間?我不喜歡你去相親,你為什麽要去?而且你不以前不也是說過你不會去的嗎?”葉曉詩一點一點地往外倒著自己這一天來的苦水,越積越多。

楚嫣聽了葉曉詩略帶委屈的話先是疑惑,隨後又突然掙開了身上那人的懷抱,有些冷冷地開口,“你來就是質問我的?”其實楚嫣今天實在是被她媽纏的沒辦法了,所以才迫不得已的向人事部請了病假,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這第一次的相親。至於為什麽請病假這很容易理解,要不然她總不能說是因為我媽要給我介紹對象所以才要曠班的吧~至於梓言為什麽會把自己相親的事變成了眼前這人口中的“生病”,楚嫣覺得那應該是梓言和葉曉詩開的一個玩笑,原因估計就是早上自己嚷嚷著非要讓梓言派救兵過來,或隨便叫個什麽人來攪局也行,結果顯然這個重任最後落在了糊裏糊塗就被差遣過來的葉曉詩身上。本來楚嫣對受蒙騙的葉曉詩還有些心存愧疚,畢竟害她白擔心了一場,可是在聽完她之後一連串的質疑時那點愧疚頓時被抹滅得煙消雲散,絲毫不剩。她楚嫣不是葉曉詩的誰,她不需要按照某人的喜好過活!

“我……”葉曉詩早就沒有了興師問罪的意思,隻不過她的的確確介意楚嫣去相親的這件事,她不喜歡看見楚嫣身邊多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她希望楚嫣能時時刻刻的站在她看得見的周圍。

“葉曉詩你拿什麽身份來質問我?朋友?如果是朋友那麽我請問你男婚女嫁有什麽不對?是,我是不喜歡用這種古板的方式去結識一個異性,但去與不去是我的自由,憑什麽因為你的一句不喜歡就改變?”楚嫣心裏至始至終都在賭著一口氣,她在氣自己會比這個從來都是情緣不斷的人早一步地觸摸到愛情的邊緣。

是啊,她以什麽身份去要求?葉曉詩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走進了一個誤區,那就是楚嫣從未親口承認過會喜歡女人,她與自己假扮情侶,會和自己去les酒吧,完全是如她最初所說的是因為好奇的關係吧~葉曉詩總是習以為常的在酒吧裏摟著楚嫣,然後大方地說:“這就是我的女朋友”。可是她忘了,在現實生活中她們並不是真正的情侶,而她也沒有資格以一個情人的身份去要求自己的好友遠離一個大多數女子所要追尋的幸福。葉曉詩在今晚終於明確的認識到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她們不是情侶,而是朋友。隻是為什麽會有不舍?為什麽會有不甘?是因為太入戲的緣故嗎?所以才以至於她竟真的認為和楚嫣之間存在著那種勝似友誼的曖昧?

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張冷下來的麵容,葉曉詩努力地尋找著想要看到的蛛絲馬跡,可惜一無所獲。搖了搖頭,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也許真的隻是因為她太入戲了吧。

“楚嫣,祝你找到幸福。”一陣靜默後,葉曉詩從未有過的鄭重其事。隨後又掏出了早上買的禮物,拉過楚嫣的手,輕輕的放在上麵,“這是我為上次在辦公室時的失禮道歉,希望你能接受,然後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做最好的朋友。”

麵對著楚嫣,再一次的擁抱,小心地將手臂收緊,然後再緩緩地鬆開。轉身,推開了楚家的大門,融進了暗淡夜色……

夜,難靜,情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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