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歐陽雪在蘇晴寸步不離的“護送”下到了機場,然後一個人上了飛機。這次蘇晴並沒有跟著歐陽雪,隻是在臨走前把手裏的護照遞了過去,難得的換上了一副正經的口吻,嘴邊也沒了平時戲謔的笑,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女孩兒說:“那是你的家,你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去,把該解決的事情解決了,再回來時也安心。”
如此認真的蘇晴讓一直帶著抵觸情緒的歐陽雪少了一絲反感,盡管她是“被迫”的被送上飛機,但她心裏知道蘇晴說的是實情,況且如果她真的想要和言言在一起那麽就必須通過歐陽宇震這一關,即使得不到認可但至少也不會起什麽負麵作用。
飛機穿過雲層,一個晝夜的時間,當歐陽雪再次腳踩一片土地之時,飛機已經穿過了子午線,從地球的東邊飛到了西邊。
想不到當初一氣之下的負氣離開,過了七年,終究她還是回來了,隻是,當再次踏上這片故土時,歐陽雪覺得心裏好像多了一層細碎的鉛末,沉了些,重了些。
走出機場,歐陽雪一眼便看見一身墨黑色中山裝的歐陽宇震,雙手交疊的拄在身前,握著一根精美鐫刻的紅木拐杖,年近古稀的的身體卻依如一棵古鬆般筆挺依舊。說一眼看見倒不是因為歐陽雪跟歐陽宇震多麽心有靈犀,隻因為歐陽宇震站在了所有接機者中最顯眼的位置。
歐陽雪走到歐陽宇震的跟前,被脅迫回來的歐陽雪自是不願意主動打招呼,而歐陽宇震在看見歐陽雪滿臉不情願的表情後也是鼻子一哼,拐杖一跺,不說話,怎麽,他這個孫女就這麽不希望見自己這個爺爺麽!
一老一少就這麽在大庭廣眾之下相互僵持著,歐陽雪本是第一波從飛機上下來的,但直到最後一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歐陽雪和歐陽宇震還是在原地僵持不下,倒是歐陽宇震一旁的管家不自然的咳了咳,率先打破了僵局。
“咳,大小姐回來了,做了這麽長時間飛機累了吧?一會兒回家先休息休息,然後晚上您和老爺再好好聚一聚,老爺在家準特地囑咐準備了好多東西,都是小姐愛吃的。”
“嗯,走吧。”歐陽雪算是應了聲,淡淡點點頭。雖然她對歐陽宇震有氣,但對這個這麽多年來一直在歐陽家盡職盡責的老管家她還是應該做到作為一名晚輩來講應有的禮貌。
聽到自己孫女回來之後的第一句話不是對他這個爺爺說的,反而是對一個外人,這讓歐陽宇震再次氣呼呼的用拐杖跺了一下,對上歐陽雪想嚴厲又不敢太嚴厲,“你沒看見我嗎!”
歐陽雪本已經打算抬起的腳步落下,轉過頭,麵上沒有喜怒的看著歐陽宇震,說:“看見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歐陽宇震聽著歐陽雪的回答心中那個氣,此刻就好比你叫人吱一聲,好不容易等那人張嘴了,結果卻隻等來的一個字“吱”。
眼看著氣氛又要再次緊繃,老管家趕緊走到歐陽宇震的跟前,低聲說:“小姐才剛回來,等回家,有什麽事再慢慢說也不遲。”
歐陽宇震聽著管家的話,深呼幾口氣,壓下心裏那點不滿,盡量用著溫和但又不失威嚴的語氣,道:“回家。”
歐陽家的布局和七年前歐陽雪走時候的印象中一模一樣,隻是再回來時卻沒有久違後重歸的喜悅。房間依舊是當年那個青澀小女生的房間,但歐陽雪卻沒有進去,隻是把眼神駐足在了身旁另一扇緊閉著的房門上,厚重的木門阻隔了歐陽雪的視線但卻隔不斷歐陽雪潮湧般翻滾而來的記憶,看一次便痛一次,看一次便多一次提醒七年的她是怎樣在一夜之間一個完整的家變得支離破碎。時隔七年,原本已經淡化下去的怨與恨被再次勾起,歐陽宇震真的不該讓她回來,讓她再一次的想要去恨他,如果不是樓底正坐著的那個男人,那麽她也就從不用羨慕馬路上父母領著孩子,三口之家的平凡生活。
歐陽雪站在木門對麵,咬著牙,努力的平扶著心裏想要奪門而去的衝動,雖然即使她明知道在歐陽家除非歐陽宇震發話,否則自己想要從這個保鏢眾多戒備森嚴的大宅出去是絕無可能。
不知什麽時候,換下了一身正裝的歐陽宇震站在了對著閉合的房門前發呆的歐陽雪的背後,透著掩不住蒼老的嗓音歎了口氣,聲音不大,但卻讓歐陽雪聽著心裏一酸,不是為了身後那個發出歎息的人,隻是為了心裏那股莫名湧上來的酸楚。
歐陽宇震拄著拐杖走到歐陽雪麵前,伸出手,遞過一把鑰匙,“這是這個房間的,裏麵的東西沒動,想進就進去吧。”
歐陽雪無言的接過鑰匙,這次歐陽宇震也沒再計較隻是又一次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扶著樓梯,拄著拐緩緩下樓。
歐陽宇震的腿在年輕混黑道的時候因為一次事故受過傷,之前不覺得有什麽,可等年紀大了,那些以前在身體上欠下的債現在也都慢慢找回來了。人到老了總喜歡懷舊,回首往事,唏噓年華,歐陽宇震這一生最遺憾與後悔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不能與他最愛的女子白首到老,另一件是歐陽明燁與於芷馨的意外喪生。歐陽宇震不知道自己這副還算硬朗的身子骨能活多久,他對歐陽雪有愧,等了七年的時間,已經夠了,他想趁現在的機會好好的彌補他的孫女,算是盡到他這個做爺爺的義務。
老管家叫歐陽雪下來用餐,在此之前管家按照歐陽宇震的吩咐把原有那張彰顯氣派奢華的長桌換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平常人家吃飯用的簡簡單單的方桌。這個家本就已經夠清冷了,如若再連吃飯都坐在足有幾米遠的桌子的兩頭,隻怕他和他這個孫女之間的隔閡也會越來越遠。
歐陽雪坐在歐陽宇震的對麵,桌上的菜很豐盛,也正如之前管家說的那般都是歐陽雪喜歡吃的。歐陽宇震吃的不多但卻不停的給歐陽雪夾菜,即便兩人都沒有言語,但歐陽雪感覺得到歐陽宇震那份隱隱的期待,看著碗裏的菜,歐陽雪輕微皺了皺眉但還是如數吃下。
飯後,歐陽宇震把歐陽雪叫進了書房,到了他這次不惜讓蘇晴幾經周折把歐陽雪送回來的重點。
歐陽宇震把拐杖放到一旁,坐上沙發,抬頭看著固執不肯坐下的歐陽雪,說:“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回來本就不是她的本意,她能有什麽打算。
“如果我讓你回來接管歐氏你願意嗎?”
“不願意。”歐陽雪平靜的給出歐陽宇震早已料到的三個字。
“可是你現在在紀氏的情況可不是怎麽順利,經理的職位被汪家的大公子替了,生活上也不盡然是一帆風順不是麽?”
歐陽雪沒有說話,她對於歐陽宇震能知道自己的情況並不驚訝,歐陽家的實力擺在那,想要調查一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
“之前照片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會議室裏那一巴掌是我衝動了,但是你是不是該解釋解釋你和紀氏的那個丫頭是怎麽回事?”歐陽宇震說完之後目光深邃的看著歐陽雪,停留在了歐陽雪的臉上。
“她是我的愛人。”歐陽雪對上歐陽宇震的眼,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她是女人。”歐陽宇震在看了歐陽雪一陣之後聽不出情緒的道出四個字。
“我愛的就是她這個人。”
歐陽雪以為她這麽說歐陽宇震至少會像上次在會議室時那樣暴怒或者橫眉冷目,但等了許久,歐陽宇震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變化,仍舊用著年邁有力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她是紀氏的總裁,而你現在連分工作都沒有。”
“這不影響我們在一起。”
“你錯了,不是不影響,而是已經受到了影響。”歐陽宇震看著她這個有能力但卻涉世不夠深的孫女決定給她上一課,“汪辰就是一個例子。”
“我和誰在一起不是靠權靠勢。”
“是不是,但你現在難道不是弱者的一方?紀氏的總經理說換就換,你有能力又怎麽樣,憑你一人之力你能改變什麽?你刻意隱去了身份,不想借助歐陽家,隻憑你自己的能力,這沒錯,但是當你要想與一個有著足夠大背景的敵人抗衡時你就要有足夠的資本。”
歐陽宇震看著雖然不認同但還是安靜的聽他說著的歐陽雪,頓了頓,繼續道:“錢,勢,權,是達到目的的手段,即使你為這些感到不恥,但當有人拿著這些你不恥的東西站在你的對立麵時,你拿什麽去打到他然後得到你想要的?”
“你認為一個一個月隻拿幾千塊錢的工資和一個隨便一張支票就是幾百萬的人相比誰能更容易的得到想要的東西?即使錢不是萬能的,但當一個有權有勢的人想要去搶一個在他眼裏什麽也不值一提的人的東西時,你認為那個普通的平凡人能夠守得住她懷裏的寶貝嗎?即使守得住,但過程中的難易又豈能是隨便料知的?”
“當一個普通人不是不好,但是你必須知道一個普通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所謂的公平,正義,隻有當你達到某個特定的地位和擁有特定的手腕時你才能做到你想做的特定的事情。自古以來,皇上一道聖旨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殺大權,這是生在帝王家的權利,你能說這是公平嗎?即使現在,千萬億萬富翁的兒女生來就含著金湯匙,也許他們什麽都不做就比有些人忙忙碌碌一生掙得錢還要多上百倍,就算精神層麵上不能衡量,但是單從物質的角度講你能說這是公平?”
“想要得到不平凡的東西你就必須先要變得不平凡,兩個人在一起講究平等,我相信你不甘心隻做被人保護的一方。汪家與紀家門當戶對,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資本你拿什麽去阻止別人?而別人又憑什麽心甘情願或者即便不願但也不得不聽你說‘不’?”
說到這裏,歐陽宇震適時的停了下來,等著歐陽雪開口。
“所以呢?我應該做什麽?”歐陽雪目光飄向窗外,說話的聲音有些輕。
“接管歐氏,得到你想要的,我不反對,隻盼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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