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起

心裏暗暗有了計較,五丫更是對事態的發展給予了高度的關注。

當她悄悄靠近牆根正準備探頭張望時,突然,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楊兒?!你怎麽啦?你可別嚇娘,快醒醒!楊兒?楊兒?天哪,你要報應就報應在我身上吧,別來找我的兒子。嗚嗚…爹、娘,求您二老救救高楊吧,再怎麽說,他總是高家的子孫呀!”接著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磕頭聲。

屋子裏好像是四叔答了句:“我這就去叫楮大夫!”卻立馬被老爺子叫住:“回來!事兒沒弄清楚,就把外人叫來,好丟人現眼嗎?”

“可是…”

“好了,別嚎了,上次五丫落水,楮大夫開的藥不是還有剩嗎?就煎來喂他喝。還有,老二家的,你也不要在我們麵前惺惺作態,你們會沒錢還債?鬼才相信!就算真沒有錢,我也不能聽憑你一麵之詞就拿錢出來替你們還債,這兒還有一大家子要活命呢!

至於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嗯…大山,你腿腳快,就往鎮上跑一趟,看看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將事情打聽清楚了,咱們再作定論。好了,鬧了這半天,該吃晌午飯了,先散了吧!”

話落不久,五丫就見爹抱著發燒昏迷的二堂哥和四叔、二伯娘從堂屋裏魚貫而出。

高大山迎上一臉擔憂的張氏:“孩子他娘,高楊正發高燒,你將五丫沒喝完的藥煎了給他,看能不能將高熱退下來,好看的小說:。我這就到鎮上去打聽打聽,看二哥到底出了什麽事?心中有數才好計較呀!別擔心,萬事有我呢!”

張氏點點頭,目送著高大山在與五丫交談了兩句離開後,才走到萬氏身邊說道:“二嫂,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菩薩一定會保佑二哥,二哥不會有事的!”

此時的萬氏額頭青紫、臉色蒼白、眼睛紅腫,整個人如秋風中的落葉,因憤怒而止不住地簌簌發抖。

聽到張氏的話,心中一暖,點點頭,沙啞著嗓子說道:“三弟妹,借你吉言,希望當家的會安然無恙地逃過這一劫!啊,對了,你家五丫用剩下的藥在哪?我得去煎了給高楊服下,要不然,我怕會越拖越凶。”

“別急,我早就叫大丫和二丫煎去了,一會兒就該好了。你先去我那屋梳洗梳洗,吃了飯,咱們再好好說話。”

“好,謝謝三弟妹!”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有什麽好謝的?快來吧!”說著,兩妯娌相攜而去。

剩下三丫、四丫以及大郎、二郎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五丫看著有些六神無主的他們,上前說道:“三姐、四姐,二伯家的兩個堂姐還在我們屋裏,也不知醒來沒有,咱們去看看吧!”

“啊?是嗎?好,咱們快去!”三丫一聽,不由分說,立馬和四丫一人牽一個弟弟朝屋裏走去。

五丫落後她們一步,將整個院子“巡視”了一遍:四嬸和小姑帶著三郎在煮飯,四叔正往廚房搬燒火的木柴。嗯?怎麽沒有看見其他人的身影?

轉頭看向房門緊閉的堂屋,五丫的眼神漸漸幽深起來:哼!老倆口與大伯一家肯定是在屋子裏商量怎麽應付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吧!還關上門,一副生怕別人知道的樣子。好,她就看他們要怎樣唱這出大戲?

高大山走後,張氏等人擔心不已。不知道他到底打聽得怎麽樣?事情是不是有了什麽變化?要不然,隻是打聽情況,又是借了村長家的牛車,也不需要這麽長的時間呀!

到了第五天下午申時末,高大山才在張氏和五丫她們殷切的期盼、焦灼的等待中回來了。

隻不過,當她們看到高大山的樣子,卻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大丫更是毫不遲疑地撲上前,大哭起來:“爹…爹…您怎麽會…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是誰打的?這…這…這得找大夫才行,您等著,我這就去找楮大夫!”說完,轉身就跑。

高守財卻猛得一聲喝止:“站住,你爹皮糙肉厚的,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等我把事兒問清楚再說。”

五丫看爺爺這副態度,氣得渾身發抖,抹了把淚水,指著高大山臉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說道:“翁翁,我爹這個樣子,應該先請楮大夫看看吧,萬一擔擱了,傷勢惡化怎麽辦?”

“你給我站一邊兒去,這兒哪有你個小賤人說話的地兒?”說完轉向被打得鼻青臉腫、披頭散發的高大山:“說說吧,你不會無緣無故被打成這樣,定是惹了什麽不該惹的人,闖了什麽禍,才會被人教訓成這個樣子吧!”

高大山聽到爹罵五丫“賤人”,很是平靜,但平靜地有些詭異。他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個他稱之為爹的人半晌,直到盯得高守財不自在地窘迫起來,方才開口:

“爹,兒子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了解嗎?這些傷是去找二哥時,被二哥的債主—聚福樓東家叫人打的。他還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十天之內不辦妥,他就會讓二哥下大獄。”

高守財聽後,臉上若有所思,但並沒有擔心或心疼的表情,隻是問到:“是嗎?那你打聽清楚你二哥到底是怎麽欠下債的,又欠了多少嗎?”

“我跟二哥見了一麵,他告訴我,聚福樓的掌櫃中飽私囊,現已卷款潛逃,其他書友正在看:。隻是在逃之前,掌櫃的與同夥做了個圈套,騙他在一張協議書上按了手印,把一切罪責、債務全推到了他頭上,讓他啞巴吃黃連,卻有冤無處訴。

而聚福樓東家和那些債主隻認手印不認人,現如今都來逼著他還錢。可恨的是,他偏又拿不出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東西。沒辦法,為了還債,他隻好將家裏所有值錢的物件變賣一空,還到處東挪西借,終於打發掉其他債主,現在,僅剩聚福樓東家的三百兩銀子還沒還上,而這也是所有債款中最大的一筆銀錢數。”

“什麽,三百兩銀子?怎麽會這麽多?老二這麽大個人了,又怎麽會上當受騙的?”

“這事兒說起來很簡單,二哥從小沒讀過書,也不認識字,到現在還隻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他說,那天掌櫃的騙他,謊稱那紙協議書是他做工的續約書,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就簽上大名摁了手印。

而那三百兩銀子則是掌櫃貪墨的聚福樓去年的盈利數。那東家說了,隻要二哥將銀子還上,就不會將他送官嚴辦,並且從此既往不咎。”

“如果是這樣,那狗東西還真是笨得可以!哼!那你又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會被打成這個樣子?”

“聽二哥說過後,我又去多方打聽,事實果然如他所說。我不服氣,就去擊鼓鳴冤,怎料縣丞大人審都不審,就直接叫人把我打了十板子丟出衙門。那東家見我竟敢去告狀,又叫他家下人把我毒打了一頓,傷上加傷,又沒錢醫治,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高大山敘述得很平淡,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但張氏、萬氏、五丫姐妹、高二妞、高大牛夫婦卻都聽得心如刀割、淚如雨下。反觀老倆口卻是無動於衷、麵無表情;李氏則有些幸災樂禍;高元舉更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這一幕被高大山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從此,與爹娘,與大哥一家,他劃清界線,形同陌路。

而這時,高大牛見三哥的嘴唇邊還有一絲未幹涸的血跡,顧不上再去看親爹的臉色,扔下一句:“我去請楮大夫。”拔腿就向外跑。

高守財、柳氏聽得是氣急敗壞,張氏她們卻是喜出望外。五丫暗地裏豎起大拇指:四叔,v587!

高大山在張氏和高二妞的攙扶下,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望了望神色陰沉的爹,知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吐了口心中的鬱氣,乞求道:“爹,二嫂說的都是真話,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會回來求救的。所以,這次您無論如何得救救二哥,您不救他,他真的會受牢獄之災的!”

“砰”,半天沒有作聲的柳氏將桌子一拍,吼到:“我早就說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再說,那是老二自個兒造的孽,關我們什麽事?誰釀的果誰自己咽,老娘才不會幹幫別人擦屁股的事兒!

萬氏,你個臭婆娘,你不是挺能的嗎?不會自賣自身把當家的贖出來?反正這樣的事你又不是沒做過,這會兒擺出一副死人臉給誰看?再不濟,把那兩個‘賠錢貨’賣掉,得了銀錢,不也能將那個畜生贖出來嗎?”

五丫聽了這話,驚得是下巴差點掉在了地上:這還是她們的奶奶嗎?竟然會要求二伯娘自賣自身或賣掉女兒,她怎麽會有那樣惡毒的想法?不提二伯娘,兩個堂姐再是“賠錢貨”,也總是她老人家的親生孫女吧!唉,她們怎麽會攤上這樣狠心腸的奶奶呀?!

不理會火冒三丈的親娘,高大山隻看著一言不發的親爹:“爹,您老常說全家人應該團結一心,互幫互助,咱們現在又沒有分家,二哥的事怎麽會是他一個人的事呢?咱們應該搭把手,救救二哥呀!您說呢?”

說完,就直勾勾地看著高守財,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