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堂哥高楊

等高大山將五丫背回去,她早已睡得是昏天黑地。張氏本想讓她喝碗野菜糊再睡,卻怎麽叫也叫不醒,最後也隻好隨她去了。

將熟睡的五丫安置在大丫她們身邊,高大山才邊喝著野菜糊,邊對張氏幾人說道:“那邊已經破得不成個樣子了,要想搬進去住,不花大力氣整飭一番恐怕是不行的。”

“那二哥的事呢,三哥你是怎麽打算的?”

“是呀,當家的,你老說你心裏有數,卻又不跟我們細說,害得我這心裏頭總是七上八下的!”

“唉,你們怎麽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好了,告訴你們吧!明天我先去鎮上,看能不能找朋友借到銀子?能借到,就可以立馬去救二哥;萬一借不到,我就按照所立字據中寫的,去給那個東家做工還錢,把二哥贖出來。反正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把二哥帶回來的。”

萬氏一聽,當場便哭著給高大山跪了下來:“三弟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哎呀!二嫂快起來,你這不是折我的壽嗎?我和二哥是親兄弟,我不幫他誰幫他?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有什麽好謝的?”

趙氏眼明手快,忙將萬氏扶了起來,張氏挺著肚子艱難得挪到萬氏身邊,將布巾子一遞,說道:“二嫂,我早就說過,咱們是一家人,有難就應同當,。你這樣,不是把咱們當外人嗎?”

趙氏也是連連相勸:“是呀,二嫂,當初要不是你們幫著出錢出力,我差點就一屍兩命,那我是不是也得給你下跪磕頭?”

萬氏被她說得一愣,繼而百感交集:當家的雖然攤上了一對自私自利的爹娘,但卻擁有了兩個重情重義的好兄弟,讓她也多了兩個真心實意的好妯娌。於是,她不再多說什麽,隻在心裏下定決心,今後不管另外兩家遇到什麽事,她這一家子都將不離不棄。

見萬氏已被勸住,高大山又才開口:“你們明天先搬過去,將那三間還沒塌的房間打掃、清洗、整理出來,能住人就行。等我和二哥回來,再商量今後該辦的事情,你們看呢?”

張氏聽後毫無異議,高大牛、趙氏滿口答應,萬氏激動地連連點頭。

“好,既然都同意,明天一早,大家就分頭行事。現在都去睡吧!”

一夜好眠。

第二天,五丫是被餓醒的。一醒來,就聽到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清脆的鳥叫聲,此起彼伏的狗吠聲以及弟弟們的打鬧聲。

腦袋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但這些聲音卻迅速地讓她清醒過來。她坐起身,發現自己是睡在板車上,高楊堂哥正坐在自己旁邊,爹不見蹤影,娘和二伯娘生火做飯,四嬸與大姐她們去了不遠的地方摘野菜,四叔在河裏摸魚,三個小的在河岸上正活蹦亂跳叫得歡。

伸了個懶腰,五丫眺望遠方,一輪紅日正慢慢地從山峰與天空的相接處升上來,村子裏炊煙嫋嫋,一看就知道家家正在做早飯。好一幅溫馨的農村田園風光圖呀!

張氏抬頭見小女兒睡醒後小臉紅撲撲的樣子,笑著說道:“五丫,睡好了麽?肯定餓了吧?昨晚上,娘又叫又搖,你卻是雷打不動,睡得像小豬似的,這會兒終於肯醒了?快來吃早飯,咱們馬上就要收拾東西搬過去了。”

“嗯!我先去洗臉,再吃早飯,然後幫忙搬東西。對了,娘,我爹已經去鎮上了嗎?”

“是呀!”

“可是他哪來的錢呀?!”

高楊見小堂妹像大人似的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本有些抑鬱的心情也變成了忍俊不禁,他輕咳數聲,慢慢說道:“本來我娘和四叔要將那十八兩銀子給三叔,但三叔說這些錢要留著做家用。至於那三百兩,他想先去找人借借看,實在不行,他就替那個東家做工還錢,把我爹贖出來。哦,對了,三叔還讓咱們先過去把屋子清理打掃一下,等他和我爹一起回來後,再商量其它的事情。”

五丫聽完,心裏更加擔心:不知道爹能不能借到錢?那個東家又允不允許他們那麽做?唉!真是愁死人了!

看著五丫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高楊隻覺可愛極了!他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讓本就糾結不已的五丫更糾結了!!^-^

五丫揚揚小拳頭,示威似的說道:“不許笑!再笑我打你喲!”

看看毫無威脅性的小拳頭,高楊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哈哈”的大笑聲將附近樹上的鳥驚得是振翅高飛。五丫眼珠一轉,忽然狡黠地笑道:“哥哥,我這算不算彩衣娛親?”說完,就跳下板車向張氏走去。

高楊聽得一愣,繼而若有所思:隻聽說小堂妹死而複生後性格大變,但沒想到變得如此徹底。性格不但變得活潑開朗,連思維也變得如此敏銳快捷,哪還有以前那種呆呆傻傻、反應遲鈍的樣子?這真的是原來那個小堂妹嗎?

高楊想著五丫,五丫也正看著高楊思緒翩飛:堂哥高楊今年11歲,7歲參加童生試,一次通過,今年正準備參加院試,。這樣看來,他的資質比大堂哥高承祖多出十幾倍不止,是一個投資的好對象呀!

不過,原本他們住在鎮上,家境小康,二伯供他讀書自是毫不費力,現在卻有些吃力起來。一是二伯不但失去了穩定的經濟來源,還欠下幾百兩的債務;二是他們已家無恒產,光靠二伯娘和兩個堂姐洗衣賺錢供他讀書,無疑是癡人說夢。

這些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二伯這件事對他的名聲可是一個大大的“汙點”,到時他就是考得再好,主考官也不會錄取名聲有汙的人吧!在這一點上,老爺子考慮得到是極為透徹。

該想個辦法去扭轉這種不利的局麵才行,因為高楊堂哥可是目前這一大家子的希望所在。看來,有必要找他好好談一下了!

打定了主意,但五丫並沒有急著去找高楊。畢竟“閑雜人等”太多,而她又不想惹人注目,所以等到吃完早飯,大家把東西收拾歸整,她就隨“大部隊”浩浩****地向荒宅進發了。

沒想到的是,一路走來,所有熟悉不熟悉的村民都對他們指指點點的,讓他們感到如芒刺在背,難受極了。而原本興高采烈的三家人也在村民們鄙夷、不屑的目光中變得沉默寡言,隻知埋頭趕路。

五丫冷眼瞅著,知道高家分家一事肯定已經在村子裏傳開了,而通過村民們的態度,就知道絕沒有什麽好話。看來,如今的局麵對他們三家人很不利呀!尤其是高楊堂哥。

想到這兒,五丫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高楊。隻見他緊緊皺著眉頭、抿著嘴唇、攥著拳頭,一臉蒼白。但是,他單薄的身體卻像竹子一樣挺得筆直,讀書人的傲骨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正想同他說話,卻忽然聽到大郎喊了聲:“堂伯翁翁!”

五丫定睛一瞧,迎麵而來的不是堂伯祖高時文又是誰?隻見他被大郎的招呼聲驚得愣了一下,又才加快步伐向他們這群人走來。等走近了,他有些氣喘籲籲的說道:“大…大山呢?他去哪兒了?我…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們竟然…竟然連夜搬出了高家,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啊?想讓別人指責爹娘的不慈嗎?”

“您老說得什麽意思?咱們怎麽聽不懂呢?”高大牛被堂伯的質問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憨憨的問道。

“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明知故問!你們連夜搬離,不就是想讓人說你爹他們容不下你們住在家裏嗎?要不然,你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怎麽會迫不及待地說搬就搬?”

聽完堂伯的話,高大牛他們覺得肺都要氣炸了,但“子不言父過”卻讓他們無法替自己辯白,一個個氣得是臉紅脖子粗的。而這一幕落在高時文眼中,卻被理解成是羞愧的表現。他點點頭:“嗯,知道羞恥,還算孺子可教!”

五丫剛想說話,高楊卻踏前半步,一本正經的問道:“先生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為知也’,先生還說‘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堂伯翁翁以為然否?”說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高時文,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高時文卻是被這一連串之乎者也問得目瞪口呆、啞口無言,隻知呆愣當場。因為雖說他認得幾個字,但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念過私塾,所以他對讀書人有種天生的敬畏感,同時也就對高楊的這番咬文嚼字,他是理解無能。而他特意在一大早不明真相地跑來找五丫他們的“晦氣”,替高守財他們打抱不平,就是看在高承祖這個讀書人的份上。本來滿心以為能賣個好給高承祖,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把自己的老臉丟了個幹幹淨淨。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高楊見堂伯祖不說話也不讓路,隻是臉色紫脹,滿身狼狽,不知該如何下台的樣子,又才開口:“堂伯翁翁,您老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們還要趕著去收拾房屋,就先走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得率先遠去。

(今天又是白班,先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