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振國原本僵住的表情,忽然活泛起來,先是將道路讓出,又跟在尾巴往裏走。

隻因為首的人他認識,正是這家公立三甲醫院的院長。

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隻見院長大步向前,但目光又在小幅度地逡巡,似乎在找人。他身邊跟了一群大拿,一個個氣度不凡。

季明熙看到他們,微微一頓,不過這種場麵他見多了,很自然地轉身迎客,“周院長,您怎麽還親自過來一趟呢。”

院長轉頭看了看季明熙,表情卻有些耐人尋味,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又或者是有點失望,左右再看一眼才上前一步詢問道:“季總是……”

可沒等他說完,季明熙很不尋常地直接打斷他,微微一笑客套道,“季家會感念您的照顧,這次真是讓您費心了。”

院長一怔,卻是心領神會了什麽,和顏悅色一句,“都是舉手之勞,改日我再登門拜訪,還望小季總幫我美言幾句。”

“自然。”季明熙心照不宣,又熟練地和旁邊的醫藥代表寒暄了兩句,但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薑寧在旁邊看著,不由微微斂眉,十分在意院長剛才說的第一句話。

之前高露對他們這對叔侄的稱呼,也是有大小之分,所以院長一開始過來準備要見的,其實是季寒驍?可是,他怎麽知道他會不會來呢?

想到這,薑寧心下咯噔一聲,轉眸看向還在社交中的季明熙,頓時豁然開朗。

為什麽這個人會昨天大清早去季寒驍的別墅,有沒有可能她弟弟的事根本就是經由季寒驍的手處理的?

畢竟季明熙的事業確實是剛起步,即便有季家這個後盾,資源也有限。

一旦產生這種想法,薑寧就停不下來了,剛才一度沉寂的內心起了些微妙的變化,心跳逐漸回歸,噗通噗通一下一下,擂動她的胸腔。

她有可能,誤會對方了?

季明熙聊完回來,有些小驕傲地說道:“你盡可以放心,院方會給最好的安排,院長旁邊那位,是你學長那個醫療機構的高管,聽說特意從總部過來,十分重視。”

薑寧抿了抿唇,假裝感動地說道:“這幾天忙前忙後的,你一定很累吧?”她抬眸看向季明熙,幹淨透亮的眼睛染上些動容的顏色,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季明熙當場就愣住了,盯著薑寧的臉,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真的就此拿下對方了,止不住地激動,一把握住薑寧的胳膊動情地告白:“寧寧,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這點辛苦又算什麽呢?以後我會更愛惜你,承擔起你的一切!”

“……”

對視的瞬間,薑寧按壓住胃裏翻湧的惡心,隻裝出像是感動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在季明熙快淪陷時,她微吸一口氣,突然說道:“我還以為你昨天去找小叔,就是要說這件事呢。”

薑寧盯著季明熙的臉部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果然,對方剛頂上來的情緒直接卡住,眼神不自然地閃爍了一下。

“我找小叔是別的事。”季明熙有點尷尬,又立刻佯裝委屈,“怎麽,你覺得我自己解決不了這件事嗎?”

“怎麽會,小瑞不是已經在做手術了嗎?”薑寧揚起一抹無事發生的笑容,搪塞了過去。季明熙很受用,臉上舒展的笑容甚至有些得意,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許是看到他們兩個氣氛很好,薑振國夫婦隻待到中午就借口公司有事先離開,臨走假惺惺提醒薑寧,有情況給他們打電話。期間季明熙接了幾通電話,就跟他匆匆而來一樣,對薑寧表示萬般抱歉後,又匆匆離開了。

午後,手術室外隻有薑寧一個人。但她並不覺得孤單,反而清淨許多。

轉頭看向手術燈還長亮著,也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結束。

她想了想,鬼使神差拿出手機,點出了季寒驍的對話框。上一次的“通知”似乎餘溫還沒退去,薑寧遲疑了一下,最後發出一句,“謝謝小叔。”

但直到夜幕降臨,季寒驍也沒有回。

薑寧習慣了,她幾乎一天沒吃東西,還是路過的護士硬塞給她兩個麵包,勉強填一下肚子。

這台手術仿佛永遠不會結束,等得讓人心焦,從傍晚開始,薑寧就有些坐不住了。

雖然風險告知書上對手術時間也有說明,可如此長時間的等待,還是讓她腦子裏充斥了那些不好的想法。

她盯著門,開始害怕它被打開,因為她不清楚先出來會是如釋重負的陸崇淵,還是一臉凝重的他。而這段時間已經長得季明熙去而複返,連薑振國夫婦都重新來了。

直至深夜11點,手術燈“啪”一聲,滅了。

燈滅的瞬間,薑寧當場定住,直勾勾盯著門縫。她腦海裏一片空白,手心卻是已經出汗了,飆升的心率讓她有些呼吸困難,似乎隱約已經有了眩暈感。

季明熙這會兒很會做人,走過來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無聲支持。

薑振國少見的臉色凝重,站在他們斜後方,方蘭真則是事不關己地看了看自己剛修不久的指甲。

“哢嗒“,這時候,手術室內傳出一個開門的動靜,在清幽的深夜裏尤為明顯。

薑寧的心髒幾乎跳到嗓子眼,腦子裏一團漿糊,身體和思維似乎完全斷開了,毫無反應。

但時間不會因為她的緊張而停滯,很快手術室的隔離門被推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當先走出來的,是一臉疲憊的陸崇淵。

他身上的綠色手術服已經被汗水濕透,臉上因為也被汗水浸潤過,在白熾燈下顯得有些蒼白,陸崇淵他似乎沒什麽多餘的氣力說話,但一出來便抬起頭,對著薑寧扯開一抹溫柔的笑意,點了點頭。

薑寧刹那瞪大眼睛,此刻的心情難以形容,還沒感覺到極致的喜悅,淚水就已經先湧出來。

這些年的辛酸,終於是得來一個她所希冀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