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又出新線索

周曉京搖搖頭,道:“我實在看不出來,不過看這朵花的形狀,倒像是原先在陸家看見過的晚香玉!”

陸令儀所住的屋子後麵,就種著晚香玉,陸家一向是以花指路的,所以周曉京還記得。

霍雲帆笑道:“猜對了一半,不過也不錯了,這花粗看的確十分像晚香玉,不過晚香玉大多為深玫紅或是黃色,而這朵花顏色淺淡,所以應該是南洋所產的淡巴菰!”這朵淡白的小花因為被夾在厚厚的一本記事本裏,因此被夾成了標本,竟沒有隨著泥土朽爛,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周曉京倒是聽說過淡巴菰,也知道這花原產於南洋,明清時期才傳入中土,“難道黎倩倩對潘先生自稱她是南洋人竟沒有說謊?”

霍雲帆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我總覺得哪裏還有不對——聽著,曉京,咱們不能看到一朵花就武斷地下結論,我有一些疑問,需要再去確認一下,咱們今天先到這兒吧,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了,你也受驚不小吧,下午就不要來上班了,在家裏好好休息,晚上我去你那裏看你!”

庭院裏寒煙輕籠,雨中寥落的紅樹篩落了一床的月影,映在明窗的鵝黃綃紗上,將紗上的翠水梅花略加點染,遠遠看著酷似數枝春桃,又到了楓葉紅的時節了。

周曉京把周曉越帶來的消息告訴給邵媽媽,在周家做了一輩子忠仆的邵媽媽聽了,無比氣憤,也忍不出罵起淩氏黑心腸來!

“大小姐說得沒錯,二太太既然喜歡範家少爺,怎麽不讓她親閨女嫁到範家?二小姐莫怕,我雖然沒什麽見識,可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不比前清了,女孩子的婚事一半也可由得自己,我聽說社會上有些女孩子,還有因為不中意爹娘給挑的婆家而不嫁了的呢,更何況二老爺和二太太隻是叔叔嬸嬸,這是二小姐的終身大事,那範家少爺既然不成器,二小姐就說什麽都要打定主意,不可應允!”邵媽媽把周曉京從小養大,在感情上,已經如同親生女兒一樣,邵媽媽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周曉京十分高興邵媽媽能在婚事上站在自己這一邊。

“範家的親事我自是不會同意的,二叔二嬸也不能把我捆起來送上花轎!我頭痛的是,家裏為著這件事不免要起一番爭執,我雖然不喜歡二嬸和曉錦,可也不想因為她們,把關係跟二叔搞僵了,大姐倒也罷了,大哥和大嫂就要夾在中間為難!”周曉京說的是肺腑之言,一邊說一邊不由得歎息不止。

邵媽媽深以為然,忽然臉色一亮,笑道:“大小姐不是跟你的一位律師同事在談戀愛麽?二老爺一開始也並沒有反對呀!可見二小姐的男同事中還是有靠譜的人,二小姐不如在中間選一個自己稱心的,帶到二老爺麵前去,我看二太太就沒臉再提範家的親事了!”

周曉京低聲笑道:“其實,是有一位同事,跟我還比較不錯,不過麽......”周曉京在盤算著,如何跟邵媽媽提起這件事,她打算讓邵媽媽在知道霍雲帆的真實身份之前,先對他產生好感,以後有些事就好說了,邵媽媽在名義上隻是個仆人,但對周曉京來說,父母去世之後,邵媽媽就是她最重要的親人和長輩。

“不過什麽?”邵媽媽聽了也有三分歡喜,見周曉京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想起,大小姐找的律師男朋友各方麵都好,隻是家境差了些,想來在外麵做事的男性,家世能跟赫赫揚揚的浦江周家相比的寥寥無幾,二小姐一定是擔心門不當戶不對,但邵媽媽從來都不是勢利的人,隻要周曉京能幸福,就比什麽都好,因此反而鼓勵她道,“雖然俗話說‘嫁高娶低’,可是如果男方人品好,能力強,家世方麵差那麽一點兒也使得,主要是二小姐自己得稱心!”

周曉京心想,家世卻是一點都不差,隻是現在還不能跟您說出實情,因而笑道:“他是個偵探!就是浦江有名的偵探霍朗!”

邵媽媽怔了一怔,因為她一向不喜歡周曉京跟偵探這種高危職業扯上關係,可是看周曉京的神態語氣,又仿佛對這個人很中意似的,邵媽媽輕輕咳了一聲,道:“唔,霍朗嘛,我約略倒聽說過,二小姐如果實在覺得這個人稱心,不妨讓到家裏來坐坐!”

周曉京大喜過望,在邵媽媽的麵頰上親上一口,笑道:“我就知道媽媽最疼我!擇日不如撞日,他今天晚上就過來!”

邵媽媽吃了一驚,叫道:“啊呀!你倒是讓我準備準備啊,我也給人家燒幾道好吃的菜!”

周曉京笑道:“不用準備什麽,隻要您燒好一大碗熱熱的排骨年糕,保管他吃得盡興!”

原來霍朗是喜歡吃排骨年糕的,怪不得周曉京帶工作餐時,總是要求邵媽媽給她做排骨年糕呢,可見是女生外向,邵媽媽心中有數,雖然她跟周曉京情同母女,可是在二小姐的準姑爺眼裏,她也不過是個幹活的老媽子罷了,她要把自己當成丈母娘,可就太也不識相了!

**幽深的芬芳彌漫在房間裏,彌漫在撒滿木樨花的錦緞褥子上,在這薄露初零的深秋給人帶來春意盎然的錯覺,無數隻蝴蝶在暖翠柔紅的花叢間翩躚,撲動著紅豔豔紫盈盈藍晶晶的翅子,周曉京在**小憩了一會兒,做了幾個零亂的美夢,就聽見霍雲帆溫聲打門。

邵媽媽把霍雲帆熱情地讓了進來,霍雲帆玉樹臨風,氣煞衛玠的風度,任誰第一眼看見都要讚歎,邵媽媽也很歡喜,心想二小姐的眼光果然好,歡喜之餘,把霍雲帆是從事偵探工作的這點不滿也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霍雲帆早就接到周曉京的電話,說已經說通了邵媽媽,今天晚上去見一見,霍雲帆從來沒見過邵媽媽本人,但是從很多年以前,這個慈祥和藹的母親般的溫暖形像就時時在周曉京的口中出現,霍雲帆對這次會麵極為重視,特意為邵媽媽買了花旗參和虎骨膏作為見麵禮。

這兩樣東西都貴重得很,邵媽媽的親生女兒初雁的準女婿上門時,都沒有送過這樣的好東西,更何況東西是小,霍雲帆這樣給她送禮,分明就是把她當正經長輩來看,邵媽媽受寵若驚,熱情地讓座,倒茶,接著就去廚房準備晚飯去了。

晚飯的時間還早,霍雲帆和周曉京在房子後麵的院子裏慢慢散步,周曉京問道:“你上午說要去確認一些事,現在確認好了嗎?”

霍雲帆望著院子一角的一株大楓樹,片片紅葉連綴似紅雲,與天邊晚霞爭豔,笑道:“確認好了,受害者應該是從香港來的,而且據我推測,黎倩倩很可能也是從香港來的!”

周曉京雙眼閃動著神采,她知道霍雲帆一向謹慎,涉及案情方麵的事,如果沒有九分的把握,他是不會這樣說的,就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霍雲帆笑道:“淡巴菰雖然傳入中原已久,但因為是海外生長,所以價值不菲,章炳麟的書上提到,‘人以淡巴苽二本易羊一匹,淡巴苽十本易犢一頭’。我去圖書館查過資料,五年之前,浦江還沒有種植淡巴菰的記錄,內地的其他省份,也幾乎沒有淡巴菰的蹤跡,除了南洋之外,在中國隻有一個地方,普通人家會種植淡巴菰——就是香港,因為香港與南洋的氣候相近,而且因為是國際港口,得海外風氣之先,所以才傳了過去。”

周曉京細長的手指點著下巴,思索道:“可是這樣說來,他們也有可能是南洋來的呀!你怎麽就確定是香港?”

霍雲帆笑道:“這還得多虧了屍骨身上的衣服和那一小盒子仁丹,幫我們確定了被害人是在七八月間遇害的,我今天確認的第二件事,就是去船務公司詢問五年前的航行記錄!”

周曉京問道:“怎麽樣?”

霍雲帆道:“今天上午我見到那朵淡巴菰的時候,其實就在猜想,黎倩倩和那個受害人,大致不是從南洋,就是從香港來的,而我記得四五年前,我父親去南洋談一宗生意,結果卻在那裏耽擱了幾個月都沒有回來,因為當時印度洋上發生海嘯,走印度洋一線的船全部停航,造成中國內地與南洋的往來中斷,大約過了中秋節,船務公司才恢複運行,父親也才回來,那段時間祖母和母親都擔心死了。我去船務公司確認過之後,發現被害人死亡的那段時間,正好就是南洋與內地往來中斷的時間,那麽他就不可能是從南洋來的,而隻能是從香港來的了!”

周曉京雙手一擊,脆聲道:“等一等,可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被害人在內地與南洋往來中斷之前就來到浦江了,這樣的話,他還是有可能從南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