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奇怪的仁丹盒子

霍雲帆想了想,道:“目前這種情況還不能完全排除,但是你來看,這塊青石如果掀開再蓋上土的話,在一段時間內,上麵的泥土一定是新的,黎倩倩再粗心,也不可能對自己院子裏的變化毫無知覺,除非......”

“除非殺人凶手可以在埋屍的同時支開黎倩倩一段時間,待到這裏的泥土完全看不出是新的為止!”周曉京道。

“沒錯!”霍雲帆彎起食指揉了揉眉心,道,“但是如果這樣的話,真凶就必須與黎倩倩非常熟悉,甚至有能力左右她的行動才行!”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咱們還是先看看屍骨再說吧!”

在看到屍骨的一刹那,周曉京才猛然感覺到做一個偵探,一生不知要克服多少困難,她一直喜歡做偵探的工作,也跟著霍雲帆破過幾宗大案,可前麵無論是喬安琪被害案,還是陸美儀被殺,都是有一個清楚的現場擺在那裏的,屍體的身份是誰,被害人有什麽樣的社會關係,誰跟她結過仇,誰是被害人死亡的獲益者,這些都可以通過縝密的調查得出結論,從而為破案提供線索,尤其是喬安琪一案,她跟霍雲帆隻是勘察了一遍現場,就獲得了那麽多的線索,雖然說千頭萬緒,令人必須抽絲剝繭去偽存真,但總是有米可下鍋的。

與之相比,這個案子可真是棘手之極,被害人的身份不知道,鄉籍和社會關係不知道,唯一能與這具屍骨連上點關係的黎倩倩又不知所蹤,這可叫人從哪裏查起。

這些困惑,就是周曉京第一眼看見這具白熒熒的屍骨時所想到的,難道這件案子真的要成為一件懸案了嗎?

其實比起這件案子成為懸案,周曉京更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霍雲帆一向是個追求完美的人,萬一在他做偵探的生涯中,出現一件最終都沒能解決的案子,無疑將成為她終生的遺憾,三叔那件懸案就已經夠讓霍雲帆牽腸掛肚的了,若是再添上這一件,周曉京真的擔心他會吃不消。

“是一具男性屍骨,年齡在二十到三十歲,看起來警務公所的調查也並非全無成果,至少這一點是已經檢查出來了!”霍雲帆雖然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但屍骨的性別他還是能一眼即分辨出來的,但除此之外,就很難再進一步了。

周曉京道:“屍骨的衣服都快爛成布片了,這可還能看出什麽來呢?”

不料霍雲帆卻沒有那麽悲觀,他拉著周曉京一起蹲在坑邊,笑道:“別灰心,曉京,線索少也有少的好處,因為人已經死了那麽久了,沒有人會在凶案現場布置偽證,咱們所探尋到的每一條線索,都是真實可靠的!”

周曉京恍然,可不是麽?世間之事總是相生相克的,有一利必有一弊,喬安琪和陸美儀的案子雖然在案發的第一時間就報了案,但是陸美儀留下的死亡訊息曾被陸令儀破壞,幸而活著的陸令儀不及死去的陸美儀聰明,才沒有破壞成功,喬安琪的妹妹喬紫榆更是利她們姐妹相像的麵貌製造過不在場證明,從而使案情一度陷入僵局,而這些事,在這件案子中應當是不存在的,這人死了總有......總有多少年了?

周曉京問道:“我還是打電話叫方原過來吧,他是這方麵的高手,檢查一下,總能大致推測出死亡時間吧!”

霍雲帆緩緩搖頭,道:“不必了,這人是五年前遇害的!確切的說,應當是五年前的七月至八月之間!”

周曉京嚇了一跳,她知道作為一個偵探,霍雲帆無疑是見微知著的,但是一具五年的屍骨,他未經任何科學檢驗,就如此肯定地說出被害人死亡的年份,甚至還精確到月份,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就算是方原親臨,不經過一番刀子剪子顯微鏡,恐怕也難以立刻對死者的死亡時間做出精確推算!

“雲帆,你......”周曉京驚奇之下,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霍雲帆回頭衝她笑笑,信然道:“別瞪那麽大眼睛好不好!當然,你眼睛睜得大大的真的很好看!”

周曉京撅嘴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好好好,不開玩笑!這實在是個偶然!”霍雲帆道,撿起一隻發烏的鍍銀小鐵盒子,拂掉上麵的泥土,才勉強看出上麵鏤著一個“寧”字,又是一個“丹”字,餘者就完全辨認不出來了。

霍雲帆道:“你看這盒子上的‘寧’字,是不是少了一點?”

周曉京又細細看了看,果然如此,可是她問道:“難道不是埋在土裏太久才會這樣的麽?”

霍雲帆搖頭道:“不是的。這是當時造這個盒子的工廠疏乎所致。五年前的七月間,我們霍氏公司出品的一批‘清寧’牌仁丹的包裝盒子上,‘寧’字就是少了一點的,當時仁丹是我家所產,包裝盒卻是委托鄭恒山他們家的工廠造的,按理說把包裝盒的牌子印錯了,是大失誤,但鄭家想要蒙混過關,記得當時我大伯還為著這件事生了一回氣,不過後來總算鄭家不敢欺人太甚,把沒有銷往市場的仁丹盒子都收回去再造,已經流往市場的大約是五百多盒仁丹,那時正值夏季,仁丹銷得特別快,按著正常的銷售速度,也不過二十多天就銷完了,就算再滯銷,八月底之前一定能夠賣的完,仁丹這種東西本是清熱解暑的,包裝盒也是用完即扔,但你看這個人身上這盒仁丹,裏麵的仁丹雖然已經朽爛不堪,卻還是可以看出有一半是沒用過的,說明他正是在那個時候購買的那一批仁丹,還沒有用完就遭到殺害,因為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大概凶手也沒有搜走。”

周曉京突然一喜,笑道:“這回可好了,這樣不就完全可以排除潘先生的嫌疑了嗎?”

霍雲帆也很高興,笑道:“是啊,還不止如此呢,你看這屍體上的衣服雖然已經朽壞了,但從這一塊布料的殘片上還是可以看出材質的!”

周家也開著綢緞莊,成衣鋪,周曉京在衣料方麵也算個半專業人員,秋水般的美目閃了幾閃,就笑道:“可不是麽?這是一塊羅紋白紵,是夏布經漂白之後所得,夏布原料是苧麻,在浦江也隻有夏季才會穿他,左不過是六七八月份,才會見著它的影子,早了到五月,晚了至九月,穿在身上都嫌太涼,連綢緞莊裏都不會進這樣的貨!這樣的話......”周曉京臉兒笑得紅撲撲的,說道,“被害人若是在六七八月遇害,屍骨要腐爛到這樣的程度,少說也得是去年之前的事,這樣潘先生就可以完全排除嫌疑了!”

霍雲帆頷首,道:“宋士傑手下的人雖然辦事不力,但士傑卻是個好警察,你看挖出屍骨的坑道周圍,還是幹幹的,前幾日浦江可以連降了幾天暴雨了——我想,一定是宋士傑命人在這裏搭上防雨的篷子,才將現場保護得完好無損。咱們也才能找到現在的證據!”

周曉京環顧四周,果然土坑周圍有幾處打過木樁痕跡,顯是搭雨篷所用的,心中對宋士傑敬佩不已。

因為方原還不曾有機會來進行屍檢,霍雲帆不想過多地挪動屍骨,況且才從風情浪漫的法國回到浦江,就讓周曉京陪著他來到這陰森可怖的案發現場,霍雲帆也著實有點過意不去,就對周曉京說道:“今天先到這兒吧,呆會兒讓方原來檢驗一下,咱們再製定下一步的計劃,現在有兩件事得趕緊去做,一是去警務公所,把咱們發現的關於仁丹藥盒上的線索對宋士傑的上司說清楚,還潘先生以清白,二是向陸昊然和浦江稍有名氣的小報提供咱們商量好的那條‘獨家新聞’,希望能夠引蛇出洞!”

周曉京深以為然,當下就由霍雲帆陪著宋士傑去警務公所為潘先生正名,周曉京則跟沈四喜一起去浦江各家報社去散布消息。

這兩件事都辦得頗為順利。霍雲帆在為潘秉良洗清冤屈的同時,警務公所當然要給霍氏公司掛電話詢問幾年前仁丹盒子的事,因為霍雲帆早跟大伯打好了招呼,有霍家這樣有名望的家族親口做證,警務公所哪裏再敢動潘秉良?

周曉京這邊,陸昊然剛剛辦了一份報紙,正愁沒有勁爆新聞打開知名度呢,忽然聽到這樣一個吸引讀者眼球的新聞,既有利於報紙銷售,又能幫好友霍雲帆的忙,當然樂見其成,當天就寫好了稿子,準備放在頭版頭條發出去。其餘的報社雖然不知底細,但一見是明鏡事務所的女職員來提供消息,哪裏還有不奉承的!

兩人忙完了這些事,已經是華燈初上,浦江初秋的夜,朦朧的霧氣中凝結著一點木樨的清香,遠處不知哪裏傳來絲絲縷縷如泣如訴的琴音,透過青灰色的汽油燈,撞在行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