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沐黎坦白

晚霞漫天,給整個軍營都鍍上了一層暈紅,眼前的帳篷將淡淡的金光反射進我的眼睛裏,讓我不由眯起了眼。站在門口已經過了近半個時辰,一開始的急切慢慢冷卻,我竟有了情怯退縮的衝動。

門口的一幹守衛不時奇怪地看我一眼,卻沒人敢催我,在幾百號人含蓄的目光催促下,我終於下定決心,揮開門簾,大步走進去。

帳內的空間不是很大,中間放著一隻精鐵打造的大鐵籠,因為沒有掌燈,隻能模糊地看到鐵籠裏靠坐著一個人影。看到他的一瞬間,我所有的遲疑全部消散無蹤,三兩步跑到鐵籠外跪坐在地上,聲音哽咽著喚道:“沐黎!沐黎!”

沐黎……

我的沐黎應該是高傲尊貴的,應該是運籌帷幄的,應該是叱吒風雲的,而不是像野獸一樣被困在這樣的鐵籠裏!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啊!都是因為我!滿腔的悲慟頓時化作眼淚滾落而下,這一刻,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過!

囚籠裏的人影聽到我的聲音後先是渾身一僵,然後猛然抬起頭,矍鑠閃亮的雙眸瞬間望進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驚喜出聲:“雨辰!真的是你!雨辰!”

沐黎伸手抓住我握在鐵欄杆上的手將我拉扯的更近,另一隻手伸出欄杆攬住我的腰,溫暖的雙臂隔著鐵籠將我抱緊,呼吸盡數吐在我耳廓上,奇跡般的撫慰了我焦慮不安的心。

即使身體貼在欄杆上硌的生疼,即使呼吸因擠壓而不暢順,我仍然將回抱沐黎的手收的緊一點,更緊一點,恨不得將自己融進他的懷裏,恨不得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瞬間,沒有過去,也不要將來!

沐黎貼著我的臉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一遍一遍呢喃著我的名字,溫熱的手順著我的背移到側臉,我順從地微揚起頭,顫抖著落下眼睫,下一刻,溫潤的雙唇貼上我的,輕柔地舔吮了兩下,滑潤的舌頭便探進我的口中,激烈而深情地與我纏綿在一起。我傾盡所有的熱情回應著他,幸福的眼淚從長睫間溢出,一路滑進我們的唇舌,成為沐黎更猛烈地索取的催化劑……

良久,唇分,沐黎輕輕地推開我,手指溫柔地拭著我臉上的淚,深情而又自責地看著我:“雨辰,你瘦了,對不起,是我沒用,讓你受苦了!”

我輕喘著搖搖頭,剛止住的眼淚又有了決堤的跡象:“不是的!沐黎,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你被抓,害你被關在這裏!”

是我害你如此狼狽,卻沒有能力立刻救你出去!

沐黎輕笑道:“傻瓜,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身陷敵營,咳咳……”沐黎悶咳了兩聲,張嘴吐下一口血,臉色一陣潮紅。

我此刻才想起沐黎身上肯定有傷,連忙緊張地抓住他的手:“沐黎,你傷的重不重?讓我檢查一下!”

沐黎搖搖頭:“沒事,幾處輕傷而已!”

我卻不依,硬是拉開他的衣帶將衣服脫下來。沾滿血跡的褻衣脫下來,入目的是背上兩道猙獰的劍傷和密集的小傷,其中一道一直從左肩劃到右腰,細密的縫合線像兩隻恐怖的蜈蚣,兩隻胳膊上還有鎖鏈留下的紫青色瘀痕,脖子上也有一道繩索的勒痕,我呆呆地看著他身上的傷口,心髒狠狠的蜷縮**著。

我完全可以想見昨夜楚爍寒為了擒住沐黎所加諸在他身上的兵器,沐黎為了救我定是殊死搏鬥,才會弄到現在一身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沐黎見我驚惶的模樣,風淡雲輕地笑著:“你看,傷口都已經被縫合了,也上了藥了,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等我傷好了,一定找機會救你出去!”

我嗓子頓時像被什麽東西哽住了,痛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沉靜:“沐黎,你等我一會。”說完我不顧沐黎的呼喚快步走出營帳。

門外的守衛見我出來連忙要行禮,我擺手阻止他們跪下去,聲音沉冷如冰:“去打一盆熱水,從我房間取一套幹淨衣服,再拿幾盒傷藥和蠟燭過來!快去快回,本王在這等著!”

立刻有三名守衛領命而去,其他人站回崗位,我靜靜地立在門前,任清涼的風吹拂在臉上,平複著紊亂的心跳。

不一會兒,三人都捧著我要的東西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我讓他們先將東西送進去,等他們都出來後,最後一次調整心情,走回房內。

沐黎一見我進來,連忙焦急地喚我:“雨辰,你去哪裏了?”

房間裏已經點上燈,搖曳的燭光照在沐黎略顯蒼白的臉上,清楚的映出他的病態,我忍著錐心的抽痛,勉強擠出一絲笑:“我出去給你拿點藥和幹淨衣服。”

點了燈,不僅我能看清沐黎的狼狽,他也能看清我的華貴。站在他麵前的我一身金絲鑲邊青蟒白袍,外麵套著輕薄的藍色綺羅紗,頭上戴著紫金鏤空發簪,腳上蹬著狐皮靴,這樣的我,這樣奢華的我,是你期待的雨辰嗎?

沐黎隻愣了一瞬間,然而雖笑卻顯得有些牽強:“你不要站在離我那麽遠的地方。”

我依言走近,端過熱水盆,挽起袖子,將溫水中的毛巾擰幹:“沐黎,我給你擦擦身子吧。”

沐黎點點頭:“嗯。”

再次將他的衣帶解開,再次麵對那些因我而造成的傷口,我極力控製著手不顫抖,繞過傷口,細細地擦拭著他身上的每一處地方。我沉默著重複擦身、濕毛巾、擰毛巾的動作,沐黎也沉默地看著我,房間裏的氣氛漸漸低沉,連空氣似乎也在慢慢凝固。

擦完身,上好藥後,我將衣服放在沐黎麵前時,沐黎隻是低頭看著衣服上那隻醒目的青蟒,卻絲毫沒有要穿的意思。

我看著他緊抿的唇和緊蹙的眉,微笑道:“雖然我比你矮了不少,但是這裏沒有合你身的衣服,你就湊合著穿吧。”

沐黎仍是一動不動,我繼續笑道:“怎麽小孩子氣又犯了嗎?那我來給你穿。”

說著我伸手去拿衣服,沐黎卻猛然抓住我的手,慢慢抬起的眼已經變得一片通紅:“為什麽?”

我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攥緊,指甲深深地扣進肉中,臉上的笑一點點散盡:“我是琦嵐國失蹤六年的五皇子,楚爍寒的親弟弟。”

沐黎的手一鬆,我的手就這麽落在了空處。沐黎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喃喃道:“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苦澀一笑,伸手將脖子上的青蟒玉拿出來:“這塊一直戴在我脖子上的玉就是琦嵐皇室子孫身份的象征。”

這塊玉沐黎當然見過,此刻他的表情卻像看見了一件恐怖的東西,眼眸似乎都能冒出火來:“你是我殺父仇人的兒子?!”

我眼神黯了黯,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沐黎猛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張口噴出一大口血,我擔心地想要上前,沐黎卻躲開了我的手。

“沐黎,你不要我了嗎?”我悲戚出聲,怯弱地抬起手試探著要去觸碰他,沐黎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仿佛重重地踏在了我的心上,看著孤寂地擱置在空氣中的手,我慘淡一笑,即使早有預料,心卻仍痛得猶如千刀萬剮。

沐黎,你不要我是對的,不要我就再也不會變成現在這麽狼狽的模樣……

慢慢收回手,站起身,轉身離開。

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下來,西方天邊血色殘陽尚有餘暉未退,東方天際卻已亮起幾盞星燈,月娘也悄悄露出了半邊朦朧的身影。誰說太陽神和月神彼此相愛彼此追逐卻終不得見?即使相見歎晚,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燦爛,那染紅半邊天的彩霞便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沐黎,我們愛情的軌跡刻在將軍府的每一草一木、每一磚一瓦上,也刻在我的心裏,即使這一生再也追不到你的身影,屬於我們的燦爛也會照耀我度過餘生的每一個冬夏……

沐黎,沐黎……

作者有話要說:偶素壞人,嚴重超時,碼字堪稱龜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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