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仙（1）

2008年大學畢業，同學朋友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找工作的找工作，娶媳婦的娶媳婦，唯有我絲毫沒從學生的角色中走出來，對社會充滿了擔心和害怕。在家裏呆了兩個月，每天被爸媽催著找工作，被問得煩了，我就想出去散散心，其實我不是不想，看著別人都開始賺錢了，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從小爸媽對我管得很嚴，尤其在金錢方麵，所以很早我就想著，如果有一天我有錢了，在他們麵前就不用低聲下氣，任其擺布了。

過完中秋節，我聯係了山東的大學同學，決定國慶的時候去他家玩幾天，他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於是我們一拍即合，決定大玩特玩。時間過得很快，我已經在去往山東的長途列車上了。

我托了一個親戚，買了一張軟臥的票，都快趕上折價後的飛機票了。房間裏還有三個人，我在號在下鋪，上麵的是個老太太，姓白，我看她年紀有點大，就把下鋪讓給她了，對麵是一對情侶，男的姓周，女的姓王，剛結婚，去山東旅遊的。

收拾好行李，我們在一起聊聊談談，大家都熟絡了。白老太太還帶著一隻刺蝟，關在籠子裏，好像剛出生不久，隻有半個手掌大小，王姐一看到就嚇得躲到了周哥身後，她說最害怕小動物，尤其是長毛長刺的。我倒很喜歡，因為小時候也養過，後來冬天冬眠了，可我不知道，喂它什麽都不吃，以為死了，就丟了，長大後才知道，我當時犯了個大錯，可能那隻刺蝟在外麵就這樣餓死了。

到了晚飯時間，我準備和周哥王姐一起去餐車吃飯，白老太太說她自己帶了，說著拿出一罐可樂瓶裝的蟲子，故意在我麵前晃了晃，我驚訝地看著她，她笑眯眯地挑出幾隻蟲子喂給了刺蝟，我才知道原來不是自己吃的，想著這個老太太還挺幽默。

吃完飯回來，白老太太坐在床邊，悠閑地喝著茶，籠子旁放著那瓶蟲子，已經少了一大半。看到我們來了，讓我們坐下來，說是想不想聽故事，我很高興，因為我從小就喜歡聽故事，想著老太太的年紀，應該肚裏有很多存貨，今晚可以一飽耳福了。

白老太太見到我們落座，慢悠悠地說起了她的往事……

白老太太出生在大興安嶺的鬆嶺區，那裏漫山遍野都是樹，她家也住在山林中，父親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她也不知道怎麽死的，聽她母親說，是被一隻野豬吃掉了。她排行最小，家裏還有三個哥哥、三個姐姐，一大家子靠著母親做些零活，縫縫補補過著日子，熬下來這麽多年。生活艱苦倒是其次，可那裏的冬季極長極冷，白老太太先天不足，經常生病，少則兩三天，多則一個月，本以為活不成，靠著母親和哥哥姐姐的嗬護，倒也活了一把年紀了。

可最讓人擔心的是，這個地區時不時有外鄉的獵人偷獵，很容易造成誤傷。有一年，白老太太八歲，母親白天出去幹活，半天都沒回來，雖然也是常事，但到了第二天也沒見人影，這可把幾個人擔心得七上八下，三個哥哥就出去尋找，終於到了晚上，攙扶著一瘸一拐的母親回家了。原來，母親幹完活回來，看到林中火紅的山丁子，就打算去摘一些給他們吃，可不遠處一身槍響，嚇得母親一時手抖，從樹上掉了下來，一條腿扭到了，怎麽也站不起來，直到被找到。

母親一躺就是一個月，白老太太就留下來照顧她，哥哥姐姐就去山上摘些野果，在水坑邊抓些草蛤蟆吃。這個季節也是最容易發生火災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一家人睡得正熟，被一股黑煙嗆醒，一睜眼，看到門縫中透著火光，這下可急壞了母親，連忙叫起所有人，什麽都沒收拾，慌忙逃了出去。不到五分鍾，火苗就燒到了房子，頃刻間，吞沒了一片山林。屋漏偏逢連夜雨，看著自己的家被毀，母親傷心萬分，所幸家人都平安，也隻能另找出路了。

天亮後，一家人走走停停，可沒有親戚，也不知道找誰投靠，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個村子。村子裏的人很好客，村長看他們一家老小，拖家帶口，很是同情，就把他們留了下來，住在了村公所的空房子裏，讓母親和三個姐姐在田裏幹活，三個哥哥到了伐木場做工，而白老太太留在房子裏。閑著沒事，白老太太就在村子裏和別的小孩一起玩耍，他們都很喜歡她，常常帶她到家裏去，有時吃飯也在別人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