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你贏了!這場遊戲!
上朝的龍威殿,處處描金繪銀,雕龍刻鳳,極盡奢華,卻透著一股莫名的寒意。
暮傾雲第一次與夏侯一落並列坐在金壁輝煌的龍榻上,俯視著下麵早按官職大小順序排好恭迎的官員,深深地感受到什麽叫做帝王。
溢金的龍榻冰涼似幽深潭水,而整個殿內充斥著機械似的轟鳴朝拜聲,叩頭聲,張圓綿長的宣覲見聲音響起,更讓這裏充滿了緊張的氣氛,誰也不清楚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夏侯一落瞟了眼木然坐在旁邊的她,用腹語說:“你的仇人來了!”
這句話帶著濃濃的嬉戲味,令暮傾雲本是顫抖的心愈加跳得猛烈。
憑著預感,她知道是誰要來了,便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十指丹蔻捏著若雪的絹帕試了試唇角,以遮掩心中的恐惶。
仍是一襲勝雪冰鍛涼袍的男人踏著五彩的光芒進來,在陽光的映襯下,在夏侯決然與東方義兩位器宇軒昂的男人烘托中,雪袍飄飄的他越加地出類拔萃,恍若謫仙。
她的眸子刹時盈滿了淚水,委屈在心裏滿滿地擴散,搭在膝上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下,想立即向他飛奔而去。
夏侯子曦迷人的臥蠶眼裏全是她的影子,本是瀟灑走動的姿勢變得僵板起來,是想不到她竟然在朝堂上,還與兄長並排坐著。
夏侯一落一聲幹咳後,嬉戲味更重的腹語刺耳響起,“別激動!你看看帷幔後!”
暮傾雲的心一咯噔。記得夏侯一落沒有如此好心,帶著她到朝堂上來見從東部初歸的夏侯子曦。
她的眸光一轉,霍地望見剛才走來的台階通道裏站著太妃。
太妃身子僵硬,淚水盈眶,而淩飛手上的匕首正架在她的頸部。
流金溢彩的帷幔巧妙地擋住了剛好她能看見的一幕。
“好玩吧!太妃與你一樣,服了十日軟筋散,十日軟筋散可有講究,是柳一亭的獨門丹藥。十日後如是不服解藥,身體慢慢腐爛,無回天之術。”夏侯一落迎著下麵緩緩走來的三位功臣王將露出一抹寬厚的笑意,聲音寒得透骨,“你若不配合,就看著太妃怎麽死!”
暮傾雲深吸一口氣,柳一亭這魔頭真的沒死,而製毒的本領恐超過莫無言。
她終於領略到了什麽叫做要挾,忙避開夏侯子曦如火似茶的詢問眸光。
當務之急不是太妃與她的安全。而是夏侯子曦能安全回歸南疆,心緒一定,淚水漸收。也知道沒有必要在佯裝什麽。便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用手帕掩住小嘴輕輕地道:“放心!即使我想動,也不能動了!”
夏侯一落並不避嫌,大手徑直落到她的膝上搭著,滿意地道:“你知道就好!”
他得意的鳳眸安然地閃向下麵正在殿中央叩行大禮的三人,伸手虛空扶去。接著向他們豪邁地褒獎一番,不外乎就是封賞賜宴。
“一切都皇上威儀!天朝鴻福!”垂首聽讚的三人禮儀地回道。
群臣又是接一出來說了些阿諛奉承的話,直聽得夏侯一落眉開眼笑,興味盎然。
在這片虛假的高讚聲中,夏侯子曦難過的垂下眸光。好似再不敢看與夏侯一落深情婉笑的暮傾雲。
站在他身旁的北雁王夏侯決然閃了眼暮傾雲,出列拱手道:“皇上!王弟冒昧。怎不見皇後娘娘?”
這話明顯是針對暮傾雲,一時間,朝堂冷場了,眾人暗自大眼瞪小眼,靜等著九五之尊哼鼻音。
“哈哈……多謝王弟關心,皇後身體不適,故攜香妃前來。”夏侯一落意外地沒有發火。
話音一落,他就向張圓做了個手勢。
張圓從身後小太監的手裏拿過一道聖旨,接著打開……
“碩和王聽旨!”
夏侯子曦一愣,想不到還有另外的賞賜,忙雙膝跪地接旨。
張圓刺耳的聲音便又響起,“……碩和王請命助戰,對東部之戰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
鑒於碩和王妃已故,特另賜無花郡主為碩和王妃……”
聽到這兒,暮傾雲的心一顫,眼角餘光恨幽幽地瞟向洋洋得意地夏侯一落,不經意間,就瞟見無花公主夏侯若琳從通道上腳步輕盈地跑來,小臉上的笑容如一朵正展露芳華的花兒,笑得極歡。
夏侯若琳隻離受製的太妃有二米遠,可她如被欣喜蒙蔽了心智,還以為太妃與她一樣,是來偷聽偷看。
暮傾雲宛如看到了正屈辱抬眸的夏侯子曦飛襲上台階的情形,微微皺著眉頭問夏侯一落,“無花郡主就是無花公主吧?你好惡毒!這是逼他造反!”
“說得沒錯,但沒逼他,應該是為他好!眾所周知,無花公主與皇室沒有一點血脈關係,又與王弟感情至深,朕為了這門婚事,還特意改了公主的身份。”夏侯一落閃了眼朝堂外,那裏可埋伏著重兵,若夏侯子曦敢公然反叛,當即誅殺,決不手軟,而哪怕他武功再絕世,也斷斷不會不顧母親與愛人的生死,所以,隻要他敢動,他就注定死無葬身之地。
無花公主雖與夏侯子曦沒有一丁點血脈關係,可她終與他做了多年的兄妹,怎麽可以做王妃?
“你搶了他的妻子,搶了他的帝位,還要如此重複的侮辱他,你就不怕報應嗎?”暮傾雲輕輕地磨著牙,此時,直想一口咬住他近在咫尺的頸部,結束他的性命。
他卻不在意,臉色未變,“死敵早成,隻怪他太優秀!”
“我終是你利用的工具!”她恨之入骨地道。
“也不盡然!”他回答得仍舊嬉戲。
若不是你手裏有我還有太妃,他定會不顧生死公然反你!這到了嘴邊的話暮傾雲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恭喜王兄!賀喜王兄!”夏侯決然率先走上前。背影巧妙地擋住了身子輕輕顫抖的夏侯子曦。
暮傾雲舒了一口氣,北雁王智慧過人,決不會讓夏侯子曦在朝堂上出事。
東方義瞅了眼夏侯子曦,一張臉早憋得通紅,出列拱手道:“皇上!末將認為,碩和王妃隻是失蹤了,並沒有死亡的消息。這門親事雖說也是一段佳話,但為時過早。還是等王妃有了確切的消息再說。”
“不可!”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堅定無比的男磁音激**在殿內,隨後就見夏侯子曦越過夏侯決然一步上前,堅毅的臥蠶眼裏閃過一道深深的傷痛,拱手接著道:“謝皇兄賞賜!”
東方靖舒了口氣,暗瞪了眼年輕氣盛的兒子,感激的目光便閃向解圍的夏侯子曦。
“太好了!”夏侯若琳知道有人反對,小拳頭正捏著咯吱響,不想。就聽到夏侯子曦謝恩的話,當即喜出望外,歡跳一下。提著裙裾返身跑回。
暮傾雲暗自歎了聲氣。謝恩的話讓她感到生不如死,還不如馬上就死在朝堂上,可她分明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卻極歡。
她寧願此刻看到他飛襲上來,哪怕萬箭齊發。她也願意與他相擁著幸福地死去,再不管什麽大事……
好在不幸中的大幸,他暫時安全了。
這麽嚴重的侮辱砸來,都不反抗,定能讓夏侯一落又放下除去他的念頭。往好處想,他會平安回到南疆。
可那曾與她海誓山盟。一生不棄,似笑非笑,頗有點風流成熟俊美的男人去了哪裏?他不知道這樣做,會斷了她的念,讓她的心碎了嗎?
也罷!看來當初做了個先見之明的決定!
隻剩痛的暮傾雲驀然想到了受命出京城的劉莞,可要怎樣才能逃出皇宮,還有該死的十日軟筋散,難不成,真要淪為夏侯一落收藏利用的女人嗎?
一連串的事情困繞著她,讓她隻顧著笑,再沒聽到殿內談的什麽話,直到兩個宮人複來攙扶著她向通道走去,才發現,那裏已經沒有了太妃的身影,而早朝,也在她心智走神時散了。
她努力地回頭,覆了層煙雨的眸子很快在那些躬著身子相送的大臣中找到身材偉岸的夏侯子曦。
他如他們一樣,正謙卑地畢恭畢敬恭送著她與夏侯一落,未有一點反意,連一點難過都沒有。
她痛得閉上眼,僵硬的手微微內斂,很想對他大聲說:若你孤軍奮戰,我願陪你殺盡天下戰場!
可惜了!他沒資格聽到!從今後,碩和王妃再不是她,他也將再不是他!
“兩位王爺!大戰結束,又遇喜事,今晚一定要不醉不歸!”
“那是自然!”
身後傳來東方靖的話語,夏侯子曦的回話,讓暮傾雲愈加地心灰意冷。
夏侯子曦在轉身之際,輕輕地瞟了眼暮傾雲剛消失的方位,又不動聲色地與話不絕耳的群臣們一起離開。
奢華的鑾駕在憶洛宮門前停下。
暮傾雲迎著伸手來接下車的宮人,艱難地扭過頭對夏侯一落道:“你贏了!這場遊戲!”
夏侯一落劍眉挑了挑,無奈地聳聳肩頭,“想不贏都不行!”
暮傾雲嗤笑一聲,最起碼沒得到她!
她緩緩向宮門走去,再也不想看到他。
很快,身後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迅速把整個憶洛宮包圍了。
暮傾雲回到寢殿,望著一成沒變的環境愈加難過,就對垂首的宮人道:“扶我到池塘邊曬曬太陽去!”
一個宮人向她福了福身子,“回娘娘!皇上說,娘娘哪兒也不能去。”
她胸口早積壓著沒發的怒火,伸手抓住茶盞,本是大力摔下,卻變成了自然跌落,聲音依舊軟綿無力,“那到宮中的涼亭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