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真的很驚訝，怎麽也不敢相信此時坐在她前麵的，是當年那個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的奶奶！三年的時間，竟然可以讓一個老人風華不在，隻徒留一身如風中殘燭般微弱的瘦骨嶙峋。
“奶奶……”她鼻子一酸，淚水早已壓眶而出。
她不在的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奶奶會變得這麽憔悴？
“傻丫頭，都是當媽媽的人了，怎麽還是像個孩子般，動不動的就掉眼淚？也不怕被孩子看見，笑話你嗎？”柳千秋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的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還是一如當年的疼愛之色絲毫不見減。
雖然嘴裏在說著讓她不要哭，可是自己的眼裏，卻也早已滿含淚光。
“奶奶，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對嗎？”她說不出虛偽的話，問不出擺在眼前的事實還要假裝不知的去問“你過得好嗎”！如果她過得好，又怎麽會老了這麽多，變了這麽多？
“怎麽會呢？奶奶過得很好！人老了，都會這樣的，別擔心我了，知道嗎？倒是你，這三年一個人在國外，還要帶一個孩子，一定很辛苦吧？”柳千秋心疼地看著她，有些自責，愧欠。
“我不辛苦啊！奶奶，告訴我，我走了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你老了好多，瘦了好多，一點都不像我記憶中那個奶奶了！”她緊緊的握著柳千秋的手，不想再讓她轉開話題來搪塞她的問題。
“真的沒事，就是人老了，身體難免會不好。你別想太多了，啊？”柳千秋搖了搖頭，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你不告訴我，我會去問可心，問逸，或是問其他人，我還是會知道的啊！奶奶，如果你是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孫女，那你就告訴我，好嗎？”柳千秋的隱瞞，隻是讓她更覺得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丫頭啊，過去的事情呢，就讓它過去吧！用三年的時候就夠了，我們不要再繼續浪費更多的三年來讓自己更痛苦，知道嗎？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而且孩子也那麽健康，那麽漂亮，奶奶是真心的感到開心！這樣就夠了，奶奶沒有遺憾了！”柳千秋倒是灑脫，轉頭看著不遠處，那個和可心玩得不亦樂乎的念念，心裏有了一絲欣慰。
這孩子，長得跟嗣小時候是那麽的神似，她的身上，流著南宮家的血！可是卻還不能冠上南宮的姓，真的是委屈了這對母女！
“奶奶……”
“宛兒，還記得三年前，你走前我們說好的約定嗎？”柳千秋突然的看著她，混沌的眼裏，竟然變得清亮了不少。
“我……我記得。”她點了點頭，苦笑了下。
“如果，我現在再向你提出這樣的要求，你還會答應嗎？”柳千秋將她的神情都看在眼裏，表麵上卻裝著什麽都不知道的問道。
“什麽意思？”她一怔，不懂奶奶怎麽會突然的這麽問。三年前，她不就已經答應了嗎？難道三年後，她的答案會不一樣嗎？
“你老實告訴奶奶，你會答應嗎？”柳千秋卻堅持得不容她反抗。
“我……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搖頭，老實的看著柳千秋，沒有絲毫欺瞞。
“那個約定，我們都忘了吧！”柳千秋隻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有些黯然。
“您是說……”不解的看著柳千秋，當年奶奶幾乎是哀求她的畫麵她記憶猶新，仿佛昨天的事情。為什麽現在，奶奶卻說那個約定可以不用遵守？
“他結婚了。”柳千秋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唐宛兒，淡淡地說道。
“哦。”她的身子仿佛被雷擊中般，無法動彈了。這個消息，為什麽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他結婚了？他什麽時候結婚的？為什麽她都不知道……
他結婚了？
他結婚了！
還以為自己對他的愛真的已經淡到可以不會在乎，可是聽到他已經結婚的消息，心還是狠狠的鈍痛了一下。原來，她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堅強，她還是會心痛！
“現在他過得很好，舒琳把他照顧的很好，她也很愛他！”柳千秋繼續說著，隻是背對著她的臉上，早已老淚縱橫。
“哦。”她還是無意義的應著，仿佛隻有這樣，才不會讓自己失控的做什麽連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他也很愛她？奶奶是這麽說的嗎？南宮嗣終於學會愛人了嗎？那個舒琳，應該就是和他結婚的女人吧？
“所以，奶奶也希望，你也可以得到你該有的幸福生活。把過去忘記吧，重新麵對新的未來，隻有放下了過去，你才能看得到未來的好。”偷偷的抹去淚水，回身看著呆若木雞的端坐著的唐宛兒，心裏塞滿不忍的心疼。
“我……”她說不出可以安慰奶奶又可以安慰自己的話，抬頭看著柳千秋，竟是這麽的可憐，像一個要飯的人般，恨不得搖尾乞憐來討要別人的一絲同情。
“宛兒，對不起，是奶奶沒用。沒能把你的幸福守住，要恨，就恨奶奶吧！嗣兒他……他有他的苦衷，你不要怪罪他，好嗎？”柳千秋走過去，輕輕的將她擁入懷裏，再也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奶奶……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她緊緊的回抱著柳千秋，再也顧不得什麽的，倆人相擁而泣。
哭命運無情的安排，哭失去愛情的絕望，哭沒有選擇的無奈……
“姨姨，媽咪和祖奶奶為什麽哭了啊？”遠處**著秋千的念念抬起頭看向秦可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不解的憂鬱。
“沒事，是好久不見了，她們都很思念對方，所以現在是開心的哭了。”秦可心忙背過身，偷偷的抹去臉上的淚痕，換上一張笑臉安撫著小小的，卻分外懂事的她。
“是嗎？”念念並沒有完全的采信她的話，偏著小腦袋若有所思的看著房間裏痛哭的兩個人。
“念念，你會不會想爸爸？”秦可心像是隨意的問道，眼角卻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然會想啊！”念念白了她一眼，秦可心頓時覺得無顏麵對這個孩子。
真犀利，一句話，堵得她都想找個地洞鑽下去了！也對，哪個孩子會不想自己的父母？好吧！就當她是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好吧！
“那你覺得，你爸爸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摸著鼻子，秦可心這回可是小心翼翼了，免得又有什麽話柄落到她手裏，被她嘲笑。
“跟我一樣的吧！”念念想也不想地說道，而且相當肯定。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你又沒見過他，不是嗎？”秦可心不禁真的打從心裏佩服起這個小娃兒了，好家夥，以後真的不能拿她當成三歲的小孩子看待了！
“因為我長得一點都不像媽咪啊！”念念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會真的相信媽咪說的，我隻是天使送給她的禮物，沒有爸爸這麽愚蠢的謊言吧？”她很輕篾地看了眼秦可心。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秦可心無辜地撇了撇唇，“是你媽咪說的，又不是我說的！”她撇清了關係。
“不過，我媽咪似乎不怎麽喜歡我那個爸爸，她都不開心聽到我打聽爸爸的事情。”念念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著頭心情很低潮地看著自己的鞋尖。
“錯了，傻瓜，那是因為你媽咪太愛你爸爸了！所以才會提到他，就心痛！那不是不開心！隻不過，跟你說，你又懂什麽呢？”秦可心摸了摸她的頭，不敢把這句話用法語告訴她。
“最討厭說中文的人了！”念念沒好氣地咕噥了聲，跳下秋千，往屋裏走去。
“念念，等等我！”秦可心忙跟上去，想阻止她進去打擾她們，可是已經來不及，念念早已跑進了屋裏，膩進了唐宛兒懷裏。
“念念，你怎麽不和可心姨姨一起玩了？”唐宛兒忙胡亂的抹著淚水，強裝沒事般的笑著。
“姨姨說中文欺負我！”念念告狀道，並惡狠狠地瞪了眼追進來的秦可心。
“好吧，那就在這裏和祖奶奶一起聊天吧，好嗎？”唐宛兒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抱到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可是祖奶奶又不懂法語。”念念小聲的說道，大眼睛骨碌碌的看著柳千秋，從剛才看到這個祖奶奶的第一眼，她就喜歡這個祖奶奶了！
“沒關係呀，媽咪可以幫你們翻譯！”唐宛兒笑著安慰她，然後歉意的看向柳千秋，“對不起，奶奶，念念她不會中文。”
“沒關係。”柳千秋神情複雜的看著念念，透過她，仿佛看到三歲的南宮嗣，那時的他，比念念要高一點，瘦一點，可是卻很活潑，很可愛！總是見人就甜甜的笑，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
可是誰也料不到，那麽一個人見人愛的孩子，竟然會變得那麽冷漠！
“媽咪，祖奶奶是媽咪的奶奶嗎？”念念好奇地問道。
“她……也是媽咪的奶奶。”她遲疑了一下，回答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她無法告訴念念，這是你爸爸的奶奶！
他都已經結婚了，她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讓念念知道他的存在？而且奶奶不是說他過得很好嗎？那她又怎麽可以帶著念念走進他的生活，打擾他現在美滿的生活？
隻要他過得幸福，這不也是她想要的嗎？她不記得是誰說過，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得到他！隻要知道他過得好，過得快樂，默默的祝福他，這也是一種愛他的表現。
“哦，原來祖奶奶還有很多孫子孫女！”念念舉一反三地點頭，小小的她，還是不可能像大人般，聽出媽咪話中還有話。
“老夫人，我們該回去了，老李和您約好的時間就要到了。”這時，管家走了進來，恭敬地對柳千秋說道。
在看到念念時，他愣了一下，有些驚詫，有些激動，最後卻什麽都沒說的低下頭，裝作沒看到一樣。
“好，是該走了！”柳千秋點了點頭，站起身，“宛兒，那奶奶就先回去了，你一定要記住奶奶今天跟你說的話！如果有什麽事，就來找奶奶，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奶奶。”唐宛兒連連點頭，不舍地拉著她的手，這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上一麵。
她們都知道，也許離開這道門後，她們都沒有理由再見了！這也是為了對方著想……
“念念，你一定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柳千秋蹲下身子，顫著手撫過念念的小臉，真的很舍不得這個孩子，真恨不得能把她留在身邊，陪著她長大！
“奶奶放心吧，念念很乖，很聽話的！”唐宛兒替念念回答道，然後把柳千秋的話翻譯給念念聽。
“媽咪，祖奶奶要走了嗎？”念念也很舍不得她離開，拉著唐宛兒的衣角，小聲地問道。
“嗯，祖奶奶還有事，所以要先走了，念念跟祖奶奶說再見！”唐宛兒握住她的小手，辛酸的看著這祖孫倆的離別。
“祖奶奶再見！”念念乖乖的朝柳千秋擺了擺手，甜甜地說道。
“念念再見！”柳千秋用力的抱了一下她，看著唐宛兒好一會後，最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奶奶慢走。”經過門口時，秦可心哽咽的說了聲。
“可心，她們母女，還要拜托你照顧了！對不起，還要麻煩你！”柳千秋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會把事情的真相都抖落出來。
“奶奶說哪裏的話，快回去吧！別讓李院長久等了！”秦可心用力地點頭，怎麽也管不住往下流的淚水。
“唉。”點點頭，柳千秋笑著在管家的攙扶下，離開了。
“為什麽你們都沒有人告訴過我？”唐宛兒難過地看著秦可心，她雖然不允許她們來法國看她，可是卻都有電話聯係的啊！為什麽可心和逸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已經結婚的事情？
“現在知道也不晚啊！”秦可心心虛地別過頭，小聲地說道，“如果早點告訴你，也隻不過是讓你多難過三年！而且，你從來都不讓我們提到他的名字。”
曾有幾次，她都想告訴她的，可是都被她岔開了話題。
她無言以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攬過念念，將她用力地摟在懷裏。現在，她真的隻剩下念念了！
秦可心無聲的哭著看著她們母女相抱的淒涼畫麵，心裏的酸澀無以形容。
念念也像是知道什麽般，安靜的窩在她懷裏，一動不動的任她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