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千夏四國宴絕然離去後,沈臨風仿佛一夜之間老去了很多。他自己或許並沒有發現自己容貌的變化,也不會有誰敢去提起這個變化,他隻是自己模糊地意識到,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心裏麵空落落的。
沈臨風的貼身太監敏銳地捕捉到了皇上的變化。
沈臨風每晚在翻牌子挑選侍寢的嬪妃的時候,已經不似以前那樣熱衷了,那些紅極一時的皇貴妃們好像一夜之間失了寵,不論她們如何用心地挑選新衣裳或者精心地打扮自己,還是在皇上閑逛的時候製造各種偶遇,沈臨風對她們都隻是淡淡地瞥一眼,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們的把戲。
如果放在從前,沈臨風對這種有些粗劣的“偶遇”樂此不疲,無論哪個貴妃都會被他攬入懷中,哪怕隻是做戲呢?
所以沈臨風的變化讓後宮的妃子頗為疑惑更為著急,無論如何都捉摸不透現在皇上的心思,不過,楚清明除外。
楚清明是楚千夏的姐姐,更是陪著皇上不論壞事好事一路走來的皇貴妃,她清楚地感覺到皇上每日對楚千夏情感的變化,她恨,她嫉妒,但她也無可奈何。
男人不能沒有一個知己,特別是身處高位的男人。
身處高位的壓力需要一個貼心的女子去幫自己分擔,沈臨風沒有。他是一個弑父奪位的皇帝,他連自己的陵墓都修建在遠離自己父皇的地方,他籠絡將軍丞相,他娶了他們的女兒們,但他卻沒有一個可以真正相信的人,包括他的妃子。
從前沈昭形單影隻的時候,他放心他這個弟弟不敢先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他肆無忌憚地去追殺他;可是如今將楚千夏放走,沈昭有了一個需要去守護的人,沈昭便不再是以前的沈昭了,他有了弱點的同時也具備了應有的攻擊力,況且楚千夏本身也是一個厲害角色。沈臨風覺得自己的皇位坐得越來越不穩了。
“皇上,西北大旱!”
清晨的早朝上,沈臨風便收到這麽一個令人不悅的壞消息。
“皇上,西北加急奏報,大旱多月,百姓幾乎是顆粒無收。眼下隻怕撐不過十日便會引起大範圍的饑荒。”一位文官急急地跑進殿內,直直地跪倒在地。
沈臨風勃然大怒,幾乎是跳了起來:“西北大旱數月,為何現在才報告給朕?負責西北民戶的人呢?給朕站出來!”
一位胖胖的官員抖抖索索地從眾官員中挪了出來:“回、回皇上,微臣、微臣在京侍駕多月,西北的事情已經交給駐守在那裏的人。想必、想必他們是因為什麽事情耽誤了才會延誤奏報。”
“耽誤?有什麽時候能耽誤這等大事?你身為西北要員居然在這種危急關頭入京,真是荒謬!”沈臨風站在禦台上,臉上蒙上
了一層狠厲:“來人啊,拖出去給朕斬了!”
“皇上!”胖胖的官員嚇得腿肚子一軟撲倒在地,哭喊著求饒道:“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真的是奉旨才會入京的啊!皇上—”
“給朕拖出去斬了!”沈臨風看都不看台下的可憐人一眼,不耐煩地揮手:“若是有誰求情,視為同罪!”
禦台下的一幹官員互相看看,閉了嘴。胖胖的西北要員眼看最後一絲的希望也破滅了,哭得癱軟在地,被隨後而來的幾個禦林軍強行地從禦殿內拖了出去,今日午時便可以見到他掛在城牆上的屍首了。
“下次再遇瞞報民生之事,有如此人!”沈臨風帶著些陰霾的眼睛掃視著朝臣,甩下這麽一句狠話後方才滿意地坐下商議大旱的事情:“西北大旱,內部想必是慌亂不已。諸位愛卿可有什麽好的建議?”
還處在恐懼中的朝臣漸漸回過神來,一個個都變得躊躇起來,生怕上前獻計的時候說錯了話再成為第二個被掛在城牆上的朝廷大員。
“皇上,自古以來每朝每代遇到這類天災的時候,聖君必會先下一書罪己詔,向天請罪歸咎於自身以保國泰民安。然,臣以為,皇上仁政多年,其心天地可鑒,罪己詔一書暫緩也是可以的,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安撫民心以及救助災民,皇上應大開糧倉,同時以東南一帶的米糧救濟西北一帶的災民。”老丞相見所有的臣工都不敢做聲,便第一個發了話。
“有理,”地跪倒在地。沈臨風勃然大怒,幾乎是跳了起來:“西北大朕曾經承諾過別的三國,開放三成的糧倉,現如今隻剩下七成左右的糧倉沒有開封。朕還有數十萬的兵馬需要糧草,朕的臣工和皇城裏麵的子民也需要糧食,哪裏還有餘糧去分派給那些災民呢?”
老丞相雖然貪戀權位,可是國家大事前還是分得清輕重,不禁急道:“皇上,七成的糧草足夠我們金元兵馬三年之需,皇城百姓和列位臣工的口糧這皇城裏麵的糧倉便可以承擔。西北災民已過數萬,僅靠東南一帶撥出的餘糧隻怕遠遠不夠!”
“是呀皇上,東南一帶今年的收成隻是與往年持平並沒有多出很多的糧食,將將隻算得上糧倉的四成不到。往年國庫的大頭都是由西北一帶撐起來的,西北是我金元的國脈啊!”另一位主管戶部的官員也站了出來,懇求道。
沈臨風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聽你們這麽說,好像就像朕舍不得那些糧食一樣!朕還不是為了我們金元的未來!朕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朕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已經答應開放三成糧倉,豈能朝令夕改,做出有悖諾言的事情來?若是能將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處理好,死一些賤民又有什麽關係?”
“皇上!國之根本在於民啊!”戶部官員“撲
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您應該愛民如子,如此才能安定社稷安定民心啊!我們答應黑岩西夏的糧食可以暫且欠著,我們國庫充盈暫時不需要那些破銅爛鐵,眼下實實在在的糧食才是最重要的啊!西北大旱,數萬的災民顆粒無收,我金元過去的那些年裏都是靠比別國多數倍的糧食才能支撐著走到今日,如今他們有難,且不論是我們的子民,就算是素不相識的別人都該傾囊相助啊!”
“哼,”沈臨風冷笑地走下禦台,抬腳踢翻跪著的官員:“誰跟你說那些破銅爛鐵沒有用處了?救災一次國庫便會花得一個字兒都不剩,到時候是要朕同你們一起喝西北風嗎?”
戶部官員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他萬萬沒想到沈臨風居然昏庸到黑白不分。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吃幹飯的臣子成不了氣候,”沈臨風趾高氣揚地走回禦台,大手一揮:“來人,傳朕旨意:照約定開放三成糧倉用於國家經商,並禁止本國人民購買,有違令者殺無赦;著東南六省立即撥出除口糧外所有的餘糧用於救濟西北三省災民,以解燃眉之急。國庫撥十萬兩雪花銀,用於災民的安置。”
眾人麵麵相覷,各自心裏都知道這道旨意完全就是做了個樣子,十萬雪花銀這點兒數目連四國宴的零頭都沒有用到,何況層層克扣下來隻怕發到災民手裏麵的不足一兩,何談安置,但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一個個都隻是俯身磕頭稱讚聖明。
“皇上,那麽罪己詔什麽時候頒?還有祭天。”一個不知好歹的愣頭青不明狀況,跳出來問道。話一出口,朝堂上的氣氛登時冷了下去,一些還殘留著良知的官員不禁為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捏一把汗。
“罪己詔?”沈臨風摸了摸下巴:“那是昏君和懦夫之間盛行的遊戲。不過為了安撫民心,一書罪己詔也是有必要的。這樣吧,罪己詔一事就由太傅全權負責,替朕想好怎麽說,然後讓了抄了去,昭告天下。至於祭天麽…”
“微臣覺得也很有必要,先向上天祈求賜罪然後再祈求來年額可以風調雨順,糧食豐收!”愣頭青見有戲,忙不送地插話道。
“朕身份尊貴,哪裏有祈求賜罪的道理。朕尚無成氣候的子嗣,萬一到時候老天爺黑白不分真的降下罪來,哪裏還有我皇室一族的血脈來支撐起金元?你這逆賊,莫不是那些有反叛之心的人的手下?”沈臨風眉頭擰了起來:“不如就由你來代替朕去承受這一切的懲罰吧,祭天的物品,就是你的項上人頭!”
不由分說地讓人將愣頭青拖出去,成為了金元開國以來第二個公開問斬在午門的大臣。
經過這次早朝,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大臣紛紛疏遠了皇帝,正直點的大臣接二連三地告老還鄉以求全身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