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慕容舒衝了進去,衝著黑乎乎的牢房深處喊道。

“誰來了?”隨著一聲沙啞的聲音,一個身影漸漸從黑暗處顯現出來,借著微弱的火把亮光,果然是沈昭,胡子拉紮,頭發散亂地披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在下慕容舒,特意來此帶王爺出去的。”慕容舒來不及行禮打招呼,一把拉過沈昭的胳膊就往外頭跑:“秦朗在外頭幫我們引開那些士兵,曉爾在後山下等著接應咱們。你身體上的傷不要緊吧。”

沈昭邊跑邊微微喘氣道:“比先前好多了,隻是還跑不快。到時候怕是要拖你們後腿了。對了,千夏救出來沒,他被沈臨風軟禁在宮裏頭。”

“出去再說吧,曉爾準備了馬車在外頭,到時候你坐著馬車走便是了。咱們再走快些,要是秦朗手上的爆竹用光了,那那些士兵說不定就會圍在門口堵住咱們了。”慕容舒暫時不打算告訴沈昭楚千夏還有被救出來的事實,這個家夥和楚千夏一樣是個癡情種子,要是告訴他了,說不定發起顛來就杵在這兒不肯出去了。

事情很順利,慕容舒帶著沈昭一溜煙鑽進了後山山腳的馬車,一炷香之後,秦朗也按照約定回到了落腳的新宅子。而直到宴會結束之後,沈臨風才得到了沈昭被劫走的消息。

冬至節是西北大旱之後第一次放鬆,文武百官也放開了肚子。

這頓晚膳從日落西山一直吃到了繁星點點。大家酒足飯飽之後都有些微醺,相互之間聊天打諢的時候舌頭都打著結。連沈臨風也被酒精眯了眼。老太監得到消息後急忙跑上禦座湊到沈臨風的耳邊輕聲報告。

“快去給朕看看楚千夏還在宮裏頭嗎?”沈臨風的臉色一變,第一反應卻是支使人去看楚千夏在哪兒。

“皇上,楚姑娘今天就跟著您在筵席上呢。”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沈臨風黑著臉直奔上書房。

看守皇陵和天牢後門的那些士兵通通都被押了起來,待天亮的時候再押往菜市口砍頭。

沈昭對他的意義不僅是一個對他皇位有威脅的逆賊,更是他的在情場上的對手。南金元收複的時間不長,甚至還有些土地是在黑岩國的指控之下,每次想到這些沈臨風都是咬牙切齒,後悔聽了那些隻會紙上談兵的儒士。

自秦朗與西夏慕容兄妹冒死將沈昭救回之後,已過了半月有餘。因沈昭關的地方是終日見不到太陽的牢房深處,處出來的時候,視力行動力都大大降低了,身上的傷也沒有愈合幹淨,有些地方還流著膿水,慕容舒便決定先呆在落腳的地方養傷,等到行動自如的時候再動身離開金元。

沈昭的被劫讓沈臨風震怒,皇城所有的旅店和客棧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有些士兵甚至闖進百姓的家中借著搜查的名義公然搶劫,皇城裏裏外外所有的醫藥館也都派了兵士把手,但凡是買了跌打藥的都被查了底細。

大街小巷的道口也張貼了沈昭的畫像和通緝令,懸賞金額更是打破了金元建國以

來的記錄:一百兩黃金。這個數目足夠普通的農家滋滋潤潤地過一輩子。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在這個以商業發達利益為重的金元國。

慕容曉爾這次匆匆忙忙來金元,衣服啊藥啊都被丟在了半道上,隻剩下關文和一大把銀票。

慕容舒又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早早布置好了一切:在冬至的前一天買下了了一間屋子,又連夜讓曉爾在土炕的後頭挖了一個大坑,上麵鋪著雜草和碎棉絮。士兵每次來搜查的時候,慕容曉爾都是將沈昭塞在這個坑裏頭,然後再做一個丫鬟的樣子端坐在上頭做針線活。還有草藥紗布這類的醫療用品慕容舒也是早早就提醒了他妹妹去準備,曉爾拿著張一百兩的銀票子將人家藥房裏頭各類常見草藥都買了一包。導致現在屋子裏頭全是草藥的味道。

秦朗與沈昭已經賭氣兩天了。

秦朗一看到沈昭就來氣,有意無意地就出言各種諷刺,什麽武功不精被人擄走啦,心智不夠老被騙啦,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之類等等;而沈昭多日以來一直被關在牢裏頭,各種身體上心理上的折磨已經將他的神經變得異常脆弱,如今又被秦朗一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是跟著楚千夏一起去西夏的,居然沒看好她還讓她被沈臨風捉走,哪裏有資格說他?

“好啦,你們兩個就別大眼瞪小眼了,”慕容曉爾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走進來就見到秦朗和沈昭兩個人氣鼓鼓地相互幹瞪著,不禁莞爾笑道:“秦朗你再瞪眼睛也不如沈昭的大。”說著,取了一隻湯勺擱進藥湯裏頭,遞給半坐在炕上的沈昭。

“哼,現在連你也來擠兌我,怎麽你們女人都喜歡這種病歪歪又不中用的家夥。”秦朗從鼻孔裏哼出一股白氣,不滿道:“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要不是因為關押你的地方保守相對薄弱些,我才懶得去救你。還有哇,那個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淮江南部居然就被你一場大火給丟了個幹淨,我真想知道千夏知道後會怎麽想。”

“早就跟你解釋過了,那是黑岩與沈臨風勾結起來的。那盧照鄰若是不能完成任務便要提著腦袋回去見聖了。他救過千夏一命又臨時放走我,我報答他也是應該的。”沈昭接過曉爾遞來的藥湯,吹了吹,一仰脖喝了個幹淨。

“你也別這麽說他,人家好歹是個有赫赫戰功的王爺。當初若不是心軟,北金元都拿下了。”慕容曉爾朝秦朗翻了個白眼:“哪像你,太子不像太子的,一天到晚在外頭亂晃。”

眼見吵架就要變成混戰,一旁聽著的慕容舒趕緊跳出來打圓場:“都被爭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沈昭你的傷口好得也八九不離十了,我們沒有時間等你養得完全,過幾天便要離開,現在這兒查得越來越嚴,昨兒個一天就被敲了三次門,曉爾花了兩個銀瓜子才哄走那群丘八。我們也是時候討論討論下一步該怎麽做了。”慕容舒說用扇子骨敲著手心,盯著沈說道。

沈昭心知這是慕容舒要自己做出個定奪來

,當下也不再推辭。前幾日他已經向兩人打聽清楚了現在的狀況也告訴了他們黑岩與金元勾結的事情,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沈昭沉吟了一會兒,直起身子,低聲說道:“慕容兄,我大概會需要借你西夏的地盤當做練兵場用用了。”

“行,我到時候撥給你一個地方。我還可以借你一些兵勇。”慕容舒笑。

“那倒不必了,兵馬還是自己的親些,”沈昭也笑了,擺擺手又轉身朝臉朝天的秦朗商量道:“秦兄,我想借你些銀子使使。”

“方才還不理睬我來著呢,這會兒要銀子就想起我來了。是要開始招兵買馬了吧。罷了罷了,要多少我給多少,我秦朗現在窮得也隻剩下粉珍珠了,左右是身外之物。”秦朗一斂笑意,從懷裏摸出兩袋子粉珍珠:“這兒先有兩袋,一路上我都沒敢換銀子使,怕太紮眼一下子就被沈臨風的那些丘八收了去。到時候去慕容舒那兒換銀子去,估摸著能換的個幾萬兩,回頭我再讓人送些銀子來。”

沈昭感激地朝兩人拱手道謝,連歎楚千夏交友的眼光毒辣。

“我們去哪裏招兵買馬?”秦朗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沈昭拍拍身下的土炕,笑道:“這種事情當然是在我的地盤比較好。”

“你是說淮江南岸?”自從沈昭被捉,沈臨風收服南金元後,秦朗已經改口喚作“淮江南岸”了。

“那當然。百姓心裏總是有一杆秤的,哪個皇帝好哪個皇帝不好心裏通通有數,我在那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哪些地方我能控製,哪些地方我不能控製我心裏也有數。而且沈臨風是與黑岩結盟才拿下南金元的,有些地方根本已經是黑岩國的囊中之物了。我金元的百姓哪裏會同意做亡國奴?到時候我想找些兵戶還不容易,何況我的老兵還在那兒呢。”沈昭滿心自信,當粗他同意離開皇城外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老部下老家都在那兒。

秦朗臉色黯了下去,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那日我給你引見的那些家夥裏頭有叛徒,不然他們不可能清楚地知道宮內的結構地圖和千夏的下落。”

“是那個鼓上蚤尚品,”沈昭像是忽然想起來這件事情一般,淡淡開口道:“那日盧將軍放我離開之後,我本想立刻去找出千夏讓她暫時在西夏避禍,不曾想黑岩國的皇帝竟是一個猜疑更甚沈臨風的人,他不僅派出了盧將軍這條線,還派出了一條線去監視他,甚至宮裏頭還派了一個奸細作為二殺,這個二殺在路上截住了我。再接著盧將軍便殺了這個奸細,既是為了保住我,也是他的一種泄憤。”

中間尚品說的那些話,沈昭都一並略過去了,這些私人恩怨和尚品的人品問題他都不想再抱怨,一來他是秦朗的生死兄弟,他不幫自己這個仇人也算是事出有因,自己本身也是有錯之人;二來是因為尚品有功,在招兵買馬的時候幫助自己籌劃和實施,在打仗的時候衝鋒陷陣,是個英勇的好戰士。

如果不是因為有血債在身,他們一定會是很好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