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納黎宣身邊隻有才古、祖基立等幾位心腹相隨,一路跌跌撞撞,在黑暗的林中穿行,許是天黑分不清東南西北,許是緊張奪路而逃,最後竟迷路了,隻得靠在一棵大樹上喘著粗氣。

“大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我去引開追兵,爭取些時間,祖基立,切要護大王周全!”才古是納黎宣最為倚重之人,此時情真意切,兩人難舍難分。

“不必如此麻煩!”堯羅說著堵在納黎宣身前,納黎宣剛要往後退,“此路不通!”彌刺兒隨即出現,將幾人夾在中間。

見此情形,納黎宣心灰意冷,後悔自己不該如此唐突,以至功敗垂成不說,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想罷長歎一聲,“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祖基立身為暹羅侍衛軍的統領,還是有些功夫,此時欲要拚死一搏,拔出鋼刀衝了上去,堯羅冷哼一聲,眼都不抬,側身躲過,任憑其攻了幾招。

“三腳貓的功夫!”低沉一聲,僧袍陡然間漲了數倍,一抬右手,但見一股勁風直撲祖基立,祖基立趕緊橫刀身前,還是被震退幾步,噴出一口鮮血,再欲上前,被納黎宣喝住,看著堯羅,“罷了,我跟你們回去,放了他們!”雖是命令,更多的卻是可憐。

堯羅正要答應,彌刺兒插了一句,“師兄,斬草要除根,否則後患無窮啊!”

“既如此,誰都不要走了!”林中傳出一個聲音,緊接著呼啦啦閃出幾十號人來,來了個反包圍。

絕境之中的納黎宣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堯羅認出了領頭之人,心裏一驚,“竟然是你?”

不錯,來的正是亭兒等人。

原來這日傍晚,大夥眼見大城就在眼前,便在城外的林中吃些幹糧、養精蓄銳,隻等深夜由亭兒、南歸、靜虛道長等幾位高手潛入城去,探聽梵羅僧的住處,根據消息再做定奪,不想正休息的起勁,被一陣喧囂聲攪了興致。

亭兒仔細看過形勢,認出了四中的堯羅、彌刺兒,這才領人現身。

“你怎會在我暹羅國境內,膽子不小啊!哼哼…”彌刺兒也認出了亭兒,一抖手中似缸的金缽。

“兩位大師別來無恙啊,哈哈…此番前來隻想拜會下你們的師弟梵羅僧,別無他求,還望兩位大師指點下住處,省的我再費工夫了。”有些先禮後兵的意思。

“哼!上次大師兄的仇還未得報,又想找小師弟的麻煩,簡直不自量力,既然來了,就留在這吧!”彌刺兒的火爆脾氣一來,堯羅也是攔他不住,索性讓他先試探下亭兒的底細,畢竟連大師兄濟格都曾敗於其手,隻是叮囑一句,“師弟當心!”

彌刺兒哪管這許多,出手便用了全力,金缽重逾百斤,旋轉開來,隻刮的兩邊碗口粗細的紅木紛紛折斷,粗一些的也是東倒西歪,亭兒擺手讓眾人散開,自己卻避其鋒芒,轉而縱身半空,出劍俯衝而下,屢試不爽的“龍嘯九天”將彌刺兒團團圍住。

彌刺兒一身硬功猶如少林金鍾罩,傳自密宗心法“地獄無極”,將自己周身護的嚴嚴實實,亭兒一時無機可乘,劍與金缽的碰撞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我說大師,你躲在這金缽之下,難不成要一直做這縮頭烏龜啊!”“你這金缽如此之大,若真盛滿了粥菜,你確能搬得動嗎?”“哎呀呀,這身筋骨,若是拿來耕地種田,不知能省下多少牛馬?”亭兒簡直語不驚人死不休。

“小子放肆!”彌刺兒本就守的煩悶,耳邊還要傳來這聒噪之聲,肚量再大也是忍無可忍,大喝一聲,雙手舉起金缽,挺身迎了上去。

“不好!”身為局外人的堯羅當然能看清局勢,更知道自己師弟的弱點。

果然,彌刺兒以攻代守,完全沒了方才的氣勢,亭兒以快打快,直逼的彌刺兒亂了章法,最後索性棄了金缽,妄想以一雙肉掌相抗,不多時便被踢中了前胸,滾出一線揚塵,彌刺兒瞪著大眼,恨不得將亭兒生吞活剝,一拍屁股,打身邊奪過一把鋼刀,上前再戰。

這邊亭兒也是取過一把鋼刀,在手中掂了兩下,冷笑一聲,迎了上去。不用多說,沒過二三十招,彌刺兒又敗了回來,臉頰被劃了一道,隱隱滲出血來,被堯羅勸住,“好了師弟,你已經敗了。”

堯羅臉上平靜,心裏還是吃了一驚,如果說先前彌刺兒是因為急於求成而大意中招,那之後的一敗則是無話可說,想不到這個少年真有打敗四的實力,看來他之前戰勝大師兄憑借的不單單是運氣,不知自己出手能否有獲勝的機會,再見到對麵人多勢眾,一時進退兩難。

亭兒看出堯羅的窘境,“大師,你也想試試我手中的劍嗎?還是回去叫那梵羅僧來,為我等接風洗塵啊!”

堯羅不是彌刺兒,智勇雙全,權衡利弊之後,道一聲,“小子後會有期!”領著眾人緩緩而退。

納黎宣終於鬆一口氣,“多謝英雄相救!小王若能重奪王位,定與你共享富貴!”亭兒問了兩句,這才知道自己救下的竟是暹羅的國王,於是不再隱瞞,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合盤托出。

“眼下堯羅回去,梵羅僧定會派大軍來捕,頃刻便至,大王有何打算?”亭兒好意提醒。

“大王,此時應速速趕往西河大營,將軍坎裴靈與我相交甚厚、絕對忠心,他手中有我暹羅半數兵馬,定能助大王東山再起!”祖基立咳嗽一聲,建議道。

“既如此,快快啟程!英雄可願助我?”納黎宣懇求。

亭兒與南歸等人合計,眼下梵羅僧肯定有所防備,想偷偷潛入城去已非易事,即便進去也很難讓梵羅僧乖乖就範,不如隨納黎宣名正言順的幹上一場,隻有將他打敗,淪為階下囚,才有一絲機會探得自己想要的消息。於是不再遲疑,眾人連夜奔往暹羅西河大營。

守衛西河大營的坎裴靈年逾半百,常年征戰使得須發花白、滿臉滄桑,但是兩眼有神、精神矍鑠,聽聞大王親至,急忙出營相接。

“老將軍助我啊…老將軍助我…”納黎宣將他雙手攙住,顯得有些激動。

坎裴靈將一幹人等迎進帳內,待祖基立言明梵羅僧的不臣之舉,直氣的咬牙跺腳,欲立即起兵,這時屬下來報,國師的信使到了。

“不必進帳,直接推下去砍了!”坎裴靈無心的擺擺手。

“將軍不可,且看梵羅僧有何企圖,知己知彼方能克敵製勝!”亭兒起身攔下。

“這位是…”

“在下大明康敬亭,叨擾老將軍了。”

“哦?原來是上國的客人,早就聽聞上國多才俊,不知閣下有何本事?”前番與大明一戰,坎裴靈也隨軍出征,不止敗的幹脆,還折了自己的一個兒子,自然有些衝動,想殺殺亭兒的威風。

“老將軍過譽了,在下在大明不過是一般百姓,談不上有什麽本事。”

“哼哼…”坎裴靈欲要進一步刁難,祖基立搶過來,“這位康少俠昨日夜裏勝了彌刺兒,救下大王,是我暹羅的恩人!”

坎裴靈聽完立馬換了臉色,“失敬失敬,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能贏了四,我暹羅何時能有你這般的能人?來人,依這位少俠所言,讓那個信使進來!”

不多時,進來一個衣著光鮮的使者,滿臉的傲慢,本來想著傳達梵羅僧的旨意:凡見到納黎宣等人格殺勿論,有隱瞞或收留者同罪!

結果在帳內見到自己的國王,都懶得多看一眼,隻對坎裴靈說了一句狠話,“老將軍,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吧!哼哼…”

“混賬東西!來人,給我拖出去砍了!”坎裴靈暴怒。

亭兒攔住,“老將軍息怒,且讓這位使者回去轉告那梵羅僧,讓他在大城裏準備好腦袋,暹羅王這便來取!”坎裴靈揮揮手,信使屁滾尿流的奪路而去,完全沒了方才的氣焰。

“少俠,說的容易,難道你有妙計能助本王奪回大城?”納黎宣翹首以盼。

“這個…暫時沒有,不過以大王的威望,輔以老將軍數萬精兵,定能馬到成功!”亭兒擦把冷汗,打氣道。

“好!”坎裴靈意氣風發,“來人,傳令全軍集合!”

滾滾黃塵,蕭蕭馬鳴,這是亭兒第一次直麵沙場,心裏有些緊張激動,又夾雜著些許不舍惆悵,身後數萬鮮活的生命,不知有多少會在路上倒下,又有多少能笑著站在大城城頭。

此間不同江湖,陰謀陽謀、狡詐凶險,前途難測,於是歎一口氣:來吧,看看究竟鹿死誰手!正是:

杯中涼月點點,遠眺冷山連連,黑雲壓城白骨寒。

人無戀,馬不前,襤褸行屍,關河夢斷,興衰彈指間。

你惘然,我惘然,何處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