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我說隨便一個就能打的你滿地找牙吧,還用的是小孩子的手段,話說你裹得這麽暖和,熱是不熱?哈哈。”風揚絮看熱鬧不嫌事大。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日中則移,月滿則虧。凡事不要過早的樂觀,誰到最後還不一定呢…”伴著一個低沉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閃出一名男子,四方步上台,旁若無人。
仔細看時,半邊臉被黑巾蒙住,長發肆意的披在身後,更叫人看不出年齡,身著軟綢鎏金長袍,雄鷹皮帶束腰,揚著褐色的披風,腳踩抹綠色軟底靴,似江湖客,又無人識得。
“這位兄台好大的口氣,不知怎麽稱呼?”亭兒客氣了一句。
台下的南歸隻覺身影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刀客,來這也隻是為了做一件事。”
“敢問何事?”
“殺人!”陰冷的可怕,說著取出了自帶的兵刃。
“蒼龍!”“蒼龍!”風揚絮與莫長離幾乎同時喊了出來。
且說這蒼龍已消失江湖數年,此刀出於西南苗寨,原本掌於苗刀之祖“黔南神臂”吳同木之手,吳同木意外亡故之後,華山本想將其收於落劍台,卻百尋不見,隻好放棄,自此便杳無音信,怎料今日突然現身,不知是福是禍。
蒼龍屬長刀,刀身修長,約三尺七寸,精銅打造,渾身透出赤黃,刀背滲著墨綠,蛟皮纏住刀柄,久戰之時可保執刀人刀不脫手,馭刀輾轉訊擊、身隨刀往、刀風彌漫,如蒼龍纏身,由此得名。莫看它的刃不甚鋒利,開山劈石端的地動山搖。
“你是苗寨的人?”風揚絮冷著臉,沉聲問道。
原來在西南之地,苗寨與牧馬莊的瓜葛由來已久,兩者明爭暗鬥多年,積怨頗深,爭到後來以至於早就記不起當初水火不容的原因,反正見了麵打就是了。
近十幾年牧馬莊出了風揚絮,又趕上苗寨老寨主吳同木神秘死亡,苗寨發生內鬥,此消彼長,牧馬莊的風頭早就蓋過了苗寨,如今可以說是一家獨大。隻是今日見到此人手握蒼龍,不免有些仇人相見的意思。
不想那人冷笑一聲,“我還看不上,誰先來?”
殺氣彌漫,亭兒有些不自在,看到風揚絮要起身,搖了搖頭,“大哥稍安勿躁,容我先探探虛實。”
兩人平日裏雖說打鬧,可到了正事時首先想到的卻是對方的安危。風揚絮心知亭兒如今與自己在伯仲之間,甚至要比自己強上一些,隻叮囑了兩句便立在原處,伺機而動。
“兄台不以真麵目示人,是否有難言之隱?”亭兒剛說完,隻覺一道寒光閃過,“納命來!”
蒙麵的男子腳步沉穩,進三守二、步步為營,手上掌刀並用,掌如山、刀似水,出刀帶鉤、收刀帶刺,搞得亭兒一開始有些慌亂。
“莫兄,你看他出招看似攻三缺一,實則下盤早已封住了唐少俠的去路,不簡單呐。”葉良辰一捋清須,探身說道。
“嗯…葉兄,我想到了一個人。”莫長離仍死死的盯著台上。
“誰?”
“長孫離!”
“‘長生君’長孫離?”
“不錯,東有孤天寂,西有長孫離,這兩個老怪可是缺一不可啊。”
聞言,葉良辰仔細看了片刻,“果然是四象八卦刀法,隻是未曾聽說這長孫老怪收了徒兒啊,怎會突然冒出如此厲害的一個後生?”
“他使的不單是四象八卦刀法,你看他下盤,堅如磐石、步步帶風,去時低腿不外膝,回時高腿齊腰平,一來一去如蠍子擺尾,一上一下若剪鏟相交,這是少林彈腿呐…”語氣意味深長。
回頭看寂慧、寂遊兩位大師,亦是滿臉疑惑,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
“嗯,這麽說來他的身份更是難猜,無論如何也要查清他此行的目的,隻怕來者不善!”葉良辰暗暗思索著對策。
“不急,你看唐少俠已不似初始那般毫無頭緒,隱隱扳回了局勢,誰勝誰負尚不可知,看看再說。”
“看到這兩個後生,老弟我真覺得我們老了…”
“嗬嗬,這樣的江湖才更讓人向往,不是嗎?”兩人相視一笑。
說話間,台上風雲突變,蒼龍戲玄虹,蒙麵的漢子竟憑自打空中劃出一個巨大的漩渦,引來驚呼一片。亭兒隻覺被一股莫名的吸力使勁的往裏拽,緊握玄虹的右手被牽引著漸漸動彈不得。
“亭兒,接刀!”風揚絮自然看出其中凶險,連忙甩出自己的斷闕,穩穩落在亭兒的左手。
不再遲疑,借著刀的落勢,亭兒反手就是一式“飛魚出江”,刀鋒直抵漢子的脖頸。
“啊?”明顯傳出一聲低吼,想不到對方在絕境之下還能有如此手段,那漢子隻得穩穩收刀自保,如此一來,自己的“玄天無極”自然破了。
亭兒甩了甩稍顯麻木的右手,努嘴說道,“來來來,我這便揭開你的本來麵目,看看你是何方神聖,小心了!”提醒一句,而後輕舒口氣,這是自己迄今遇到的最強對手,嘴上說得輕巧,手上暗暗加力。台下眾人屏氣凝神,伸脖子瞪眼,生怕錯過一絲精彩。
“喝!”左刀右劍,自非方才可比,亭兒打起精神搶攻一波,隻這一手,在場的名士前輩盡皆汗顏,紛紛搖頭自愧。
那漢子隻覺自己是以一敵二,刀劍同時迎來卻乃不同的章法,一路厚重威猛,一路飄逸靈動,上下夾攻、左右封堵,端的是密不透風。
“莫兄,你可應付的過來?”葉良辰不合時宜的側身一問。
被攪了興致,莫長離麵露一笑,“總要身在其中才能知曉破綻,不過以旁觀者的姿態來看,怕是不易,隻憑這左刀右劍運用自如,唐少俠也算得上當今武林的翹楚了,不簡單,不簡單呐…”
“青藤先生大才,門下弟子更是青出於藍,值得你我深思啊!”
“哦?”待莫長離反應過來,又是相視一笑,心下思忖:似這般的後生,怕是百年也出不了一個吧。
台上蒙麵的漢子被亭兒突如其來的一輪猛攻逼的連連後撤,眼看就要退到台子邊緣,突然靈光一閃,換了戰術揮刀迎了上去。
自打遇見影兒,亭兒時不時也會瀏覽一些東瀛的文獻,對忍術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那是另一個武者的世界,甚至一度想習得一二,怎奈無人指點隻好放棄,此時見對手變的身輕如葉、借縫穿插,腦海中蹦出四個字“纖葉之術”。
此時兩人已經近身,玄虹失了威力,亭兒轉為短刀自保,局勢一下子又扳了回去,台下高昂的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隻有與亭兒親近的幾個女子一言不發,或抓緊衣角、或十指緊扣、或故作鎮定、或不忍直視,眼神裏填滿了擔心。
就是現在!趁亭兒無暇出招,那漢子披風一抖,亭兒隻覺突然被一團濃霧罩住,四周黑了下來,而且愈演愈烈。
“不好!是暗天之術!”此乃東瀛幻術的一種,使人眼見不識、神魂顛倒,最終沉迷其中任人擺布。
亭兒收起刀劍閉目凝神,先是斷了看的念想,免得被引入歧途,接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豎起雙耳,試圖從嘈雜的呼喊聲中辨出危險。
“刺啦”一聲,雖在最後捕捉到了刀嘯,仍是慢了半拍,左側後背被劃開一個口子,皮肉外翻,亭兒疼得咧一下嘴,雙腳不敢動得分毫,複又站定。
不多時,左臂又著了一刀,刀口雖說不深,鮮血不時的滴在地上,讓幾位姑娘看了不免更是揪心,念秋甚至哭出聲來。
“暗天之術”範圍有限,故台下的眾人看的清楚,不知亭兒為何突然間閉眼站住不動,聽憑對方欺辱,倒喝聲一浪高過一浪,他們哪知其中凶險,隻是圖個熱鬧。
“亭兒,還手啊!”風揚絮離得最近,雖說不知台上發生了何事,還是覺察到了異常,自己又不能上去,心急如焚,隻能咬牙小聲安慰自己一句。
“再這樣下去即使不被砍死,也終會被累死,要趕緊想個辦法!”亭兒額頭滲出密汗,恍惚間小腹再次中招。
“眼乃心之門戶,心為五官驅使,心無懼則身如昆侖,可阻風雪、可抗日月,五官皆可為器,萬物皆在我手!”冥冥中念起昆侖訣中的幾句話,有種豁然開朗之感,亭兒大喜過望。
但見周圍氣流湧動,漸漸圍著亭兒攏在一起,越積越厚,花弄影猛地站起,激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峻的表情終於掛上了一絲敬佩。
“好小子,難不成是梟陽吼?”寂遊大師興奮起來,“今日可是有眼福了,哈哈!”
“大師說的可是消失江湖數十年的絕技,十重昆侖訣的昆侖一怒?”葉良辰眉毛一挑,有些難以置信。
“不錯!”花弄影接過話茬,“晚輩有幸見過一次…”想起自己的母親,流露出一絲傷感,“沒想到今日這位小兄弟竟然又使了出來,時也命也!”想到自己貴為四公子之列,傍身的昆侖訣卻比不過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轉身剛好對上風揚絮的鬼臉,拋下一句,“你不也一樣?”倒!
正是:
看群星拱月兮四海歸一,
笑世間英雄兮我自狂傲,
歎蒼穹無限兮萬山亦老,
問千古沉浮兮誰人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