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瓶子之緣(三)

就在飄雪為了如何拒絕夏家的婚事而發愁的時候,劉岩依然過著頹廢的日子,上網、訂外賣、睡覺……如此循環往複。他敢對任何人發誓,點開漂流瓶的遊戲純屬無意之舉,寫上那段話也屬信口開河,這個瓶子扔出去就沒指望它回來,想不到半個小時以後,竟然有了回音。

“我就站在冰窟窿邊上,本想撈幾隻蛤蟆,哪成想把你給撈上來了,莫非你們是親戚?”

劉岩的心裏動了一下,有些想笑的衝動,但這衝動僅僅閃了一下,就再次消失了,索然無味地關掉了那個界麵,把椅子向後挪了挪,端起泡好的康師傅,吃到一半的時候才想起沒有放調料包,一股腦都倒進去,再一口氣吃完,發現鹹了,開始拚命咳嗽,於是到處找水,卻發現家裏幾天前就沒有開水了,沒辦法對著水龍頭灌得直到打飽嗝,這才回到電腦桌前,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剛才那個漂流瓶的事情,然後再次點開那個頁麵,以一種戲謔的心態寫道:“蛤蟆在發現天鵝的時候才會跳出水麵,小姑娘你撿到個瓶子就知足吧。”

這次對方回話很快:“你怎麽知道我是小姑娘?我女兒已經是大姑娘了,叫我阿姨。”

劉岩也來了一些興致,手指如飛,回複了一條:“這麽說我是不是應該和您的女兒聊聊呢?”

對方應該是上網的老手,反應更快:“想泡我女兒?先得過了丈母娘這一關。”

兩個人來來回回扔著漂流瓶,後來嫌這種溝通方式很麻煩,就互相留下了QQ號碼。

劉岩看看對方的網名,叫“小東西”,忍不住一樂,心想你還敢跟我裝阿姨,哪個中年婦女會用這麽幼稚的網名,對方多半是個九零後,看了看資料上的年齡,果然寫著十六周歲,算算時間,應該是生於1995年,標準的九零後成員,估計是玩勁舞團、寫火星文那幫人裏的一員。

風箏:小東西,看你的資料,還未成年嘛。

小東西:從申請QQ那年算起,到現在十六歲。

風箏:你可真是個大忽悠,十六年前馬化騰還在研究傳呼機呢,你就玩上企鵝了?

小東西:看不出來你認識人還不少啊,這個歲數是我女兒填的,我都四十多歲了,是不是不習慣和老女人聊天啊?

風箏:四十多歲很大嗎?我今年都三十歲了,最多叫一聲姐。

小東西:那你就叫姐姐吧,乖弟弟,姐姐給你買糖吃。

風箏:笨蛋,你見過三十歲的男人向姐姐要糖吃嗎?

小東西:不許叫我笨蛋,我很聰明的,也不許說我了,說說你吧,三十歲的老男人網名叫風箏,真沒羞,放風箏的人呢?哪去了?

劉岩一愣,呆呆地對著屏幕,半天都沒有講話,是啊,放風箏的人呢?應該就要和夏哲走進結婚禮堂了吧,一雙璧人,一家紅紅火火的公司,而自己呢,似乎一無所有,和幾年前一樣,或者說不一樣了,幾年前還有希望,而現在沒有。

小東西:喂,你怎麽不說話?

小東西:你說句話行不行啊,怎麽突然失蹤了呢?討厭死了。

小東西:不會是風箏斷了線,放風箏的女孩不要你了吧?

小東西:再也不理你了。

劉岩被QQ裏傳出的滴滴聲驚醒過來,看見小東西發了一排很不滿的表情符號,這才收拾起心情,陪這個“大姐”聊天。

這個“大姐”非常時尚,動輒發出“ohmyladygaga”之類的感歎,不看《快樂大本營》肯定不知道這句話,作為一個廣告人,尋找流行元素是必須的功課,否則劉岩也不可能會這句台詞,於是更加肯定了這是冒牌假大姐。

兩個人越聊越投機,聊天的範圍也越來越廣,從ladygaga聊到《暮光之城》,從郭敬明聊到《海綿寶寶》,從熱門韓劇聊到東方神起,最後小東西說到她的偶像,是許嵩,兩個人又一起默寫歌詞,“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還會有感覺/當年素麵朝天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你落入封閉的地牢/發不出求救的訊號/我卻能感應到/打開鎖鏈你淺淺笑和我擁抱”,“斷橋是否下過雪/又想起你的臉/若是無緣再見/白堤柳簾垂淚好幾遍”……

小東西在QQ裏分享了一首歌,正是《斷橋殘雪》,傷感的歌詞隨著傷感的韻律回**在房間裏,勾著劉岩的思緒越飄越遠,西子湖畔,垂柳依依,看雷峰夕照,賞三潭印月,十八遍在長橋上來回往複,然後守在斷橋的一端,在心裏描繪一場南國的雪。那個時候飄雪就在身邊,輕輕哼著這首歌。

劉岩不知道走神了多長時間,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滿屏幕都是小東西的抱怨,看得出來這個“假阿姨”很氣憤,已經發誓再也不理臭風箏,一怒下線了。

劉岩把聊天記錄認真看了一遍,應該說很仔細地回味了一遍,然後關上電腦,這是他第一次白天關掉電腦,竟然有了睡覺的衝動。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整整十六個小時,如果不是上廁所的欲望太強烈,恐怕還在陪著周公下棋。在夢裏,劉岩竟然見到了小東西,她根本不是阿姨,而是一個漂亮的小蘿莉,尤其是那張娃娃臉,看上去就像卡通人物,讓他很想上去捏幾下。小東西可不會輕易讓劉岩捏到,於是兩個人開始捉迷藏。這個夢也不知道做了多久,劉岩醒來的時候隻記得自己不停地追,實在累得跑不動,站在原地休息,小東西也會站住,瞪大眼睛看著他,那眼睛忽閃忽閃的,在劉岩的記憶裏,從來沒見過那麽漂亮的眼睛。

就在劉岩做著春秋大夢的時候,肖二小姐正在家裏發脾氣,不肯吃飯,不肯睡覺,隔幾分鍾就去電腦前看一看,然後抓狂地揮拳頭。

這可急壞了肖子峰,連忙打電話叫回了侄女,兩個孩子雖然年齡相差十幾歲,但感情非常好,女兒有什麽話都對她的姐姐說,這事曾經讓肖子峰鬱悶不已,有代溝,沒辦法。

“怎麽了?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惹我們肖家的小東西?”肖瀟走到了肖冬雨的身旁。肖冬雨連忙用身體把電腦屏幕遮好,然後用腳踢斷了電源,嘟著嘴坐在**:“我願意生氣,現在沒事了,你們誰都不要管我!”

肖瀟笑著坐在肖冬雨的身邊:“寶貝,是不是班級裏的小帥哥不理你啊?”

肖冬雨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們?每天都圍著我轉來轉去,煩都煩死了,我巴不得他們離我遠點!”

“哦?”肖瀟的臉上瞬間一寒,又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那你快說說,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混蛋得罪了你,有姐姐我在,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看他以後還能不能欺負我的小妹妹!”

肖冬雨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肖瀟揮動的拳頭,吐了吐舌頭說道:“你還是算了吧,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談得來又不知道我身份的朋友,你可不能把他給打跑了。”

肖瀟對妹妹的回答有些詫異:“你還會缺朋友嗎?你不是說你在班級裏總是一呼百應嗎?難道是騙我?”

肖冬雨有些索然無味地撅起了小嘴:“我才不要那種朋友,我說什麽他們都不敢反對,還天天像耍猴一樣在我麵前表演,真幼稚!”

肖瀟摸了摸妹妹的額頭:“也不發燒啊?也不看看你自己才多大,不喜歡幼稚的,難道喜歡大叔?是不是韓劇看多了,我可告訴你,歲數大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專門誘騙你這種涉世不深的小女孩。”

肖冬雨對姐姐的恫嚇很不屑:“你以為歲數小就不是色狼了?我們班級的那些男生,仗著自己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有幾個老老實實上課的,帶女生去校外開房,早就不是新聞了。”

“什麽?你的同學?”肖瀟頓時有些緊張,她也知道現在的中學裏比較混亂,但想不到貴族學校也會這個樣子。

肖冬雨攤了攤兩手:“這有什麽稀奇的,不過你別擔心,他們是不敢對我怎麽樣的,除了在我麵前耍猴,他們可沒什麽別的本事。”見肖瀟還是有些擔憂,肖冬雨開始轉移話題:“我親愛的大姐,就別說我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說說你吧,你和那個男人的事情都傳到我們學校去了。”

“什麽!”肖瀟一驚,有些結巴地問道:“你……胡說什麽……什麽男人……”

肖冬雨在姐姐的眼前晃了晃白嫩的小手:“姐姐,這可不像是那個敢愛敢恨、敢作敢當的肖瀟哦!你為了一個男人打官司,找了很多世伯幫忙,最後還把那個受害的小女孩趕出了濱南市,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覺得我爸會不知道嗎?到了這個時候,你不會還想瞞著我們玩地下情吧?你瞞著別人可以,但不該瞞著我啊!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姐夫,多可憐!”

因為前些天的動作太大了一些,肖瀟本來就沒想過能瞞住肖子峰,但妹妹說已經傳到學校去了,就忍不住有些緊張:“你剛才說……這事傳到你們學校去了?”

肖冬雨嘻嘻一笑:“星琪對我說的,她的爸爸是你們公安局的局長,怎麽會不知道這件事呢。”

肖瀟這才微微放下心,低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這個李局長,怎麽什麽都跟家人說,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了。”

肖冬雨歪著腦袋看了姐姐半天,直到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才說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不會真的給我找了一個姐夫吧?天啊!你真的不要我了,要去嫁人了啊!不行不行,這事我得告訴爸爸媽媽!”說完就不顧姐姐的阻攔,衝出了臥室,大叫著有重大消息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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