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騎快馬,直馳“無雙堡”,馬上一個是易了形改名“黑書生東方本仁”的東方野,另一個是執法統領宋一葦。

東方野雖是在“武林城”長大,但名震天下的,“無雙堡”卻沒瞻仰過。

出城,約莫四裏左近,是一片片的排雲巨樹,一條可容四馬並馳的大道,穿林而過,出林,一座巍峨的石砌巨堡,呈現眼簾。

遠遠便可清楚的看到高懸堡樓的“無雙堡”三個鬥大金字。

堡牆極高,設有雉堞。

顧盼間馳近堡門,隻見兩扇城門媲美的堡門八字敞開,十二名佩劍武士,分左右站立,威武凜凜。

雙騎直馳入堡,迎麵是一個廣場,櫛比的房屋,依廣場而建,一條青石板大道,把廣場一分為二,大道盡頭,緊接一座宮殿式的建築,十分宏偉。

兩人在距殿廊五丈之處下馬,立即有武士把馬牽離。

殿廊奇寬,全用白石鋪成,八根合抱的朱紅巨柱,襯托著這巨構更加氣勢十分。

居中,八扇雕花立地扇門,全部洞開,門裏有一座大屏風阻了視線。

橫楣上高懸一方巨匾,題的是“天下第一家”。

八名武士,挽劍左右分立。

宋一葦低聲囑咐道:

“請稍候!”

說完,上廊,趨近殿門,宏聲向裏道:

“黑書生候見!”

過了片刻,一名青衣少女現身出來,嬌聲道:

“堡主有令,便廳候見!”

宋一葦回身向東方野抬了抬手,東方野跟了上去,走過長長的殿廊,折向左進,眼前現一個院落,花木扶疏,山石玲瓏,東方野一看,這些木石,竟是按五行生克設置的,當然,在他眼中,這等於是小孩玩意。

他亦步亦趨跟著宋一葦穿過花徑,來在一間小廳之前。

東方野內心有些感到緊張,不知這榮膺天下第一高手的田慕嵩生成什麽樣子?

剛才傳話的青衣少女,出現門邊,先瞟了東方野一眼,秀眉微微一蹙,似乎嫌得長得太不起眼,然後才慢聲道:

“請黑書生入廳!”

宋一葦向東方野擺了擺手,示意他進去,自己留在外邊。

東方野定了定心神,步履安詳地進入廳中,觸目盡呈豪華的擺設。

一個錦袍鮮履的花甲老者,站在廳中太師椅前。

不用問他是誰,東方野長身一揖,道:

“參見堡主!”

“謝坐!”

東方野在青衣少女的暗示下,客位落坐,目光平視,這才看出這名動武林天下的第一高手仁態修長,麵目可親,五綹花白長鬢,直垂及腹。

“小友喚作‘黑書生東方本仁’?”

“正是,堡主寵召,無尚榮幸!”

“言重了,聽說東方小友南下中原,是為了兩個新出了道的修羅?”

“是的!”

“小友與兩修羅有怨?”

“是的,奉師令追索他倆的性命!”

“哦!令師尊諱?”

“家師身在草野,不許提名道號,請堡主海涵!”

田慕嵩微微一笑,雙目開合之前,精光迫人,同時了顯示出此人城府極深。

“這就罷了,小友能力敵雙修羅?”

東方野故意傲然一笑道:

“大概不致辱家師之令!”

就在此刻,青衣少女托了兩盞香茗進來,一反常情地先獻主人,隻見她在靠廳門處外止步,從托盤中拿起一盞茶,脫手拋向田慕嵩,這種獻茶法十分特別。

那茗茶滿及杯口,但卻平平穩穩飛出,點滴不潑,這種手法腕力,卻也驚人。

田慕嵩平伸手出掌,輕巧地接住,口裏道:

“無禮,該先敬客人!”

青衣少年螓首一垂,道:

“是,婢子知罪!”

“下次不可!”

“是!”

東方野冰雪聰明,立即明白這是安排好的過場,要試自己的功力,當下不動神色,隻微微笑了笑。

青衣少女端起了另一盞茶,鶯聲噘噘地道:

“少俠請用茶!”

抬手一送,那盞茶急速地飛向東方野,這一著十分促狹,如果照樣接住,因來勢急速,茶水勢必潑濺出杯口。

東方野伸出手掌,暗暗逼出一股內力,減低了茶杯的速度,又複以內力從掌心向上迫出,那杯茶在距手掌三寸之處,停住不動了。

青衣少女粉腮為之一變

田慕嵩眸中泛出了青芒。

東方野慢慢慢減力,那盞茶輕緩地落入掌心,從容道:

“謝茶!”

田慕嵩撫掌大笑道:

“好功力,老夫佩服!”

東方野欠身道:

“不敢當堡主謬讚,微末之技,豈當法眼!”

田慕嵩斂了笑容,正色道:

“小友可肯在老夫堡中作客?”

東方野正中下懷,表麵上卻顯得很為難的道:

“恐怕難以從方命!”

“為什麽?”

“師令在身……”

“小友要找的是素青二修羅不是?”

“是的!”

“小友如此找法恐怕難以如願!”

“請教?”

“如果雙修羅功力不敵小友,必然避忌,天下之大,一人之力終屬有限。”

“尊意是……”

“小友在敝堡安身,老夫派人查訪,發現他倆行蹤,立即報訊,以逸待勞,小友意下如何!”

東方野不禁心頭狂喜,聽口氣拜兄“素衣修羅”並未落入“無雙堡”之手,否則對方不會說“他倆”兩字,拜兄既已脫走,現在隻剩下一件事要做,便是趨機救出上官風父女了。

心念之間,故作沉吟道:

“隻是攪擾不當……”

田慕嵩哈哈--笑道:

“那裏話,二修羅恃技傷了堡中多名弟子,老夫也欲除之而後快!”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在此刻,另一名青衣少女,匆匆奔入,道:

“稟堡主,總管求見!”

“什麽事!”

青衣少女趨前數步,低語了一陣,東方野心下了然,“玉觀音”已被帶回堡中了,當下故作不知,轉自瀏覽廳中擺設。

田慕嵩老臉變了又變最後開口道:

“原來剛才小友在酒樓中已與本堡總管見過?”

“哦!是的!”

“舍妹受人暗算,失了神智,倒讓小友見笑了……”

“豈敢!豈敢!”

“聽說是小友出手……”

“請恕狂妄之罪!”

“小友援手,免她在外丟人現眼,老夫十分感激,還偏勞小友……!”

“當然,理應效勞”。

“小友非常人,可曾聽說過何人能治此失心奇症!”

東方野小期然想了白帝城那老者,不由脫口道:

“小可舉一人,是歧黃聖手……”

“啊!誰?”

“是一位無名老人。”

“現在何處?”

“此老行蹤飄忽,性情古怪,即使碰上了也難求!”

田慕嵩沉聲道:

“老夫不惜任何代價,隻要能求到,小友與那無名老人認識麽?”

“曾有過一麵之緣。”

“可否清小友描述此老形像,老夫派人查訪……”

東方野思索了片刻道:

“獨臂,白發,衣著如乞丐!”

“哦!這容易辦認,多謝指點。”

“不敢!”

田慕嵩轉頭吩咐那原先侍立的青衣少女道:

“紅芍,帶東方少俠到西院書齋安置,就由你侍候,注意不可怠慢!”

“是!”

東方野起身道:

“小可豈敢當堡主如此錯愛?”

田慕嵩打了個哈哈道:

“老夫生平最敬重的是後起之秀,與非凡的武士。”

這話說得十分冠冕堂皇,東方野心中暗笑,但表麵上仍謙遜地道:

“小可受寵若驚!”

“少俠請去歇息一會,入晚為少俠洗塵。”

“這越發的不敢了,告辭!”

田慕嵩送至廳,一付求賢若渴之相。

若在兩年前,東方野做夢也夢不到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會對他如此禮遇,一般武林人,要想見田慕高一麵真是難如上青天。

但現在他的感受不同了,論身手,已屬拔尖兒,論身世,是上屆天下第一高手之後,雖不引以自豪,但也決無逢卑之感。再一方麵,“無雙堡”的作為是他的不齒的,若記前仇,彼此是敵對的。

在小婢“紅芍”引領之下,來到西院書齋內布置的考究,東方野生平未見識過的,小婢“紅芍”態度也變了,恭謹至極。

剛剛梳洗完畢,兩名仆婦,把“玉觀音”抬到書齋,東方野為她解了特殊手法所製穴道,然後又用普通手法點了她“黑甜穴”?,再由兩名仆婦送出去。

“紅芍,我想歇一會!”

“好,有事請擊掌,我在下首房中聽候!”

“大概不會有什麽事,你也去休息吧!”

紅芍施禮而退。

這書齋一明兩暗,明間是正式的書房,東間是寢臥,西間是藏書之所。

東方野關上門,拉上窗紗,放落錦帳,然後和衣倒臥,卸去了“易形”之功,他這時才算真正的得到休息。

人已經順利地進入了“無雙堡”,第一步棋已成功了,第二步便是速救上官風父女,當然,這是急不得的,必須要等待時機。

幌眼在無雙堡作客已是半月,“無雙堡主”待東方野有如上賓,上上下下與他相處,也十分融洽,對全堡的形勢格局也摸透了七八成,隻是苦於無法探詢上官鳳父女的消息。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開始感到焦灼不耐。

還有,便是關於“乾坤真人”,有時試控著偶爾提及,人人都諱莫如深,用話岔開,似乎連“乾坤真人”四字都不願談及。

這一天,“無雙堡主田慕嵩”設了盛宴,親自陪東方野暢飲。

東方野知道對方必有話說,果然,酒酣耳熱之際,“無雙堡主”開了口:

“東方少俠,老夫有件事相求!”

東方野沉凝地道:

“小可在此,錯蒙禮遇,無功不受祿,暗衷耿耿不安,相求二字言重了,如有差遣,但請吩咐?”

“無雙堡主”麵色一正,道:

“老夫有一仇家,想借重少俠予以除滅!”

“堡主有何仇家?”

“是的!”

“堡主功稱天下第一,誰敢……”

“話不可一概而論,老夫這仇家是‘毒道’中的翹楚,業已脫出武技範疇……”

東方野心中一動,道:

“毒道名手?”

“正是,少俠有辟毒之能,所以想借重鼎力。”

“但不知對方是何許人物?”

“無雙堡主”咬牙切齒地道:

“是一名惡道。”

東方野立即明白了八成,所謂惡道,必是巫山那老道無疑,當下故作驚詫地道:

“是一個全真道人”

“並非全真弟子,隻是個掛名的野道。”

“有名號麽?”

“這個……沒有名號。”

“小可如何才能找到?”

“他與老夫有個約會,請少俠隨同老夫赴約,出其不意除了他。”

東方野心中大感躊躇,自己要充當“無雙堡”的劊子手?那道士是田慕嵩的妹夫,上次施用詭計,想借自己以“轟天雷”,殺害對方,現在可巧又扯上自己,他為什麽不擇手段的要置那道士於死地呢?

心念之中。試控著問道:

“恕小可多嘴,不知那道士與堡主結的是什麽仇?”

“無雙堡主”憤憤然道:

“老夫大妹田慕蘭,便是被他毒害,少俠眼見她的情形的。”

“啊!但不知約會在問時何地?”

“後天申時在距此十裏的山間。”

東方野想到那老道的確也是個惡毒之徒,鐐之決不為過,當下慨然道:

“小可準時隨主赴約!”

“無雙堡主”歎了口氣道:

“老夫實在是迫於無奈,此惡道生平惡行,擢發難數,除之不啻善行。”

就在此刻,總管“鐵羅漢嶽岱”匆匆而至,施了禮道:

“申插屬有要事稟報!”

“無雙堡主”眉頭微微一皺,道:

“有人下書!”

“拿來本座看!”

“鐵羅漢”欺近席前,雙手呈上一封書柬。田慕嵩接過手來,拆封一看,臉色倏沉,激動地道:

“是對方本人麽?”

“不,是一個普通居民,受雇送達的,尚在堡外等候回音。”

“嗯!回對言方三日內與對方所提條件踐約!”

“遵令!”

“鐵羅漢嶽岱”退了出去,“無雙堡主”把書信揣入懷中,笑了笑,沒提這事,殷歡勸酒,東方野自然不便探問別人暗事,這席酒,賓主盡歡。隻是各人心裏的所懷的鬼胎,各人自己知道。

東方野故意詢道:

“不知有雙衣修羅的下落?”

“無雙堡主”沉重地道:

“奇怪,五百裏之內的線眼,竟毫無蛛絲馬跡發現……”

東方野有心逼出對方實話,劍眉一軒道:

“雙修羅出道以來,目空四海,照理不會銷聲匿跡,除非遭了意外。”

“無雙堡主”沉吟著道:

“意外是有一點……”

東方野立即道:

“堡主得了消息麽?”

“不是消息,那‘素衣修羅’曾在本堡總教頭手下受了重傷。”

“噢,以後呢?”

“被他走脫了,所以老夫判斷雙修羅可能隱藏在什麽地方療傷。”

“是的,很有可能,小可也有一種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