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客石中利”嘻嘻一笑,道:

“別急,你這一輩,帳算不清了!”

“血手書生”冷厲地道:

“區區無意說笑!”

“虛無客石中利”一拌手中鐵算盤,眉毛一揚,道:

“老朽本無與你說笑,要打,換個地方,別妨礙了醫聖救人!”

“血手書生”目光朝裏一望,不由傻了,隻見“獨手醫聖”已著手治療東方野,自己倒是蠻橫得過份了,奇是奇在“獨手醫聖”,經過這一陣胡攪,他反而主動的施醫了,的確是怪人異性。

當下收劍拱手道:

“對不起,是區區莽撞了!”

“虛無客石中利”一笑道:

“架不打了?”

“血手書生”尷尬地道:

“看來是不必動手了!”

郝名揚步出廳門,“血手書生”忙問道:

“怎麽?”

郝名揚抑低了嗓音,道:

“有救,但遲了些……”

“無礙麽?”

“須三天才能複原!”

“哦!隻要能複原,三天四天倒不打緊!”

“對不起,小的要到前麵照料!”

“血手書生”道:

“區區也該走了,請轉告東方野,三天後區區在歸州等他!”說完,又朝“虛無客石中利”一揖道:“區區告辭,請恕方才失禮!”

“好說,好說,我們以後見麵的時間會更多。”

“再見了!”

到了前邊後座,“血手書生”扔了錠銀子在桌上,小二忙打躬道:

“店主交待,不許收少俠……”

“血手書生”一擺手道:

“不收便嚐你!”

說完,略不稍停,騎上了“的廬”馬,得得而去。

說東方野神誌清醒,發覺自己躺在房中**,“獨手醫聖”與宇文一雄坐在窗邊椅上,誰也沒開口,他想說什麽,又覺得無法啟齒,他知道“獨手醫聖”業已施術救治自己,雙方關係微妙,這筆人情受了內心總覺不妥,但不知如何。

青燈娓娓,已是入夜了。

他很想知道“血手書生”方才那一鬧的結果,因礙於老人在側,無法向宇文一雄探詢,索性閉上了眼睛養神。

過了不久,“獨手醫聖”第二次施術,遍點周身大小穴道,一遍點完,東方野感覺真氣業已開始流轉,精神也舒暢起來,隻是“獨手醫聖”額上汗珠滾滾,顯見費了不少真元。

服藥之後,隨即點上了“睡穴”,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宇文一雄坐在床沿。

“宇文兄,小弟感激不盡!”

“這不足掛齒,你現在覺得怎樣!”

“功力大概已恢複了三四成!”

“明天你可完全恢複了。”

“小弟……不知如何報答這再造之恩?”

“不用放在心上。”

“令師……”

“一大早離開了!”

“不須再用藥了麽?”

“餘下的我會做。”

“小弟那位朋友……”

“血手書生麽,昨晚離開了,他留下話要你三日後到歸州見他!”

“啊!他對令師太失禮吧?”

“家師性情古怪,他表現得正好!”

東方野不由莞爾,記得兩年前,受“張鐵嘴”的指示,到白帝城帝王廟,初見“獨手醫聖”,情況也差不了多少,所不同的自己是故意裝的狂傲,而“血手書生”卻是認真的,還好,沒出什麽大漏子。

郝名揚送來了早點,東方野下床漱洗後,與宇文一雄共進。

從早到晚,又服了三次藥,由宇文一雄施了兩次術。

隔夜,到天明,宇文一雄囑東方野自行運功十五周天。

過午,東方野功圓果滿,回複如初。

宇文一雄特地整備了豐盛的酒菜,祝東方野的康複。吃喝之間,東方野正色道:

“宇文兄,小弟有句話如骨噎在喉,不吐不快……”

“有話盡管說!”

“小弟蒙兄知遇,引為畢生之幸,而此番複蒙令師聖手回春,此恩此德,何以為報,每念及此,便覺寢食不安……”

“我說過不必放在心上。”

“話不是這麽說,大丈夫恩怨分明,令小弟深感不安的是令麵與先父家母之間的……”

宇文一雄臉色大變,驚聲道:

“你說先父是什麽意思?”

東方野黯然道:

“家父業已不在人間!”

“什麽,你父親東方遠已辭世?”

“是的!”

“何時?”

“十多年了……”

“你怎知道?”

“兩年前,小弟在武陵山中‘天主寺’,無意間碰到一位江湖異人,叫‘一戒和尚’是他透露的,且曾把先父遺物紅繩玉象交還小弟!”

“啊,他死了!”

“宇文兄何以如此激動?”

宇文一雄窒了一會,才期期地道:

“令尊一代奇士,曾名登‘血傍’,令人扼腕!”

東方野悲憤地道:

“先父死得不值!”

“為什麽?”

“是死於肖小的陰謀暗算!”

“他……被暗算是在失去第一高手寶座之後?”

“之前!”

“這怎麽說?”

“因為他受了暗算,所以才一招落敗於田慕嵩。”

“啊!這是武林史上的驚人之筆,可知凶手是誰?”

“乾坤真人!”

“那條赤練蛇,他為什麽要暗算令尊?”

“這是一個謎,小弟正要杏證。”

“想不到,想不到,江湖風波險,一不謹那個要滅頂,這事……令堂知道麽?”

“家母不知道!”

“江湖中還有誰知道?”

“再沒別人了!”

宇文一雄雙眼發赤,垂下了頭,這情景使東方野大惑不解,照理,他不該激動的,因為他師門與父母是對頭,為什麽呢?剛才他回答自己的那句話,可能言不由衷,但這卻無法追問,他對自己所表現的義氣不假,這中間有何蹊蹺呢?

心念之間,把話扯回到正題:

“宇文兄,小弟不願追問雙方結怨經過……”

“師令所限,恕我不便奉告!”

“這點小弟知道!”

“反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小弟想到的是受令師大恩,將來無以自處?”

“這……這你不必擔憂!”

“為什麽?”

“這是家師份所當為。”

東方野愕然道:

“小弟不明白!”

宇文一雄長長籲了一口氣,猛灌一杯酒,道:

“你隻信我的話就是了!”

“宇文兄有難言之隱?”

“可以這麽說。”

“小弟所要說的,就這麽幾句……”

“來,喝酒!”

“請!小弟酒後便要告辭!”

“何往?”

“找‘乾坤真人’!”

“對了,我想到一件事……”

“宇文兄想到了什麽?”

“這是‘虛無客石中利’透露的,‘無雙堡主’有一個胞妹,叫田慕蘭,被‘乾坤真人’裹協,與他同居。”

東方野腦海中立即飄過田慕蘭發瘋的一幕,不由頷首道:

“這小弟知道!”

“聽說‘乾坤真人’曾是‘無雙堡主’的座上貴賓。”

“是的!”

“奇怪田慕嵩能容忍‘乾坤真人’這等卑汙苟賤的行為……”

“沒有,據小弟所知,田慕嵩千方百計要殺‘乾坤真人’。”

“哦!不過,這並非近日的事,已很多年了,這事發生之後,‘乾坤真人’與田慕嵩仍保持交往,奇便奇在這裏!”

“是的,許多江湖事根本不能以常情推測!”

“這話有理!”

“據小弟所知,‘虛無客石中利’也誌在‘乾坤真人’,曾劫田慕嵩的第三個兒子,協迫對方交出‘乾坤真人’”。

宇文一雄拍了一下桌麵道:

“是啊!田慕嵩圖謀‘乾坤真人’,可能為了要救他的兒子!”

“對,小弟竟沒想到這點!”

“這是梟雄心性!”

“宇文兄知道‘虛無客’的目的麽!”

“他還要追究一件武林史上空前的大陰謀!”

“什麽大陰謀?”

驀在此刻,隻見郝名揚匆匆奔入,氣急敗壞地道:

“師父,發生了大事!”

宇文一雄皺眉道:

“什麽事大驚小怪?”

郝名揚變顏變色地道:

“後麵,小天井……”

“小天井怎樣?”

“弟子方才有事到後麵,發現……死了不少人……”

宇文一雄與東方野聞言色變。宇文一雄栗聲道:

“死人?”

“是的!”

“多少?”

“總有五六人之多……”

“把話說清楚些?”

“弟子到後麵發現小天井中滿地血水……”

“血水?”

“是的,人被殺後,屍體被‘化骨’的藥物化為血水,但從未化盡的毛發,與遺留的兵刃,有六人之多。”

“啊,有這等事……”

“弟子判斷,事情可能發生在昨晚!”

“何以見得?”

“血水已半幹,同時大白天不可能毫無聲息。”

宇文一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咬著牙道:

“店裏的夥計們平安嗎?”

“人都在!”

“那死的是什麽人呢!”

“對了,牆有一個血手印!”

東方野陡地立起身來,高聲道:“是‘血手書生’下的手!”

宇文一雄驚呼了一聲道:

“這事大有蹊蹺!”

東方野轉身取過“鬆紋古定劍”,急聲道:

“名揚,帶我去看!”

“好的!”

轉出角門,小天有井,東方野舉目一看,不由毛骨悚然,隻見一灘灘的血水.業已變色,把小小院地幾乎染遍,血水中,一堆堆毛發,還有連鞘的劍,靠右邊接邊小巷的圍牆上,一個刺目的血手印。

一點不錯,是“血手書生”的標誌。

這是怎麽回事呢?

郝名揚突地手指牆角一些黑糊糊的東西道:

“師叔,這是什麽?”

東方野過去看了看,用手拿起來湊近鼻子嗅,驚聲道:

“是火種!”

“什麽,火種?”

“對了,引火之物!”

“莫非有人要縱火?”

“可能是如此,看,那牆邊有字……”

郝名揚一步縱了過去,隻見白粉牆上,用炭筆寫了幾行字,脫口便吟道:

“無雙堡為報奪店之恨,派人焚店,業已誅除,爾後須提防……”

宇文一雄也已來到現場,憤憤地道:

“肖小行徑,不怕辱沒‘無雙堡’之名!”

郝名揚接下去吟念道:

“有高手趕到,將落足三官廟,本人決往悉誅之。”

東方野劍眉一揚,道:

“三官廟在何處?”

宇文一雄道:

“出鎮西行,約五六裏,地點十分荒僻。”

東方野略一思索道:

“小弟立刻趕去。”

“也許來不及了……”

“不見得,留字說明將落足三官廟,也許對方還沒有趕到,由於該堡川邊巡察‘黑閻羅程晃’那批爪牙被殺,店又被奪回,對方此來,誌在必得,這批縱火的,可能是先遣的高手……”

“貴友‘血手書生’下手夠狠!”

東方野心頭打了一個結,訕訕地道:

“是過分了些,但他這樣做,可以免了清理屍體的麻煩!”

“想不到他也是毒道能手。”

“小弟對他底細,並不了解。”

“你一定要去!”

“應該接應他,誰知道‘無雙堡’出動了多少高手。”

“既如此,我不強留,見到他,請代致謝!”

“好的,小弟就此告辭,後會有期了!”

“我重申前言,這裏是你半個家……”

“小弟五內皆銘!”

說完。回到內宅,拾奪了下零星之物,立即離店上路。照宇文一雄的指示,出鎮後向西直奔。

農夫荷鋤,歸鴉嗓晚,落日餘暉染紅了半邊天。

東方野邊行邊想,“血手書生”竟然還未離開建始,幸虧有他,否則昨夜這間小店便將付之一炬。

五六裏行程,轉眼即到,暮色蒼茫中,隻見疏落的雜木林中,露出了一間大廟的輪廓,一條荒草侵蓋的小路,穿林而入,四周連農舍都沒有,側方可見荒墳累累的墳場,地點果是十分荒僻。

東方野心想,應該隱秘行蹤為上。

於是,他加速身形,閃入林中,由墳場這邊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