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秀士”輕描淡寫地道:

“是兩位不自量的朋友!”

“何許人物?”

“無雙堡爪牙!”

“啊!閣下毀了……”

“不,不,隻是睡著而已。”

“是對方找上閣下?”

“他倆想與你親近,天亮後駕臨拜訪,被區區發覺方到這邊來的!”

“噢!是要圖謀在下?”

“對了,你認識床頭那東西麽?”

東方野目光移向床頭枕邊,不由駭呼道:

“轟天雷!”

“藍衣秀士”點頭微笑道:

“正是此物,如果擲入老弟房中,很夠瞧的!”

東方野驚然道:

“在下太沒警覺了,竟懵然未覺,如此說來,在下已欠閣下一筆。”

“小事何足掛齒,來,幹!”

雙方舉了杯,東方野忍不住道:

“我們可以談正事!”

“藍衣秀士”點頭道:

“可以了,不過聲音小些,慎防隔牆有耳!”

東方野麵上又是一熱,深深感覺自己經驗不足,粗心大意,訕訕地道:

“慚蠅,在下太粗心了!”

“不談那個,老弟想知道‘虛無客’劫持田三,迫田慕嵩交出‘乾坤真人’目的,對嗎?”

“正是!”

“因為要查證一樁空前的武林血案!”

“什麽血案!”

“你也許知道兩年‘血榜’之爭,田慕嵩不戰而保持王座!”

“是的,在下曾經恭逢其盛!”

“老弟知道什麽?”

東力野心中一動,道:

“因為挑戰者‘美髯公伍伯昀’中途發生意外!”

“藍衣秀士”咬牙瞪目道:

“對了,就是這件公案!”

“這與‘乾坤真人’何關?”

“他是殺害‘美髯公伍伯昀’的凶手。”

東方野心頭為之劇震,忍不住“啊!”了一聲,立時想起父親遭受暗算,凶手也是“乾坤真人”,而父親是上一屆的第一高手,伍伯昀是本屆的挑戰者,兩人先後遭害,使田慕嵩得以保持寶座,而“乾坤真人”當初又是“無雙堡”貴賓,是田慕嵩智囊之一,把兩件公案聯想起來……

心念之間,血行驟然加速,栗聲道:

“難道是有計劃的陰謀!”

“可能是,但這是震驚武林的公案,不能輕率下判斷,必須查出事證。”

“這……這太可怕了……”

“不錯,不但可怕,而且人神共憤!”

“目前正要查證此點,所以非找到‘乾坤真人’不可!”

東方野想了想,猛地一擊桌麵道:

“是了,必是如此!”

“藍衣秀士”神色已變得十分凝重,沉聲道:

“什麽必是如此?”

“田慕嵩千方百計要殺死‘乾坤真人’,必是想滅口!”

“對,但目前不能對田慕嵩質詢,也不能公諸武林。”

東方野咬牙切齒地道:

“嗯!非尋出這條毒蛇不可?”

“藍衣秀士”凝視著東方野道:

“老弟找‘乾坤真人’又是為了什麽?”

東方野話到口邊,又倏然止住了,他想,父親之死,以暫不公開為上,這是個武林秘密,而且公開了對自己將來的行動,多少會有影響,目前隻有少數幾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父親的死因,除“一戒和尚”之外,還沒有人確切知道。心念之間,含糊其詞道:

“也是為了一件武林公案!”

“區區可得與聞否?”

“這……恕未到公開之時。”

“那就罷了,區區可以與老弟同道?”

東方野一笑道:

“如果在下說不可以,閣下化明為暗,還是一樣的盯牢!”

“藍衣秀士”哈哈一笑:

“老弟說區區陰魂不散麽?”

“大概是的!”

“那就幹脆化暗為明好了。”

“隻好如此!”

“何時動身?”

“飯後!”

“水路陸路?”

“陸路快捷而便當,我們溯江而上。”

“很好,來,再喝上幾杯,助點精神好趕路。”

兩人又吃喝了一陣,“藍衣秀士”道:

“老弟此來是訪晤‘血手書生’?”

東方野心下一沉,道:

“是的!”

“見到了?”

“沒有!”

“他沒守信?”

“唔!”

“老弟似有心事?”

“沒有什麽!”

“貴友到底是什麽來曆?”

“抱歉,在下也不清。”

“這就奇了,不知底蘊,還能結交……”

東方野語含深意地道:

“結交談不上,如浮萍之聚合,時過境遷,便各自西東。”

“藍衣秀士”搖了搖著道:

“非是區區有意探人隱私,老弟有點言不由衷!”

“為什麽?”

“他對老弟很夠意思的!”

“閣下根據什麽這樣說?”

“老弟此次接受‘獨手醫聖’療傷,是他促成的,不錯吧?”

“在下不否認!”

“還有,療傷期中,是他暗地護法,老弟不知道吧?”

“啊!這……在下沒想到,閣下怎麽知道的?”

“他伏伺店後空屋,徹夜寸步不離,‘虛無客’目睹的?”

“哦!”

東方野思潮開始激**了,這樣對朋友,可說仁至義盡,自己因了為憤他與侍婢苟且,而起意絕交,把前情一筆抹煞,這樣對嗎?

但又想到此等人的確不堪為友,欠他的,以後還他便了。

“藍衣秀士”又道:

“他是個武林好手!”

“是的,是好手。”

“而且他似專一與‘無雙堡’作對,算是站在我們這一邊?”

“是的!”

東方野知道“血手書生”與“無雙堡”作對,以血腥手段對付“無雙堡”的人,完全是為了“素衣修羅”的關係,因為拜兄是他胞妹的未婚夫,拜兄因受“轟天雷”炸傷,不治而死,他為他報仇,想到這一點,又覺得與“血手書生”絕交是不對的了。

“藍衣秀士”喋喋不休地說著道:

“老弟把心愛的坐騎送與了他?”

東方野麵上立現歉疚之色,期期地道:

“這一點在下深感對不起‘張鐵嘴’前輩,那匹神駒是他相贈的!”

“那倒沒什麽,送與你,便是你的,你有權處理!”

“話雖如此,總是不妥,但當時在下自認沒有活望,所以才如此決定。”

“哦!對了,那位與老弟齊名的‘素衣修羅’呢?”

東方野傷感地道:

“死了!”

“藍衣秀士”顯出大吃一驚,睜大了眼道:

“死了,怎麽死的?”

東方野咬牙手指床頭道:

“死在那東西之下!”

“啊!轟天雷,他死得不值……”

“的確是。”

“田慕嵩是黔驢技窮,才一再施這卑鄙手段,令人齒冷。”

“我們動身如何?”

“好呀!”

“這二人怎辦?”

“還有一個時間會醒來,讓他們多躺一會。”

說完,起身拾輟了一下衣物,放一錠銀在桌上,然後與東方野相偕出房,朝外扣了房門,東方野全付家當不離身,也無須回房,說走便走。

出了城,沿江而行,兩人的衣著風度,儼然一雙遊**的學士了。

第二天,到了巫山腳下,隻見滾滾江流,崩雲裂岸,氣勢磅,令人動魄驚心。

兩人就野店飽餐了一頓,然後備足幹糧,開始登山。兩人都是一等一的特級高手,功力均已到了某一極限,攀山越嶺,如履平地,認準了方向,一個勁的奔驏縱蹩,根本無須循樵徑鳥道。

峻峰業雜,怪石危峨,絕壑斷澗,霧鎖雲封,雖然功力高超,但也著實累人。

薄幕時分,兩人來到了座亂石堆累累的峰頭。

東方野四下一望,道:

“我們尋個地方休息了吧,今夜一定趕不到的?”

“藍衣秀士”微喘著道:

“好,這峰頭全是岩石,必有洞窟可以安身,歇了吧!”

驀在此刻——

一陣怪異的聲音傳入耳鼓,那聲音極其脆異,沉悶低暗,似近又遠,“藍衣秀士”一抬手道:

“聽,那是什麽聲音?”

東方野側耳一聽,道:

“像是野獸的喘息?”

“藍衣秀土”點了點頭,又仔細聽了聽,道:

“有點像,不會是人吧?”

“這聲音似發自洞窟之中?”

“閣下向左,在下向右,我們搜一搜……”

“好,留神些,也許是巨蟒一類。”

東方野聞言之下,心頭猛之一顫,這深山之內,毒蟲怪蛇不少,這也極有可能,如碰上了,雖說不怕,但也不無顧忌。

兩人一左一右,搜了過去。

東方野搜了一陣,那怪聲卻停了,這一來無聲可追尋,搜查便費力了。

突地,一聲驚呼,傳了過來,顯然是發自“藍衣秀士”之口,東方野心頭一震,立即循聲飛彈了過去。

隻見“藍衣秀士”兀立在一個石洞口,像是呆住了。

東方野一個箭步,掠到了“藍衣秀士”身邊,用目向洞內一張,也不期然地驚呼出了聲:“呀!”

這洞不大,但也不小,是由數塊巨大的岩石疊成,像一間石室,洞中,躺臥著一個女人,披頭散發,麵目雜辨,尚在扭動,喘息,從那女人的服飾膚以看來,決非普通的山居。

她是誰?

因何在這孤峰絕頂的石窟中?

“藍衣秀士”栗聲道:

“她若非得了急症,便是遭了意外!”

東方野欺近兩步,運足目力察看,忽地栗呼一聲道:

“她手腳被縛!”

“藍衣秀士”腳步一移,道:

“我們進洞去查看……”

東方野一伸手,攔阻道:

“且慢!”

“藍衣秀士”一驚止步,道:

“怎樣?”

東方野再審視了一番,栗聲駭呼道:

“怎麽會是她?”

“藍衣秀士”驚聲道:

“她是誰?”

“田慕嵩的妹妹田慕蘭,‘乾坤真人’的姘婦。”

“什麽,她……就是那個已發瘋的婦人!”

“一點不錯!”

“她怎會被縛在這峰頂石窟中?”

“無法想像!”

“從她身上必可追出‘乾坤真人’”……話聲中,舉步便朝窟內走去。

東方野大叫一聲:

“不可接近她!”

“藍衣秀土”訝然止步道:

“為什麽?”

“她好會用毒,殺人如兒戲!”

“啊!”

“讓在下來處置!”

東方野緩步入窟,直欺田慕蘭身邊,隻見這一代尤物,現已憔悴得不堪,往日迷人的風韻,似已完全消失了,隻剩下輪廓依稀。

田慕蘭木然望著東方野,嘶啞著聲音道:

“你是誰?”

她已不認識東方野,東方野不願說出真姓名,沉聲道:

“在下‘青衣修羅’!”

“來此何為?”

東方野一聽對方口氣,並沒有瘋傻之狀,心想,奇怪,難道她已被治愈了?但她怎會被縛在這人跡不到的地方呢?

心念之中,道:

“你這是怎麽回事?”

“我……快要死!”

“什麽,你快要死了?”

“不錯……時間不多了……天幸有人……”

“誰把你縛在這石窟中?”

“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