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冤家

滿目泛濫滾滾黃河水,決口後漫過良田村莊,水勢減緩,水麵上漂浮著家具,鍋碗瓢盆,菜葉子,以及一口漆黑的水缸,咬牙切齒話音從水缸裏傳出,“舒穆祿誌遠,你說夠了沒有?我於成龍敢對於天發誓,我沒貪墨修繕河堤一枚銅錢,黃河...黃河決口..不是..”

“你還有臉說不是你的錯?你是沒貪墨一枚銅錢,可你看看如今的災情,你同貪官汙吏相差無幾,貪官索賄不過是禍害一府百姓,你呢...你睜開眼睛看看,整個督省都被你禍害了。”

於成龍不吱聲了,誌遠句句實話無法辯駁,於成龍本來就很羞愧,被誌遠這麽一說,寶劍在手的話於成龍願意一死以謝天下,誌遠被於成龍拽落水中,好在誌遠會水,雖被一浪頭打得頭有些暈,但誌遠沉著冷靜,本來能很快上岸,可不懂水性的於成龍拽著誌遠死都不肯鬆手,落水之人隻要抓住一點希望就不會鬆手,誌遠身穿礙事的官服,再帶著於成龍,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後有趕上黃河決堤,在誌遠精疲力竭的之時,飄過來一口大缸,誌遠和於成龍好不容易爬上水缸上,相對安全的兩人,再次爭吵起來,主要是誌遠痛罵於成龍,眼前的災情使得於成龍底氣不足,又說不過誌遠,好不容易想到自辯的話語,被誌遠很容易的鎮壓下去。

誌遠說得於成龍好懸一頭撞死在水缸上,於成龍就想不明白了,舒穆祿誌遠滿八旗出身,能言善辯的比許多漢家讀書人都強,於成龍淚水盈眶,他是清官,他心係大清百姓,對康熙皇帝一片忠心,怎麽在誌遠口中,於成龍十幾年的清譽毀於一旦,於成龍比罪大惡極的貪官還可惡。

“別說了,誌遠,你別說了行不行?”

誌遠看了看四周的狀況,茫茫河水上,他們得飄到什麽時候?誌遠感覺腹中饑餓,吵架教訓於成龍是很耗費體力的,還是留點力氣得好,誌遠冷哼了一聲:”等回京見萬歲爺,我們再好好說道說道。”

於成龍鬆了一口氣,誌遠終於不在罵他了,實在是太幸福了,誌遠突然道:“你別閑著用力向東劃水,胳膊動一動,快點,快點。”

於成龍為河道總督,誌遠不過是工部堂倌,他敢於理直氣壯的命令於成龍劃水,於成龍驚得咬了舌頭,方才教訓於成龍就算了,畢竟是他有虧再前,可...可...誌遠再催促:“快點,咱們上樹去。”

於成龍不解在誌遠其意,“為何要上樹?”

“你還能堅持多久?水缸如果飄到激流處,你別指望我再有力氣把你撈出來,何況天就快黑了,水裏太涼,四體僵硬哪有力氣劃水?在水裏飄著就是個死,我的妻兒在京城等我,我不可死在此處。”

“你還想在水上飄著,我也不攔著,看在我方才救你一命,送我去樹上,咱們私事上兩清了,回京後咱們隻論公事,當然你得活著,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像皇上言明你錯了,他們是對的。”

於成龍氣悶得很,胳膊劃水,舒穆祿誌遠這樣的憨人,也不算憨人,能將於成龍罵得手不出一句話,能算得上憨人耿直的人?於成龍總結出了舒穆祿誌遠為官一生,公認的一句話,舒穆祿誌遠是最難琢磨的一人。

誌遠控製著水缸的方向,順便像是驅趕毛驢拉磨催促於成龍快點劃水,誌遠如果手裏有一根趕毛驢的皮鞭的話,會更像的,誌遠於成龍飄到了樹下,誌遠先衡量一下樹的堅固程度,誌遠爬上了上去,坐在樹枝丫上,水裏的於成龍眼巴巴的看著誌遠,是聽他的爬樹呢?還是繼續趴在水缸上隨波逐流?

於成龍很快做出決定,有伴總比他自己一人強,雖然誌遠有時很氣人,於成龍對誌遠產生了依賴,聽誌遠的應該能保命,於成龍不怕死,他怕死了以後還被誌遠罵,沒有辯解的機會,到地底下也不安心。

誌遠伸出胳膊,將已經決定爬樹的於成龍拽了上去,於成龍送了一口氣,緊緊抱著樹枝,一番折騰下,於成龍比誌遠年歲要大,體力消耗也比誌遠大得多,於成龍喘著粗氣,”舒穆祿誌遠,本官不會忘記你對本官的救命之恩。”

誌遠闔眼不搭理於成龍,於成龍討了個沒趣,對誌遠咬牙切齒,天隻知道於成龍怎麽落到此地步,不遠處傳來呼救的聲音,誌遠動了動身子,不曾睜開眼,於成龍看到一漢子在水麵上呼救,“救命,救命。”

於成龍抬手向呼救人招手時,手腕被抓住,於成龍回頭看向誌遠,問:“你做什麽?沒聽見有人叫救命嗎?”

“於大人,恕下官提醒你一句,這株樹木隻能承受兩人,下官不攔著你救人,不過他上來,你得下去,請於大人斟酌,三思而後行。”

“你...你...沒人性。”於成龍怒道,“眼看著他被淹死?舒穆祿誌遠本官看錯你了。”

“於大人,到底誰造成的黃河決口?”誌遠靠在樹幹上,話語中充滿嘲諷,“你如果肯聽他們說上一句,會有如今的後果嗎?不懂治河,不肯采納前人的意見,執意全盤否定,他不是死在下官的見死補救,是死於這場水患之中。”

於成龍眼睜睜的看著黃河水卷走了那漢子,於成龍趴在樹上,手臂擋著雙眸,嚎啕痛哭,誌遠眼眸裏劃過一分愧疚,“我夫人曾經說過,凡事量力而行,不可因救人而將自身陷入險境。”

“舒穆祿誌遠,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離去了?聽後宅婦人的話,你不覺愧疚?”

“我夫人的見識比於大人強,騎射功夫也比於大人好,在惠州城一箭射死海盜頭目,穩定守城民心,為我賢內助,於大人哪一樣能做到?”

於成龍很委屈,有這麽比的嗎?誌遠為何不比誰為官清廉?不是,婦人守三從四德,怎可為官?比誰更中忠君為國?於成龍雙眸赤紅,眼前的水患都是他造成的,忠君為國,造福百姓,此時是對於成龍最大的諷刺。

孩童啼哭聲,於成龍捂住了耳朵,闔眼不敢再看,卻趕到樹枝晃動,噗通的落水聲,於成龍睜眼見誌遠向孩童遊去,誌遠嗆了好幾口水,於成龍望著起伏的誌遠,嗓音幹澀:”小心,誌遠...小心呀..”

誌遠抓住了孩童的頭發,拚命向回遊去,當誌遠再次爬上樹的時候,誌遠臉泛著精疲力竭後的蒼白,安慰氣壞了四五歲的小姑娘,“別怕...咳咳...沒事了...”

誌遠眼前一黑,他又餓又冷,“叔叔..謝謝...”小姑娘嘴唇發紫,誌遠勉強笑了,“是你命大。“這株樹能承受得了,於成龍不知該如何評判舒穆祿誌遠,說他善良?不對,說他惜命?也不對,於成龍見誌遠闔眼,忙喊道:”舒穆祿誌遠,你不許闔眼,起來...起來罵我,你不是恨本官嗎?睜眼罵我啊,誌遠...誌遠...快來罵我。”

於成龍怕誌遠死了,卻沒見到誌遠嘴邊的苦笑,誌遠不過是闔眼歇息,於成龍死了,他誌遠都死不了,誌遠餓得很,想著夫人安排的膳食,舔舔嘴唇吞咽了口水,“於大人,你再叫囂我將你踢下去。”

於成龍惱羞成怒,他又被誌遠耍了,於成龍拳頭握緊了鬆開,鬆開再握緊,同誌遠一般見識有失身份,不理他,是本官不理他,絕不是本官說不過他。

一夜就這麽過去了,清晨暖陽升起,映著河水麵上紅彤彤的,一夜的饑寒交迫,誌遠將懷裏的小女孩交給於成龍照看,動了動身子,突然誌遠所在的樹枝斷了,誌遠整個人再次落水,於成龍晃了:”來人,來人啊...“

誌遠身子沉入水中,就這麽死了嗎?惠雅,書軒,書逸,舒瑤...誌遠眼前模糊,突然腦後的鞭子被提起,誌遠維持著一絲清醒,費力的向上爬,好聽清脆的女聲傳來:“大人,大人。”

誌遠縫隙處看見救自己的是名十五六歲容貌清秀的少女,誌遠身子還在水上搖晃,是小船,他得救了,誌遠開口:“樹上還有人,救他們...救他們..”

少女跪在誌遠是身邊,拿出水壺為誌遠喝水,少女看著誌遠,笑容裏帶著些許的羞澀,誌遠怕是不記得了,在誌遠巡視河堤時,他們曾經見過的,少女起身劃船,小舟搖搖晃晃的向樹下行進,接下了於成龍和下姑娘,小舟才緩慢的向岸邊劃去,於成龍看了看劃船的少女,又看看誌遠,桃花債,美人恩,舒穆祿誌遠,還能一妻無妾否?

誌遠隻有一名嫡妻,無任何妾室,在大清官場上十分罕見,於成龍是清官,可他除了妻子在在之外,也有一名妾室的,多了於成龍養不起,但舒穆祿誌遠不一樣,出身忠勇公爵府,勳貴之家,頗有家資,身居三品大員沒個小妾,也不去煙花之地喝花酒,是官場的異類,現在有了對誌遠有救命之恩的漁家女,誌遠會納妾報恩?於成龍不覺想要幫一把誌遠。

“姑娘,你姓什麽?父母可建在?”

“回大人話,奴家姓於,父母早亡,跟著哥哥過活。”

於成龍捋了捋胡須,做出了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於姑娘於本官有救命之恩,本官收你為義女如何?”

“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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