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當宋離憂和雲青回到中央池水處時,發現阿芒和謝遙早就在那兒等著了。
謝遙看著他們倆人相處和睦的樣子瞪大了眼睛,本來以為雲青和宋離憂湊到一起去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麵,沒想到兩人還有說有笑。
這邊雲青也心下吃驚,她和宋離憂有星盤輔助,加上兩人來曆都不一般,本以為肯定比謝遙他們速度要快,沒想到完全不是這樣。當然,這和他們倆都把時間花在內鬥上也有關係。
謝遙正想走上前說話,但是突然想到什麽,臉一紅又退了回來。
“道遠,你們這邊如何?”雲青不明所以。
謝遙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臉紅得更厲害了。他憋著不說話。
“小子你怎麽這麽娘娘腔?”宋離憂看不下去了,在雲青那兒受了一肚子氣恨不得全發泄在這小子身上。
謝遙居然也不反駁,等雲青走近了,悄悄拉過她說:“這青帝百花印……怎麽、怎麽這幅模樣?”
雲青一怔,正想著青帝百花印能是什麽模樣,下一刻就感知到了謝遙的情況。
他一邊說話,口中就一邊飛出各色鮮花,還夾雜著陣陣清香。周身也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出現百花異象,暗香浮動。
雲青在此之前也沒見過百花印,她是通過天書揣測到其大致作用的,見了謝遙這情況隻能憋笑道:“你果真天資絕佳……才剛剛見到青帝百花印就已經能凝出異象了。”
宋離憂自然也感覺到了他的情況,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說你娘娘腔還真是沒錯。”
“怎麽樣,你和阿芒可還順利?”雲青回頭朝宋離憂笑了一下,他的笑聲立馬消失了。
“除了這異象其它都挺順利的……阿芒拎著我轉了半天,推門就看見一座懸空花圃……”謝遙一邊說一邊吐著花。
雲青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於是不再多問,接話道:“順利就好。”
“你們怎樣?宋離憂欺負你了麽?”謝遙擔心地問道。
宋離憂鼻子都氣歪了:“欺負!?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她!”
“我們相處得挺愉快的。”雲青隨口回答。
“那就好。”謝遙放下心來,他怕沒有阿芒震懾,那宋離憂會對雲青下黑手。
而實際情況是,雲青趁謝遙不在,偷偷對宋離憂下黑手了。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謝遙有些不安地問道,還偷偷看了眼宋離憂。
“我和你們一起。”宋離憂皮笑肉不笑。
謝遙頓時不樂意了,吐著花兒說:“你這般不安好心還想跟著我們,況且你連肉身都沒有!”
宋離憂嫌惡地掩住鼻子:“一股怪味,別對著爺爺我說話!”
雲青覺得現在的情況亂七八糟的,不由有些頭疼:“我的想法是,去附近的一座城中休養生息,做長遠打算……”
“你以為我願意?總比你連肉身都沒有好!”謝遙罵不來髒字兒,隻能揪著“沒肉身”這點狠戳宋離憂痛處。
雲青還在皺著眉盤算今後的事情:“此番事了,相信大家也需要靜心消化所得,比如道遠你洗髓伐骨需要鞏固,百花印也需凝練,然後宋離憂的逢春印……”
“喲嗬,反了你!就算沒有肉身,宋某殺你也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宋離憂身上星光一盛,嚇得謝遙向後退了幾步。
雲青眉毛皺得越來越緊:“還有我也需要養養傷,順便了解鏡都的情況,知己知彼方能……”
“你除了欺負弱小還會什麽!”謝遙梗著脖子,估計他之前十幾年也沒跟人這麽吵過架。
“離這裏最近的城池應該是……”
“弱小?你倒是說說看你們三人中有誰是弱小?”宋離憂譏笑道。
“閉嘴!!”雲青終於忍無可忍。
對峙著的兩人終於停下了互噴。阿芒在一邊愣愣地站著,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好像一直沒搞懂情況。
“咳咳……咳咳咳!”雲青心火一上來就咳嗽,這一咳就停不下來。阿芒終於從愣神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摘下脖子上的壺想給雲青喝點水。
雲青無奈地伸手推開壺:“不必。”
這裏麵裝的是神宮中央的池水,她可不知道喝下去會有什麽異狀。
“你們可聽見我剛剛說了什麽?”雲青好不容易把氣喘平了才問道。
“離這裏最近的是慈安城!”謝遙見她咳得厲害也不跟宋離憂鬧了。
“瞧你那狗腿樣……”宋離憂可不像謝遙,他巴不得雲青直接被氣死,他也樂得輕鬆。
“那麽就去慈安城落腳……咳咳……”雲青低頭捂嘴,掩住自己的神色,其實她之前就和宋離憂談過此事。
如果沒有什麽意外,慈安城一站她就會與謝遙分道揚鑣。
謝遙與她不是一路人,雲青在他身上的布局全部完成之時,便是他踏上仙途之時。
謝遙當然不知道他們商量過什麽,隻是隱隱覺得宋離憂和雲青關係有變,他還在一邊興致勃勃地期盼在鏡都見到朝思暮想的無暇仙子。
“那就走吧,我們下山。離憂,你來指路可好?”雲青被阿芒抱到肩頭坐著,總算覺得舒服點了。
宋離憂被她一聲“離憂”叫得渾身發冷,咬牙道:“……跟上。”
末了他還不忘恐嚇般地瞪了謝遙一眼。
謝遙對他噴出了幾朵金燦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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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上去時間不長,但實際上幾人已在神山呆了好幾天。當他們好不容易從陰冷的深山中走出來時,正值清晨。
遠方初陽漸暖,秋日清晨的寒意一點點融化成燦爛的光芒。
沿著上山的路往回走漸漸也能見著些稀稀落落的遠行客。他們風塵仆仆,從南方荒蠻之地艱難地向著繁榮的北方。在陽光普照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希望,他們相信在目的地有著他們所想的未來。
慈安城離他們不足半日路程,謝遙沒了毛驢,腳程慢些,幾人堪堪在正午到達了城門口。
“等等……”
“慢著。”
宋離憂和雲青幾乎是同時說道。
此處已經看得見城門,想來慈安城已經近在眼前了。越向北黃沙越是肆虐,地上積著薄薄的沙土,風一吹就成了霧障。幾人中宋離憂眼力最好,而雲青根本無需用眼睛視物。
“想不到你小子還是個名人哈哈哈……”宋離憂突然捧腹大笑。
謝遙看不大清前麵的情況,皺著眉不說話。一路上他的話越來越少,不是不想說,而是一張嘴就吐花實在有些難堪。
“謝家的緝捕文書已經到了,這慈安城怕是難進啊。”雲青有些憂慮地說道。
“什、什麽!?”謝遙張嘴大叫,一朵紅豔豔的牡丹飄落在地上,“那我們繞過去可好?”
謝家在這由南往北的這塊區域勢力頗大,最開始的時候謝遙和雲青算好時機,趁著謝家沒反應過來一連走過了幾個小城池。可是最近在山中耽誤了幾天,謝家終於將緝捕令散布到了沿線的交通要道和重要城市裏。這慈安城不比之前經過的幾個偏遠小城,是南方數得著的繁盛之地,更是當今國師的發跡之處。這地方管製要嚴格許多,能人異士也不少,有案底的人大多不敢經過此處。
“咳咳……咳咳咳……”雲青正想說什麽,可是咳嗽卻停不下來,淡淡的血絲從她嘴角滲出。
“別想了,離這裏最近的城池得走上三天。三天下來她可就沒救了。”宋離憂見她咳起來連忙配合說道,心說血都弄出來了,為了騙謝遙這小子雲青還真對自己下得去手。
“這可如何是好?”謝遙焦急地問道,此時也顧不上那些紛紛散落的花兒了。
“你要是叫我聲爺爺,我便替你改容換貌如何?”宋離憂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你休想!”
“離憂,莫再磨蹭了。”雲青虛弱地說道。
“嘖……”宋離憂陰沉地看了仿佛隻剩下一口氣的雲青一眼,手往謝遙臉上一抹。
謝遙隻看見一道藍光閃過,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也不知宋離憂做了什麽手腳。
雲青點頭,臉色終於看上去好些了:“我們分開進去,這樣隱蔽些。離憂化作魂體先走,我和阿芒馬上就來,道遠你記得跟上。”
宋離憂知道雲青這是想把他先打發走再跟謝遙交代事情,也不多說,整個人化作一道灰蒙蒙的霧氣一閃而逝。
這下路邊隻剩三人。
雲青從阿芒脖子上取下天地壺,遞給謝遙:“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這怎麽使得!”謝遙推辭,他已經發現這巴掌大小的壺不是凡物。雲青一路上對他照顧有加,怎麽好意思再拿她的法寶。
“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你保住性命最重要。”雲青淡淡地說,將天地壺塞進了他懷裏,“此物名喚天地壺,可納天地之浩大……亦可破除封印什麽的。”
“壺中水取自神宮之池,自有妙用,你可以自行摸索。”雲青不太放心,又補了一句。
阿芒轉身向城門走去,她坐在阿芒肩上回頭笑道:“道遠,我還有一事相告……時行則行,時止則止,消息盈衝,取諸天紀,然遇事切記謹守本心。”
謝遙一時沒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升起。
正當他苦苦思索雲青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城門口兩個守門人已經拿著一張畫像朝他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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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算命攤子前。
一青年書生身著肅鳥霜裘,眉眼散漫,帶著些不正經的痞氣。他身邊緩緩走來一個高大健壯的漢子,那漢子在這初秋僅著一件敞胸獸皮衣,氣勢彪悍,但神色呆愣。那大漢肩頭坐著個滿臉病容的女孩,約莫十歲出頭,眼睛閉著,發出斷斷續續地咳嗽聲。
“如何?”那書生便是早些進入城內的宋離憂。
“被謝家人帶走了,他已經摸到一縷機緣,若是能熬過這諸多波折,定能踏入仙門。”雲青閉著眼睛,可是宋離憂覺得她似乎在看那算命攤子。
他也回過頭去,隻見那攤子上寫著幾個大字“命由天定,運由己生”。
雲青突然大聲笑起來,嗓子說不出的沙啞低沉。
“哈哈哈,天命反側,何罰何佑?與其自己的命交到天的手裏,倒不如自己跳出棋局,看看這青雲之上到底誰在左右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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