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監國

銘蘿莊。

蘇日暮和甄偵找到地宮盡頭一片狼藉的房間時,這裏夜明珠明亮,影影綽綽地照在角落邊上的藍衣男子身上。

看到阜遠舟閉著眼睛靠在那裏,毫無意識的樣子,蘇日暮皺著眉頭疾步走過去,“子諍——”

“等一下。”還戴著詹無傷的人皮麵具的甄偵攔住了他,示意他看在阜遠舟麵前隨意交錯的幾根絲線一樣的東西,上麵掛著些熒光的粉末,“是金蠶絲。”

蘇日暮想拔出荊麟砍斷這些金蠶絲。

不過甄偵再度攔住了他,蹲下去找到這些絲線的源頭,解開了那個係好的結,眉頭也禁不止蹙了起來,“是爺打的結。”

蘇日暮回頭去看被地下深洞圍在中間的一個焦黑的石台子,四周有著宿天門打扮實際上是紫危樓的人在四周查找著蛛絲馬跡。

其實他剛才就在納悶一件事了,如果是阜遠舟不見了,留下這些金蠶絲保護著阜懷堯,他一點兒也不奇怪,隻是擔心阜遠舟究竟出了什麽大事。

可是現在情景倒轉了過來,他反而更加不安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阜遠舟昏迷、阜懷堯消失?

金蠶絲被弄開之後,蘇日暮急忙去察看阜遠舟的情況。

對方的手腳僵硬,意識不清,顯然是中了毒。

旁邊的甄偵眼色有些古怪。

蘇日暮替自家好友把了一下脈,不經意瞧見他表情,心裏就是一咯噔,“該不會也是你家爺下的毒吧?”

甄偵拿出一個瓷瓶遞過去,言簡意賅道:“迷藥是,毒不是。”

他精於用毒,不然能讓神才永寧王都昏迷不醒的迷藥可不是這麽容易能搗鼓出來的。

蘇日暮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了,猶豫了很久才把瓷瓶打開,湊到阜遠舟鼻子下麵晃了晃。

他也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現在把阜遠舟偷偷帶走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解藥的味道不好聞,阜遠舟劇烈地嗆咳了幾下,然後猛地睜開眼來,指甲成刀幾乎割斷蘇日暮的喉嚨。

蘇日暮趕緊側頭避開:“子諍!”

阜遠舟聞言,眼裏的淩厲退了開去,下一秒瞬間轉化成濃濃的焦慮之意,猛地站了起來:“皇兄……!”

石台子噴出的那股綠煙雖然隻是讓他暫時失去了行動力,此時毒素已經清的差不多了,不過也招架不住他這麽大的動作,麻痹的神經差點讓阜遠舟整個人砸在地上。

蘇日暮下意識想去扶他,不過對方很快就撐著牆壁穩住了自己。

阜遠舟掃視了整個房間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蘇日暮旁邊的紫衣男子身上,“甄偵?”

甄偵點頭,默認。

阜遠舟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默不作聲地張開手,手心沾滿了血,血液已經幹涸了,黏在皮膚上,隱隱約約看得到兩個筆畫淩亂的字。

——“月”和“傲”。

蘇日暮也瞅見了,問:“這是什麽?”

阜遠舟沉默了片刻,“聞人折月就是聞人折傲,現今的宿天門門主,”他的聲音有些啞,似乎是因為昏迷了太久的原因,“他帶走了我皇兄。”

蘇日暮都愣住了。

聞人折傲?那個兩百年前傳說中的試驗瘋子?

聞人折月和他是同一個人?

阜懷堯被帶走了?

而甄偵眼神都變了,返身就去叫那些手下們,和幾個人在那裏低聲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蘇日暮心驚膽戰地看著阜遠舟,就怕他一個想不開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情。

但是阜遠舟卻很平靜。

他平靜地拂開擋在麵前的蘇日暮,朝那扇之前聞人折傲走進來的門走去。

蘇日暮愣神了好一會兒,眼見著好友出門去了,才反應過來飛速追上去。

那扇門接通的又是一條過道,從過道盡頭出去,看到的是一個臥房,籠罩著很多紫色的輕紗,和停仙宮內宮裏麵那個找到“別有洞天”的鑰匙的房間有點像。

阜遠舟摸了摸自己的袖袋,地圖果然已經不見了。

他似乎也沒在意,直接推門出去。

外頭有個宿天門門人看到了一個俊美卻周身淩厲的男子從門主的房間裏出來,嚇了一跳,還未動手,就咽了氣。

阜遠舟反手拔出銀色長劍抹斷了他的喉嚨,繼續往前走,出了這個院子。

稍微落後一步的蘇日暮從房間裏出來就隻看到屍體了,心裏一毛,趕緊去找那位說不上是不是在內心發狂的祖宗。

“尊主。”

阜遠舟剛走出院子,謝步禦就帶著一行,魔教弟子迎了上來。

他們雖然算不上形容狼狽,但是衣衫半幹,多多少少有受一些傷。

從另一條地道被水衝出來,謝步禦他們就到了這裏的。

阜遠舟沒什麽表情地看向魔教右使,“宿天門的人呢?”

“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基本都走了,還有幾個漏網之魚還在莊裏。”謝步禦答道。

蘇日暮正好聽到這一句,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來就問:“宿天門門主呢?”

謝步禦有些奇怪於他這個問題,“應該是已經離開了,銘蘿莊被我教接管了,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這一場混戰持續了很久時間,武林人士攙和進來之後才知道自己沒討到好處,因為混亂持續到了盡頭的時候就有軍隊進來接管了一切,當然,這批士兵是阜懷堯之前就交代好和刹魂魔教合作的。

說到這裏謝步禦就猛地反應過來,一直和他們教主形影不離的天儀帝不見了。

他立刻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誰知阜遠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皇兄在他們手裏,回去再說。”

話音未落,他已經朝外走了。

謝步禦被他看得冷汗直下,說不出這位主子的眼神意味著什麽,隻是叫人覺得恐怖得緊。

這時候甄偵也帶著人出來了,謝步禦一看他們的打扮,愣了愣——紫危樓是宿天門的人?

還沒等他戒備,角落裏忽然傳來一聲驚叫,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又是一個宿天門的漏網之魚,應該是看到阜遠舟幹脆利落的殺人手段之後躲在一邊等他們離開之後再逃走的。

但是此時他緊緊盯著甄偵,緊縮的瞳仁裏滿滿的驚懼,胡亂地大喊:“門門門……門主……屬下、絕絕絕絕對沒有反叛之心……您饒、饒了我吧!”

他看到銘蘿莊被破,死了那麽多門人,又沒有跟上撤退的大部隊,本想自己偷偷溜走詐死,享受一下自由生活的,反正“肉糜”之毒給他帶來了青春樣貌和高超武功。

但是猛地看到“宿天門門主”在這裏,出於對他的巨大的恐懼感,讓他直接崩潰不打自招了。

三下兩下把這個人劈暈丟給手下,謝步禦驚訝地看著“詹無傷”。

蘇日暮已經三言兩語解釋了甄偵是和阜遠舟合作的,並沒說明他就是朝廷中人,紫危樓是朝廷勢力,現在隻是在模仿宿天門門主搗點亂——雖然他也不知道甄偵在搞什麽鬼。

謝步禦對於自家尊主到處有外援這件事並無疑問,隻是費解:“宿天門門主就長成這個樣子?他們兩個人很像?”

“不像,”甄偵搖頭,“隻是氣質上有些神似罷了,宿天門門主就是聞人折月,不過聞人折月好像就是聞人折傲。”

雖然他不知道聞人折月是怎麽用那等憂鬱的樣子做一些慘絕人寰的事情,不過顯而易見,宿天門的人對他簡直是聞風喪膽。

再怎麽定力驚人都好,謝步禦聽罷此話,整個人都幾乎呆滯了。

那個聞人家族的噩夢居然還活著?!

……

銘蘿莊自然有人負責善後,甄偵礙於身份便先行帶著人離開了,變回原裝之後趕回大院布置接下來的事情。

蘇日暮和謝步禦他們是跟著阜遠舟一起回去的,一路上氣氛都陰沉沉得可怕。

作為黑色氣壓的中心,阜遠舟卻表現得很平靜,隻是一直緊握著琅琊,臉上沒有往日一向帶著的溫和笑容,鋒利的輪廓幾乎能紮傷每一個看向他的人。

蘇日暮看得心顫顫的,生怕他一個爆發方圓百米內就成了修羅地獄了。

不過這份平靜直至回到了大院進了書房和秦儀等人匯合,謝步禦三言兩語說了一下他們這邊的情況,阜遠舟還是沉默著沒有爆發。

秦儀聽到天儀帝失蹤的消息也有些不安,小心地說了孫真和歐陽佑被人劫走的事情。

阜遠舟聽罷,對正在走進來恢複原貌的甄偵指了指蘇日暮:“看好他,別讓他離開你視線。”

四大長老的後人被劫走兩個,現在隻剩下他們二人。

甄偵一回來就接到這麽個“重任”,雖然有些雲裏霧裏,不過還是點了頭,臉色凝重。

連晉是和他一起來的,等他們二人說完之後看了看四周的人,確定都是阜遠舟的心腹之後才沉重地道:“三爺,池尤和突厥正式交戰了,池尤先動的手,沙番和大莽都在暗地裏往我朝邊疆調兵。”

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他聽到甄偵說阜懷堯被宿天門門主帶走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沒暈過去。

宿天門從中作梗,讓本來至少能平穩三年的邊疆又開始要亂了,玉衡天子剛剛登基,如果在這時傳出失蹤的消息來,那麽沙番和大莽狼子野心,必定會揮兵直下!

而朝中群龍無首,也必定亂作一團!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戰爭都是最殘酷的頭等大事,無論在座的是江湖人還是朝中人,聽罷這個消息,都大吃一驚。

蘇日暮也凝重了臉色,“難怪那個老怪物敢劫走玉衡的皇帝,原來他早有預謀!”

玉衡大亂,豈有那麽多力量來追捕絞殺宿天門?!

連晉忽然踏前一步,目視主位上的阜遠舟,抱拳而立:“殿下,”他重讀了這兩個音,提醒著他的身份,“陛下如今落入敵手,國之將亂不能一日無君,還請殿下傾盡全力早日救回陛下,穩我玉衡!”

玉衡皇權至高,沙番和大莽一旦對玉衡開戰,沒有阜懷堯的批令,就算他是三軍統帥,也不能親自權衡選擇是戰是和。

阜遠舟卻沉默了。

他沉默的時間很長,長到連晉都在想,是不是連永寧王也沒有辦法去救阜懷堯。

但是阜遠舟卻忽然拿出了三樣東西。

三樣叫巨門影衛之首子規和忠信元帥連晉都一下子瞳孔緊縮的東西。

——玉璽,鳳牌,監國印。

三樣可以讓天儀帝最寵信的三弟、朝中威信如日中天的永寧王立刻龍袍加身坐上帝位的東西!!!

而拿著這三樣東西的藍衣男子默默地摩挲著它們,平靜地道:“從現在開始,本王接管監國之責,朝中所有事務,都送到本王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