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疑點

危險的一夜算是過去了,天徹底大亮時斯密斯同主治大夫又為陸北辰做了檢查,一致判定他算是過了危險期,可以轉到病房進行觀察和治療。雖說過了危險期,但顧初還是不能放心,整個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一絲一毫不敢鬆懈。

語境和魚薑一大早就趕來了,聞言情況後,語境一個勁地拍胸脯感謝上帝,魚薑偷著摸了兩眼淚,顧初看得出她的雙眼都是腫著的,應該一晚上沒睡。

羅池也過來了,在得知陸北辰的情況後稍稍放心些,又將顧初拉到了一邊,低聲詢問她是否認識肇事司機並報上了名字,顧初很肯定地說不認識,羅池將肇事司機生前的照片給她看,她也說沒見過。

經過了一夜,顧初已經冷靜了下來,她痛恨肇事者,但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她也不能違心捏造事實,司機她確實不認識。“也許,真的隻是意外。”她重重歎氣。

陸北辰轉頭看著病**的陸北辰,眉頭緊蹙。

“是有什麽不對嗎?”顧初覺得他神情有異。

羅池沉吟片刻,聲音壓得更低,“先是有人匿名舉報了陸北辰,現在又是一場車禍害得他住院,怎麽就那麽巧?”

顧初想了想,“我也從不相信這世上有太多的巧合,但現在,一切隻是你的直覺。”

“如果能用直覺解釋還好,我之所以懷疑,是因為這兩件事發生的時機很怪。”

“發生的時機?”顧初不解,“例如?”

“例如,陸北辰被警方帶走的時候我不在上海,再例如,科洛不在他身邊。”

“科洛在不在他身邊又有什麽關係呢?”

羅池麵色凝重,“一個赫赫有名的偵探放著正經事不做,在中國遊山玩水,你覺得正常嗎?”

顧初一怔。

……

午後,上海的濕冷褪緩了不少,陽光難得穿透了烏雲,給了魔都一米溫暖。

顧初趁著大家都在醫院,抽了空回老洋房洗漱換件衣服。她很倦怠,上了車後報了地址就闔上眼,等再有意識時是被計程車司機給叫醒的。

老洋房離醫院的距離較遠,按照公裏數來說大概耗時近四十分鍾,她卻絲毫沒察覺,著實是困極了。給錢的時候,司機看著她的眼神怪怪的,找過零錢,她剛要下車,就聽司機小心翼翼地問她,“小姑娘,你需不需要報警啊?”

顧初先是不解,等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才想起來。衣服上的血跡雖說是幹了,但黑紅大片的著實還是引人矚目,連連謊稱自己是話劇演員,身上穿的是戲服,這才打消了司機的疑慮。

回到家,剛一進玄關就聽見顧思的驚叫,她指著她的衣服,如同活見鬼似的。顧初著實倦怠得懶得解釋,換了鞋進來,想直接鑽浴室,顧思一把扯住了她,“姐,你哪受傷了?快讓我瞧瞧。”

“不是我的血。”她艱難地擠出了這句話,撥開了顧思的手。

顧思呆愣在原地許久,驀地反應過來,追上樓。

“那是誰的血?”她追問。

顧初正在收拾換洗的衣服,見她跟進來了,重重地歎了口氣,但沒說話。顧思眼尖地看見她拿了些男士用品,驀地瞪大了雙眼,“天!不會是姐夫吧?”

“是,昨晚發生了車禍。”顧初倦怠地回了句,拿了套幹淨的衣服進了浴室。

顧思驚呆了,等浴室門關上後才反應過來,捶了捶門,“到底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就出車禍了?誰?誰開車那麽不長眼睛?”

“思思,我很累,具體的你去問羅池吧。”顧初喊了一嗓子,有氣無力的。

顧思停了動作,恍悟。

原來這也是昨晚上羅池爽約的原因。

……

浴室裏,顧初放了滿滿一池子滾燙的水,置身其中,皮膚都燙紅了,但仍舊覺得冷。

被血染紅的衣服扔在了竹筐裏,有了熱氣的氤氳,她似乎,又聞到了血腥的氣味。

直到現在,如果有人要她詳細描述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都做不到,她的思緒終於停留在回頭張望的那一刻。

那一刻,陸北辰倒在血泊之中,身旁散落的白玫瑰染成了紅色,刺眼的紅。

是她曾經跟他說過,情人節送紅玫瑰多俗?真要是玫瑰的話,倒不如白玫瑰。

原來是她錯了,情人節,就應該是紅玫瑰。

是不是當時她要的是紅玫瑰,那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因為能將白玫瑰染紅的就隻有鮮血。

眼淚順著眼眶垂落,於臉頰,於水麵。

她幹脆沉了下去,任由熱水漫過臉頰,眼淚融入了水中,這樣,她就不算是哭過。

直到近乎窒息才從水中抬頭,睜眼,眼眶熱熱的。

顧初摸了精油,滴了幾滴在浴缸中,清新醒腦,這個時候,就算再困她也不能睡。放精油的時候手指頭碰到了袋子,裏麵是陸北辰的物品,是她剛剛進浴室時一並抱進來的。

已經被她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瞧見了無名指上的戒指,鼻頭又酸了一下。

陸北辰的手機在袋子裏震動了,她反應過來,從袋子裏掏了出來。手機完好,隻是屏幕裂了,還能顯示姓名,是潘安。

又是一個需要交代的人,相比陸北辰出車禍這件事還沒人顧得上通知他。

剛接通,那邊如連珠炮。

“陸,你知道如果一天一夜還找不到人的話意味著什麽?老天,那家夥到底得罪了誰?”

顧初怔了一下,遲疑問,“你口中的那家夥是……科洛?”

手機那頭很明顯怔了一下,許久後,“顧初?是你?”

“對,是我。”

“陸北辰行那家夥呢?”

“先回答我的問題。”顧初的語氣稍顯強硬,“科洛失蹤了?”

潘安支支吾吾,“……也不算失蹤,科洛那家夥是出了名的愛吃愛玩,一天兩天聯係不上他也正常。”

“科洛去杭州到底做什麽?”

“我不知道。”

“潘安,你在撒謊。”

“我發誓,我真的不清楚。”潘安口吻認真,“我個人認為,他隻是去旅遊。”

這種話,她不相信。

也許,知道想科洛來中國的真正目的,就隻有陸北辰一人知曉。

一個偵探……

如果隻有陸北辰知道他來中國的真正目的,那麽……

顧初冷不丁一個寒顫,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科洛在幫忙尋找陸北深的下落!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初?”那邊潘安見她半天不說話,覺得奇怪,“你還好吧?”

“我……沒事。”顧初深吸了一口氣,“下你什麽時候回來?”

“下午就回了。”

“好,那你盡快吧。”

潘安聽了這話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再加上這通電話一直是顧初接聽的,按照她的性格,應該會把手機給陸北辰接聽才對,警覺地問,“出什麽事了?”

幹這行的警覺性都高,顧初也不想瞞他,語氣沉重地回答,“北辰他出車禍了。”

“什麽?!”

……

陸北深是失蹤。

這是陸北辰親口承認的,而之前……顧初仔細分析了陸北辰的話,他告訴她,北深不在了。沒錯,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陸北辰沒有騙她,他隻是說不在了,並沒說他死了,陸北深去世的這種假定隻是她的誤判。

那麽,如果陸北辰真的委托科洛來查北深下落的話,那麽,他手機上至少會有兩人就這件事交流的信息吧?

於是,在結束與潘安的通話後,顧初就開始查看陸北辰的手機。

他的手機以前都是指紋開鎖,自從他把她的手機換成同一款了後,他不但把自己的手機密碼改成了圖形,甚至把她的密碼也改了圖形。數字構成的圖形密碼鍵很簡單,她的手機是被他設成了他的生日。她從未問過他手機的密碼,他也不曾說過,但她知道,密碼一定是她的生日。

果然,就打開了。

一打開,連續蹦出來了不少電郵提示,她打開翻看,全都是來自美國那邊的郵件,是有關案情的資料,仔細查看,是宗多起入室殺人案,很顯然凶手在跟警方鬥智鬥勇,通過來往的郵件中顧初了解到,陸北辰很輕鬆地完成了對凶手的分析,又對屍體的情況做了詳盡說明。

應該就是他之前提到過的案子,亦如他所講的,不算棘手的案子。這個案子怎麽看都跟科洛和陸北深無關,所以般關了郵箱。

就這樣,翻查了很久都沒找到最直接的文字線索,兩人沒有信息往來,隻有來往的通話。

顧初失望地將手機放到一邊,仰頭靠在浴缸上,許久後自嘲,顧初啊顧初,你想證明什麽?

她雖是這麽問自己,但心裏太明白她想要證明什麽了。

一直以來她都有個感覺,就是那個每次都被她強行壓住的感覺,那個感覺就是:也許,那個不在了的陸北深,並非是她的陸北深……

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又遏住了這個念頭。

伸手扯了浴巾,擦幹了身子後到了鏡子前,擦去了鏡上的霧氣,露出一張仍舊慘白的臉。再燙的水都沒燙熱她的臉,也對,心冰冰涼,身體又怎會暖?

顧初轉頭盯著那些血衣,陸北辰的血,她每每看到,心就在顫抖。

這世上如果真有一種機器能讓時間倒回該有多好,那麽當時她一定會到街對麵等著他,看見他來了,緊緊挽住他的胳膊,不讓那輛車傷他分毫。

如果……

等等!

顧初的眉梢驀地一僵。

他,為什麽要讓她在餐廳門口等?

陸北辰向來是個準時的人,約了八點就一定會八點到,她也沒有約會遲到的習慣,並且在昨天那種情況下,他更清楚她隻會早到不會遲到。那麽,時間過了八點,他明知道她應該就在餐廳裏等著了,為什麽還發短信通知她出來?

短信?!

顧初的眉頭皺得更緊,她剛剛看過,好像……

她折回身去拿了手機,翻開信息欄查看,越看,呼吸越是急促,整個人都變得不好了。

足足十分鍾裏,她檢查了數遍,從第一條短訊到最後一條……

末了,顧初癱坐在浴缸旁,唇輕輕顫抖著,緊緊攥著手機。

手機的所有訊息,沒有一條是讓她出餐廳等他的消息!

也就是說,陸北辰壓根就沒發過那條短信!

顧初隻覺得後背生涼,雖說是剛剛泡過熱水澡,但這一刻,她覺得涼到徹骨。半晌後,她才鬆開手機,手指顫抖著按鍵,按了好幾次才勉強撥通了羅池的手機。

那邊很快接通了,詫異,“北辰?”

“是我……”顧初的嗓音極弱,還帶著顫音。

羅池一下子聽出不對勁來,“顧初?你怎麽了?”

“我……”顧初壓製住心底的顫抖,另隻手死死扣著浴缸的邊沿,一字一句道,“車禍、昨晚的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