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和柳家的婚事,且還有幾日呢。姑婆奶奶這次倒是來得早。”

梧桐和平兒因著秦昭清姑婆的突然造訪,正忙得腳不著地。

這姑婆奶奶,是秦父的姑母,秦昭清的姑奶。很小的時候,便嫁給了時任中書舍人的任家大公子,做了任家的正頭大娘子。

但這任大公子,有一房青梅竹馬的小妾,感情很是要好,和自己的大娘子說得好聽是相敬如賓,實則就是形同陌路。

是而這姑奶年輕時候的生活也是不如意的。後因這任大公子突染時疾,藥石無醫,她便年紀輕輕守了寡。

好在含辛茹苦養育的兩個子女還算爭氣,大兒子早幾年也考取了功名,得了一官半職,現下生活也算如意。

先有她和娘家一直是多有走動的,兩家也是互相扶持,秦父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姑母更是敬愛有加。姑奶奶呢也是很憐愛秦聞平和秦昭清這兩個從小沒了母親的小娃娃,時常惦念記掛。

但因著陽城關之事,姑奶便怨上了秦昭清。怨她引狼入室,怨她識人不清,怨她給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是而自從喪儀結束,便再也沒有來過秦府。

“姑婆奶奶上次臨走的時候,臉色可難看了。我們小姐強撐著精神去送她,她也沒有給我們小姐好臉色。我還以為此次那清涼軒的婚宴,姑婆奶奶也要不來了呢。”

平兒手裏抱了好幾床新的鋪蓋,準備去隔壁廂房整理。

秦昭清隻淡淡的坐在一旁的窗簷下熏香看書,沒有出聲。

蔥白的手指翻看著書頁,發出刷刷的聲響,唇角不自覺的漾開了一絲淺笑。此次如若不是自己使了些小手段,這姑奶,怎肯來呢。

二房和三房也不知從哪裏得了信,一大早便烏央烏央地湧了過來。

姑奶每次來,總會帶好幾車的好物件,是而這二房和三房就好似那聞著腥味的貓一般,辨著味就來了。

這一大屋子的人,從大清早就坐在前廳等,直等的日上三竿,腹中空空,也未見人影。瞧著秦昭清也沒有給他們備飯的意思,才悻悻地散了。

這姑婆是下半晌午才到的,等門房來聽雨軒匆匆急報給秦昭清的時候,她老人家已經徑直奔著儒學閣而去了。

秦昭清本還在小憩,一收著信便起身匆匆披了件外衫,也朝著儒學閣趕去。

等她到的時候,姑婆正捧著秦聞平的臉前後左右,翻來覆去地看呢,“聞平啊,姑婆一聽說你病了,便撂下家中的一應事宜,連夜趕來了。你讓姑婆瞧瞧,到底是哪裏不爽利了?啊?我瞧著你人是瘦了一些,下巴也尖了些,是下人伺候的不好嗎?”

秦聞平呆呆的,一時也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倒是一旁的鎖兒機警,忙接過話茬道:“姑婆奶奶,大公子得的是熱氣的症候。薛醫士說他是因著天氣悶熱,虛體虧損,邪氣入侵,是而體虛。現下已開了藥在吃了,過段時間應該就能痊愈了。”

姑婆聽後這才稍稍寬了心,但拉著秦聞平的手仍是不鬆。

老一輩人的思想,長子嫡孫總是要被格外優待的,再加上秦聞平這有些癡傻的症候,這就讓姑奶對他的疼惜,又增添了兩分。

拉著的手不斷地親拍著,看著書秦聞平不曉人事的呆愣模樣,姑奶又不覺眼角泛淚。

“姑奶,您來啦!怎麽也不讓我去迎迎。”秦昭清快步而來,臉上的急切和親昵是發自內心的。

姑奶撇過頭斜睨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有些不領情,“我是來看聞平的,你自不必對我如此殷勤。”

秦昭清也不惱,隻佯裝沒瞧見,仍是親熱地上前,挽住了姑奶的手:“姑奶果真就隻顧著大哥哥嗎?你也不曾瞧瞧,清兒是瘦了還是累了,是憔悴了還是勞累了。”

她語調軟軟的,小臉委屈巴巴的,姑奶麵上雖仍是強撐著陰沉,實則心裏頭早就軟了。

畢竟是自己從小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之前怨懟她,也是頓失骨肉血親傷得狠了,一時情急。過分仔細想想,她一個女娃家家,被人利用,痛失至親已是苦楚萬分,自己作為長輩,怎好再如此苛責於她。

姑奶終還是耐不住自己的疼惜,從旁顫顫地抬起自己的手,撫在了秦昭清的臉上:“讓姑奶看看,我的清兒,吃苦了沒有?”

秦昭清自辦完喪儀後,就甚少哭了,剛剛來之前,也一再在心中告誡自己,務必要笑臉盈盈,她不想讓身邊的人還為她擔憂,但姑奶隻這一句淡聲道問話,便將她的所有防線擊潰了。

她趴在姑奶的身側嗚嗚咽咽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

晚膳是在儒學閣用的,貴媽媽和鎖兒忙活了好一陣,做了好些特色小食,大家用得都很盡興。

“姑奶,現下天色也不早了,你今日舟車勞頓也累了,我領你去戚薇軒早些安置吧。”

秦昭清在一旁幫姑奶搖著扇,這都快入秋了,卻還是悶熱的很。

姑奶自是沒有意見,連聲應著,姑娘大了,安排的是越來越妥帖了。

“這清涼軒的那兩母女,近來可還安分嗎?”這戚薇軒就在清涼軒的隔壁,是而路過的時候,姑奶就提起了話頭。

秦昭清淡然一笑,眉頭卻是一挑:“二妹妹婚事將近,想來她們也是忙著準備呢。近來甚少碰麵,倒也不甚清楚。”

姑奶略略點頭,頭朝著清涼軒望了望,沒再多說。

戚薇軒裏頭,一應用品俱已準備齊全,丫鬟們伺候著洗漱完,姑奶便歇下了。

回到聽雨軒的秦昭清,卻是眸色晶亮,神色激動,毫無睡意。

她索性拿了本書坐在窗前的軟榻上看了起來,晚上的園子裏格外的靜謐,隻有晚風拂過園中那顆柚子樹時,發出的沙沙之聲。

貴媽媽和梧桐見她沒有睡意,也各自坐在一角陪著。貴媽媽一貫的納著那雙並蒂蓮花的鞋底子,梧桐則是眯著眼打著盹,主仆三人各做各的,倒也愜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看那桌上的燭火都快要燃盡了,貴媽媽剛想開口勸秦昭清去休息了園子的矮門卻被吱呀一聲推開。

“小姐!那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