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鬧劇,就以吳小娘的死宣告結束。
秦昭麗如同一隻破敗的布偶般,跪坐在吳小娘的身旁,淚也好似已經流幹。
秦昭清看著這一幕,心頭五味雜陳。自小所受的搓磨還曆曆在目,她以為自己是會歡喜的,但當看到她為了自己的兒女,不顧一切,寧願舍棄自己的性命時,秦昭清竟又有些敬佩她。
父母之愛子,定為之計深遠!
她可能並不是一個好人,但她,可算得是一個好母親。
秦姑奶也是諸多感慨,早已沒了興致。她吩咐了一旁的烏媽媽去收拾東西,準備天一亮,便離開秦府。
“姑奶,我……”秦昭清雖不後悔,卻有些愧疚。她利用了她老人家,為自己贏下這一局。
秦姑奶緩步走到前廳外,遠處的天際,已泛出了魚肚白,周圍的霞光也在一點一點地變紅,她深吸了一口晨露,輕歎道:“清兒啊,姑奶不怪你!姑奶年歲大了,還能幫你幾次呢?你這麽個小人兒,打理這偌大的宅院不容易。隻是……隻是,你還年輕,可能不懂。有些事情,還是要徐徐圖之,如若操之過急,下手過重,恐遭反噬啊!”
她是真的擔憂,人似鋼鐵,過剛則易折。她這侄孫女,性情太過剛烈,眼中不揉沙子,此次鬧的如此地步,也是為了替她胞兄鋪平日後的掌家之路。隻是這雷霆手段,日後必有人心生怨懟。
秦昭清垂首斂目,恭敬受教。
吳小娘之死太過慘烈,這也是她沒有料想到的結果。自己日後行事,卻不可如此莽撞了。
秦姑奶早膳也未用,便匆匆而回,秦昭清知是自己傷了她的心。
秦聞炎也是一大早,便被人送回了博陵郡。
吳小娘的喪儀,也是簡單操辦了,對外隻說是突發惡疾,藥石無靈。
自那日後,秦昭麗便整日躲在清涼軒不出門,也不知在做什麽。
與柳家的婚事,因著吳小娘突然去世,也不宜大操大辦,便一切從簡了。
那日從秦府出嫁的時候,秦昭麗在蓋上紅蓋頭之前,神情淡漠地對秦昭清說了一句:“這下,你可滿意了?所有不順你心意之人,已盡數被你清出了秦府。”
秦昭清忽地心頭一震,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真的是自己用心太甚之緣故嗎?這許多事,她也是身不由己。如若自己不出手,那麽自己和胞兄,將無立錐之地。這裏頭的許多事,隻能感歎一句,造化弄人罷了。
自那日後,秦昭清便也蔫了好一陣。每日裏隻看看書,喝喝茶,一日三頓吃得也很少,還不容易圓潤一些的小臉,眼見著又一點一點的小了下去。
貴媽媽和梧桐在一旁瞧著,心焦得厲害,卻也是無甚法子。
現下已是入秋時節,園子裏頭也涼爽起來。
這日一早,梧桐便強拉著秦昭清,定要讓她去園中**秋千,見見低頭。
秦昭清拗不過,便也隻能從了。
這幾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頭,也確實有些逼仄,出來吹吹涼風,心頭好似也開闊了些。
“小姐,出來後是不是好了許多?”梧桐在一旁瞧著秦昭清臉上有了笑容,心頭也歡喜了幾分。
秦昭清眯著眼睛,享受著微風過耳的微涼。
順兒躡手躡腳地出現在了園子矮門處,不敢打擾,隻悄悄地朝梧桐招了招手。
梧桐扭頭看看毫無察覺的秦昭清,輕手輕腳地過去了。
順兒附耳低語了幾句,梧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麽了?”
秦昭清微微睜開了眼,輕聲問道。
梧桐有些不懷好意地瞧著秦昭清,輕聲偷笑。
秦昭清更覺得奇了,不禁蹙眉。
“晉大公子派人來傳話,說是讓小姐踐行之前的約定,明日一早,他會來後門接小姐。”
梧桐輕撞了一下秦昭清的胳膊,一臉的戲謔,“小姐,你和那晉公子什麽時候有的約定,我竟都不曉得。”
秦昭清皺眉思索了好一陣,才勉強想起自己多日前答應了晉仰嶽要帶他去博陵郡找老中醫。
這晉仰嶽,這麽多日不出現,都以為他早就忘了這件事,沒想到,今日卻出現了。
“小姐,到底是什麽約定啊?他要帶你去哪裏啊?隻有你們兩個人嗎?”
梧桐在一旁連珠炮般地發問,很是好奇。
“進屋,收拾下行囊。”秦昭清抿嘴輕笑,不再理會梧桐。
“小姐,小姐!”秦昭清故意賣關子,剛是把梧桐急得不行。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秦府後門的小巷子裏,便出現了一駕馬車。
“公子,秦大姑娘不會這麽早的,你這來得也忒早了。”
駕著馬車的石泉睡眼惺忪,還在打著哈欠。
晉仰嶽懶懶地靠坐在車廂中,眼睛盯著那處後門,歪頭淺笑。
道旁道梧桐葉,還掛著晶透的露珠,垂垂欲滴。
“小姐!小姐!順兒來說,那後門處,晉公子和石泉已經等在那了。”
秦昭清正在慢慢悠悠地用著早膳,梧桐急匆匆地從屋外頭跑了進來,險些撞到了正端著盤子的貴媽媽。
“哎喲!小祖宗。你可慢些。什麽火急火燎的事情,要這麽橫衝直撞的。那個什麽晉公子,又是哪一個?今日姑娘,便是要同他出去嗎?還要出去好幾日?”
貴媽媽險險地閃開,才護住了手中的盤子。但一聽秦昭清是要同別的男子出去,整個人又緊張了起來。
秦昭清扶額歎息,梧桐這張嘴!真的是什麽也藏不住。
她輕歎了一口氣,道:“媽媽莫要慌,這晉公子,是那晉府的大公子。因著前頭幫過我一些事,是而我此次便還他一個恩情。他身上有些舊疾一直未愈,偶然聽說我們博陵郡的溫老中醫,能看此症候,便讓我引見引見。”
“原來如此!那個溫老中醫確是有些醫術在身上的。”
貴媽媽喃喃著。
秦昭清忙給梧桐使了個眼色,兩人趁貴媽媽還未回過神來,便跑出了園子。
後門拉開,秦昭清快步向前,晉仰嶽從車駕上信步而下,笑容晏晏。
“秦大姑娘,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