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王者

謝普走到小禮拜堂,這是他跟羅怡約好的地方,可以用宗教教學掩人耳目。

一路上,他覺得今天城堡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有點煥然一新的感覺。

到底哪裏新了,他想不出來。

還是羅怡解開了他的這個疑惑,“我讓老馬丁把能清掃掉的糞便垃圾都掃掉了,今天他堅持掃我明天就放他一天假。”

幹淨能使人墮落,教士原本不信這個理,覺得小河溪流到處有,就是德高望重不染世俗的隱士,洗個澡也不花什麽,何妨洗一洗呢?但是眼前的魔鬼居然這麽愛幹淨,不光身上,連房子都要打掃,比起那些一輩子不洗澡我自豪的聖徒們……好吧,還是有點

道理的。

然後話題就飛快地轉入了如何賺錢上麵。

謝普認為可以加稅。

羅怡堅決反對這個提案,事實上,以她的標準看,那些農奴和自由民能繳稅就不錯了,太苛刻要造反。

居然還有不愛錢的魔鬼,謝普很鬱悶,再說,農奴們怎麽會造反?叫他們交稅,他們就該交稅,聖徒說過,奴隸就該服從主人,否則還要農奴做什麽,全賣掉改雇工得了。

然後,羅怡提出用施肥來給田地增產的方案,她已經讓老馬丁把清掃的糞便和馬糞之類都堆積在一起,預備發酵了好用。

謝普堅決反對這個提案,他告訴羅怡,那些愚昧的農夫有他們的頑固,你就是監視著他們,他們也會認為糞肥汙染土地偷偷丟掉,一個監工根本製止不了幾百人的行為——再說,哪裏去找那麽多糞肥呢?這裏連豬都是放養的,人糞和幾匹養在城堡裏的馬的

糞便對於六個村莊來說根本就不可能夠。

這些羅怡也有考慮,但是她還指望教士替她去說服農夫們呢,她覺得謝普不肯去是因為簡單的加稅看起來方便又快捷。

兩人正撓頭的時候,有人來通報,說是商人雅各布來訪。

老雅各布被帶進城堡的時候,也覺得這個城堡有點跟其他的城堡不一樣,不過,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這一點。

他抱著一個包裹,裏麵裝滿了貴重的禮物,但是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懷裏的那卷羊皮紙上。

那是烏爾裏希公爵給他簽發的人身保護書,上麵寫著,雅各布是為公爵服務的商人。

這張羊皮紙花了他足足十枚金幣,這麽大的一筆巨款,換一張隨時可以被公爵聲明作廢的羊皮紙,平時愛錢如命的老雅各布認為花得很值。

畢竟,這是一個即使是教徒,趕車走在路上還隨時可能被強盜騎士搶劫甚至送命的時代,他一個異教徒,要行走四方做買賣低買高賣賺銀子而不是被大家喜聞樂見地給剁了,能倚靠的,除了貴族們看在銀錢的份上給的保護,還有什麽呢?

當然,這個時代,一個貴族不買另外一個貴族的帳,也是很有可能的,他的另外一個指望就是,領主會看在他能付一大筆贖金(比這會兒能從他身上搶到的多)的份上,釋放他。

前天,布拉德男爵夫人把他掉在地上的貨還給了他,似乎是個仁慈的好人,老雅各布希望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但是事情也很難講,他緊張地在大廳裏等待著。

一會兒,侍女喊他上去。

這是一個好兆頭,雅各布想,沒有喝令騎士和隨從們把他趕出去,這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的兆頭更好,男爵夫人居然稱呼他老先生而不是老狗。

但是,旁邊不知道為何站著一個教士,這讓雅各布十分緊張,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給予人身保護並豁免貨物落地即歸領主的法令?”羅怡一邊說,一邊看著雅各布從包裹裏拿出來的禮物。

然後,她的目光就一下子被兩條小手帕吸引住了。

那是兩塊做得很精致的麻紗手帕,四角上繡著嬌豔的玫瑰花,即使用現代人的眼光看,都繡得很美,這讓一向看慣了機繡和十字繡的羅怡不禁讚美了一句這手工。

“那是我孫女繡的。”老雅各布自豪地說,說得很流利。

“是嗎,那太好了。”

老雅各布一聽這話就不禁心裏打了個突,雖然男爵夫人是女性,可是她也許會因為喜歡孩子的手藝,要她改宗入教……這可使不得!

他正想法要巧妙地拒絕男爵夫人的時候,羅怡又開口了,“那您一定知道,這個長在哪裏了吧。”

羅怡的手,指在連接手帕四角玫瑰花的裝飾用紫花小草紋樣上。

“啊,啊?”這個問題一下子把老雅各布問傻了,他仔細地看了一下,那手繪的草的紋樣他倒是正好認得,“夫夫夫人,這是一種野草,長在一個山穀裏,當年我妻子受雇在那裏放羊,順便做些手工活兒補貼家用,那孩子是照著她奶奶當年的夥計做的。”

“野草?放羊?”羅怡接下來的問題讓雅各布更傻了,“羊沒死嗎?”

“沒,啊,每年總有一兩隻羊出點事情的,夫人您知道,亂跑滾下山啊,犯病啊,不過,不比教徒放羊的時候死得多,夫人,死的我們也賠償了。”老雅各布一頭霧水,他用眼角看了一下教士,出乎他意料的是,教士也一臉茫然,看起來對此不比他知道得

多,但是多年來的經曆讓他竭力為自己辯解,“我家的人,賺的都是辛苦錢啊,夫人,沒幹過一點兒違法的事情。”

“哦,”羅怡點點頭,“這草的根上,是不是長著很多小圓球,弄破會有紅紅的水流出來?”

“這,這我不知道,夫人。”雅各布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不過他確實沒見過這草的根部,除了女巫,誰會注意野草的根長啥樣?

難道自己會不自覺地陷入一個陰謀裏?

“哦,那麽說,”羅怡跟教士要過了紙筆,畫了一個圖給他看,“這草的果實,是長這樣嗎?”

有顧慮在先,雅各布不敢把話說死:“好像,也許……”

“你給我回去看看,如果真是像這樣的果實,根部又有小球的話,你給我弄一車子的種子來,恩,越多越好,”羅怡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又畫了一個圖給雅各布看:“如果有這種類似的,你也給我一起弄來,多多的弄,你幹得好的話我就給你簽人身保護,

哦對了,要熟透的,種下去可以長出來的,要是你膽敢隨便拿生的或者別的什麽來冒充的話,這輩子都不要奢望踏上布拉德領地了。”

羅怡沒有要雅各布的禮物,還把畫了圖的羊皮紙剪了一塊給給雅各布做參考,自己隻留了一塊手帕做對照物和憑證。

雅各布被客客氣氣地送出了城堡,包裹裏的東西沒有少什麽,男爵夫人還答應考慮他的提議,還有可能免費,這待遇好得雅各布都不敢相信了。

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男爵夫人居然不要他帶來的銀錢布料,也不要花樣新巧的小首飾,隻點名要一種野草的種子,聽意思,她還要種……種來幹嘛?

不可能是給女巫做法,這麽大數量……這基本等於拿喇叭在禮拜日上教堂宣布自己有害人的嫌疑了。

“好處在哪裏?”他騎在代步的驢子上,一路走到家都在看自己那塊手帕上的紋樣,看了又看,愣沒從這花紋上看出什麽不凡來,不就是野草嘛!羊吃得多了!

“好處在哪裏?”謝普先前都被驚得忘了發聲,“為了這野草的種子,沒有收他的禮物,值得嗎?”

“哈哈,怎麽不值得,”羅怡愉快地笑著說,她喜笑顏開,一掃往日的愁眉,變得容光煥發:“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東西的話,就是拿全世界的黃金來和我換,我也不幹!”

“啥?”布拉德男爵夫人,別是真的瘋了吧!

“謝普,你不知道,那是草中的王者啊。跟它比,就是全世界的黃金,又值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