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陷入漫長的沉默。

這種沉默,讓江亦清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和不安。

這已經是江亦清可以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要知道他曾經可是江家的家主,是家族的領袖,這些年,江亦清一直在為整個家族的人努力,盡心竭力地為每一個人謀更好的出路。

他也沒有虧待過家族的任何人。

可現在江亦清願意把家族裏的其他人推出去,讓他們去坐牢,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江玨應該很清楚以他的能力是絕對挖不出當年的證據,當初那些證據,也全都被抹除得一幹二淨。

就算是江琴還活著,也沒有用。

因為江琴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傻子,就算這些年一直被關在實驗室裏麵試藥,他們也能找到各種借口洗白。

至於其他人,當年都是病死的,醫院裏都有治療記錄,除非當時拿著屍體做屍檢,否則查不出任何問題。

江啟遠遠比江玨想象中的更要小心謹慎。

想到這裏,江亦清很認真地說:“我能為你做的隻有這麽多,再多的,我就無法答應了。江玨,你應該知足,你應該清楚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你了。你注定無法讓殺害你家人的凶手受到懲罰,你隻能自己動手。”

“隻不過,真到那個時候,你還能做到像現在這樣底氣十足地站在我麵前嗎?”

手上染了人命的他,注定無法踏踏實實的過這一輩子。

江亦清認為,像江玨這種出生的人,應該十分在意這一點。

他那麽高傲的一個人,一定不會讓自己被人拉下水吧?

隻不過,這一切都是江亦清自己的猜想。

他說了這麽多,江玨始終很平靜。

“誰告訴你,我要親自動手?”他緩緩詢問。

江亦清冷笑:“不然呢?你找別人動手也是一樣的,隻要是你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那就讓你自己來吧。”江玨

聲音平靜。

他站了起來,與身俱來的貴氣之中夾雜著駭人的戾氣,一步一步走到江亦清麵前,清冷的瞳孔中沒有半點色彩:“你想活,就得有人去死。”

“江亦清,你這麽聰明,不會聽不懂我的話。我會把江啟和魏盈都放了,讓你帶走,放你們離開。”

他的聲音清脆幹淨。

明明是說要放江亦清離開,可此時的江亦清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因為,江玨想讓他自己來動手。

江玨這是腦子進水了嗎?

江亦清被氣笑了,說:“你開什麽玩笑?那是我的親生父母,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怎麽可能聽你的話去除掉他們?”

“我並未讓你做什麽,不過,你們當中,隻能活一個。”江玨的聲音冷血無情。

江亦清拳頭緊握,憤怒的雙眼怒視著眼前的男人:“你欺人太甚!”

“不願意?”江玨冷笑一聲:“你想清楚後再回答我的問題。”

江亦清咬牙切齒:“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你怎麽好意思提出這麽過分的要求?”

“嗬,那你可以帶著他們走,隻要你們有這個本事,大可隨意。”江玨冷笑。

索性把選擇權給了江亦清又如何?

他們這一家子的結局其實早就注定好了。

現在江玨給江亦清好好思考的機會,如果江亦清願意,他確實可以活,江玨保證不再去找他的麻煩。

江玨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在這裏跟江亦清耗著,懶洋洋地回了一句:“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你是非要他們去死,才肯罷休嗎?”江亦清質問。

沒有人回答江亦清的問題。

江玨也隻是笑了笑,一雙清冷的眸子不帶一點溫度。

他瀟灑地離開,隻留下一個背影。

至於江亦清,隻能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江玨離開,自己卻無能為力。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心裏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吳揚說:“江家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去做決定。”

“你們根本就沒有給我留退路。”江亦清冷笑,他現在這樣子還能做什麽決定?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江玨說的算?

他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讓自己的父母去死和自己去死。

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做不出這麽狠毒的事。

現在,江玨竟然讓他去做。

夜晚下起了大雨。

江亦清他們也不得不撤離出港口。

魏盈已經被江玨給放了,江亦清隻能連夜帶著魏盈去附近找了個酒店住下。

他們泡了一天的水,都感了冒,江亦清就去樓下藥店買了點藥。

魏盈見他在燒熱水,詢問:“今天江玨的人跟你說了什麽?”

“他要你們去死。”江亦清回答。

魏盈險些被氣笑:“讓我們去死?開什麽玩笑?我們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聽他的話。”

“母親,當年你們做過的事情江玨其實早就知道了,他現在一直留著你們,就是想要拿捏和玩弄,把我們當成猴子一樣戲耍,這段日子裏我們所遭遇的一切,你也都清楚,一味地對著幹,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你什麽意思?難不成你還想聽江玨的話對我們下黑手?我可是你的親生母親,你當真做得出這種事?”魏盈心裏咯噔一聲,她立馬就慌了。

她費盡心思才把江亦清給救出來,為的就是讓江亦清振興整個家族,而不是讓江亦清來弄死自己,如果真的是這樣,魏盈根本就不會浪費時間去營救這個兒子。

而她的猜想,和江亦清的想法一樣。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江亦清非常嚴肅地說:“家族內必須有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人站出來才有能力東山再起。我們如今被江玨拿捏,隻有按照江玨說的去做才有可能破了這僵局,但也意味著有人要付出代價。”

說到這裏之後,江亦清非常嚴肅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江玨想要的從頭到尾都很簡單,他要你們的命,隻要你們願意去死,我就可以想到辦法脫困,再陷害江玨,把他拉下水,送他去坐牢。”

“嗬,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這樣的話你竟然說得出口?讓我去死?我可是你的親生母親,你可以讓所有人去死,都不能讓我去。我看你是被江玨給洗腦了,所以才會說出這麽荒唐糊塗的話,你應該去看看腦子。”魏盈破口大罵。

江亦清冷眼看著她:“你難道還有更好的選擇?”

“我隻需要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再靠著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好好生活,照樣可以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輩子。”魏盈說。

江亦清:“你若真的能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輩子,又怎麽會被人毆打?”

“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著了江玨的道。”魏盈生氣地說。

江亦清:“問題不在你身上,隻要江玨想要你死,隨時都可以。就算你再小心翼翼也躲不掉,母親,你年紀已經大了,為了家族的所有人著想,有些時候,是應該站出來承擔一些責任,如果連你都不支持我,我怎麽翻身?”

“你少來洗腦我,你是我的兒子沒有錯,但你不能仗著這一層關係來讓我犧牲自己。我也是一個獨立的人,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有更好的生活,我才不會傻乎乎地去死,我要活下去!”魏盈的聲音充滿堅定。

要說他們這一家子誰會嫌命太長,那肯定不是魏盈。

在這方麵,魏盈是一個極其自私自利的人。

之前江亦清和江玨鬥得你死我活,魏盈都不曾回國看過一眼,後來也是知道江玨收拾完旁支的其他人之後就要對她下殺手,魏盈才不得不提前回國料理這一切。

但,她做這些事情,絕對不是為了自己的日子,她為的是她自己。

這件事情讓兩人不歡而散。

江亦清派人去調查了江啟的情況,卻一點回信都沒有,想來這

一切都是江玨的手筆。

他思慮再三,總覺得就算自己去死,江玨也不可能放過江啟和魏盈,既然兩人注定要死,那為什麽不能利用他們的死來扶持自己上位呢?

江亦清想到這裏之後,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必須這麽做。

他找吳揚打聽到江啟的下落,後來還是吳揚放話,抓住江啟的那些地頭蛇才肯放人。

贖回江啟之後,這個老家夥還挺高興的,但他知道江亦清贖他回去的目的之後就開心不起來了。

江啟說:“你該不會真的想答應江玨,讓我去死?”

“是。”江亦清的聲音極其冷漠。

江啟氣得差點跳起來:“你還是人嗎?我可是你的父親,你怎麽說得出這樣的話?”

“正因為你是我的父親,所以我才會跟你好聲好氣地談,隻要你願意,我就能讓江玨背負上殺人的罪名。”江亦清十分認真。

江啟綠了臉:“你怎麽不去死?我還不想死,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求。”

“你們可以思考的時間不多了。我可以做決定的時間也不多,等江玨沒有了耐心,等待我們所有人的隻會是一個結局。”

江亦清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明顯一頓,十分認真:“父親,你的身體已經病成這樣了,你也沒幾天好日子可以過,為了整個家族著想,我建議你犧牲自己。”

“放屁!”江啟破口大罵。

不得不說這江亦清還是挺講道理的,這種時候麵對這種事情,竟然會主動勸說自己的父母。

其實,很多大愛無私的父母在麵對這種處境,或許真的會按照江亦清說的去做。

可魏盈和江啟都是一樣的人,他們並不願意損害自己的利益,甚至認為江亦清是一個混蛋,夫妻兩人對著江亦清破口大罵了一個晚上。

沒有一個人願意去走這一條路。

江亦清也明白,和他們好好談是不可能的了。

他們之間,隻能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