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箭破空而出,瞬間引起了周圍城防軍的注意。

這是遇襲時才會發出的信號。

“看方位,好像是在武陵侯府附近。”有人很快辨別出了信號所在的位子。

“速速帶人前去。”為首的將軍眉頭一皺,立刻作出了指示。

武陵侯府可不好招惹。

同樣看見信號的還有顧府的人。

這響箭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鬼衛常用的。除非是遇到大麻煩,輕易不會使用。會在這個時候響起,肯定是出了什麽性命攸關的大事。

想著剛從他這裏離開不久的沈巍,顧晏的臉驟然一沉,立馬帶著人趕了過去。

巷子裏,廝殺還在繼續。那些黑衣人仗著人多,愣是拖住了冥殿鬼衛的腳步,令他們無法分身去救馬車裏的人。見馬車被射了個對穿,鬼衛們心口不由得一緊。

這箭有多霸道,可想而知,要是不小心被射中,絕對是九死一生。

負責把風的黑衣人見有人從不同的方向撲過來,慌忙給同伴報信兒。“快撤,有人朝著這邊來了。”

眼看著主子交待的任務就要完成,為首的那人著實有些不甘心。

“頭兒,趕緊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報信兒的瘦子說道。“那一箭是沾了血的,人肯定活不了了,回去也能交差了。”

看到前方馬車上有血漬流到地上,瘦子便以為中箭之人是裏麵的嬌小姐。即便不是主子要除掉的那位,至少也起到了威懾的作用。

遠處不斷地有腳步聲傳來,再不走就真的開不及了。

上次設伏,同伴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沒留下,這一次他必須護住這些人。心念一轉,為首的那人終於被說動,一抬手示意撤退。

可有冥殿鬼衛在,他們想要全數撤離是不可能的。

“留下他們,一個都別放走!”一個鬼衛舉起手裏的長劍,追了上去。

緊接著,好幾道身影也跟了上去。

危機解除,前方馬車的速度也漸漸地慢了下來。

蘇卿月不顧丫鬟的阻攔,撩起紗簾,就要去查看那麵具男子的傷勢。

方才那一箭淩厲至極,箭頭深深的紮進了他的肩膀,此時正不停地往外冒著血。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那血竟呈現出詭異的黑色,顯然那箭頭上淬了毒。

一時間,蘇卿月方寸大亂。

她再怎麽樣也是個閨閣女兒家,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除了無助的拿帕子捂住那出血的地方,她根本想不出別的法子來。

“你怎麽樣?”蘇卿月哽咽著問道。

隔著哪一張銀質的鏤空麵具,沈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疼!

太疼了!

從未有過的疼!

刺骨的疼讓他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嘴唇也肉眼可見的泛起了青紫。

蘇卿月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催促著丫鬟道:“錦玉,你趕緊回侯府去取傷藥,要快!”

錦玉猶豫了一下,而後順從地跳了下馬車。

“錦心,你去公主府,問公主借解毒丸。”蘇卿月又吩咐另一個丫鬟道。

“奴婢們都走了,誰來伺候姑娘您。”錦心看了看越來越靠近的鬼衛,有些不放心。盡管是這些人救下了她們,可到底男女有別。

“照我的吩咐去做,否則以後就別跟著我了。”蘇卿月頭一次對貼身婢女發了火。

錦心無奈,隻得轉身離開,一路朝著公主府飛奔而去。

就在這時候,一道鬼魅的身影從她的頭上掠過,三兩下就來到了馬車跟前。那人亦戴著麵具,青麵獠牙,周身散發著淩冽的殺氣。

看到受傷奄奄一息的沈巍,他二話不說就要帶走他。

蘇卿月卻拽住了沈巍的衣袖。“你不能帶走他!”

“留下來等死嗎?”男子冷冷地道。

“我已命人回去取藥,他傷的這麽重,不能隨意搬動。”蘇卿月心中的疑問尚未解開,她自然不想就這麽放他離開。

她心心念念了那麽些年的人就在眼前,無論如何她都要問個清楚。

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鬼麵男子見她不肯鬆手,直接撕裂了沈巍的衣袖,抱著人就上了屋頂。

“你不能帶他走,我還有話要問他!”蘇卿月眼看著他們就要消失不見,著急大喊道。“我等了他這麽多年,好歹讓我見見他!”

蘇卿月說著,眼淚再次翻滾而出。

鬼麵男遲疑了一下,低頭看向懷裏的沈巍,似乎在詢問他的意思。沈巍卻堅決地搖了搖頭。他還沒有想好怎麽麵對她。

鬼麵男歎了口氣,二話不說,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屋頂。

蘇卿月隻恨自己學藝不精,沒能追上二人。

她怔怔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屋頂,忽然放聲大哭。

這些年的等待,各種煎熬、焦慮,甚至頂著所有的壓力都不肯嫁人,她都一直忍著沒有哭。因為她堅信,他還活著,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這是他出征之前,兩人定下的約定。

沈巍那樣重情重義的一個人,不可能會失信於她?!

可今日再次見到他熟悉的身影,聽到屬於他的獨特的嗓音,蘇卿月卻突然沒有勇氣與他相認。甚至,方才一度離他那麽近,她猶豫再三,都沒能鼓起勇氣揭開那塊麵具。

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怕認錯了人,會讓自己失望?還是怕他說出什麽話來,讓她這麽多年的希望落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始終忘不掉他,一直在做著那不切實際的美夢,幻想著有一天,他騎著馬來到她的麵前,向她伸出他幹淨修長的手指,說一句“卿卿,我回來娶你了”!

這一猶豫,她便又再次失去了他。

蘇卿月如何能不傷心欲絕。

有什麽能比得到後又失去更加令人難過呢?!

蘇卿月蹲在馬車旁,將頭埋進膝蓋裏,不再忍著悲痛,大聲地宣泄著情緒。那哭聲,令人動容,就連素不相識的路人都紛紛露出同情的目光。

“這姑娘是怎麽了?”

“車簾上染了血,想來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嚇到了!”

“這世道可真是不太平啊!大白天的都有人行刺!”

扶著沈巍站在院牆另一側的顧晏聽見外頭的哭聲,忍不住問身旁的人。“我記得你說過,好男兒是不舍得惹心愛之人哭的......”

沈巍剛服下解毒的丸子,還在運功調理內息,並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