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打著祭拜先帝的幌子出的門，自然不會在杭城多做停留。稍稍修整了幾日，便帶著人離開朝著西山去了。
西山，正是先帝最後咽氣的地方。
那個曾經停放過先帝棺槨的山洞，後來建成了一座寺廟，據說前去祭拜的人還不少，香火挺旺。
沈嫣在外頭，一直都戴著麵紗，去祭拜過先帝之後，就在那寺裏住了下來，說是要住滿一個月，好替當今聖上和黎民百姓祈福。
這樣的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卻無法令人反駁。
沈嫣為此，還博了個好名聲。
可實際上，真正的沈嫣早就喬裝成南夷的商販，跟著顧晏一道去了五毒城。
正如聽來的那些傳聞一樣，五毒城的確不適合居住。
沈嫣剛過去不久，就熱病了。不得已，她隻能先找個客棧住下來調理身體。為了不耽擱正事，沈嫣便讓顧晏他們先去赤泉尋找烈焰芙蓉。
顧晏哪裏放心得下，想要留下來照顧她。
沈嫣卻道：“沒聽大夫說麽，就是中了暑氣，歇一陣子就好了。烈焰芙蓉的花期就那麽幾天，別因為我耽誤了。”
“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大不了，我再想其他辦法。”顧晏扶著她的肩膀，耐著性子給她喂藥。
沈嫣喝了兩口，那苦澀的滋味實在難熬，堅決不肯再喝一口。
“乖，隻剩幾勺了。一鼓作氣喝下去，我就去給你拿你愛吃的蜜餞。”顧晏哄著說道。“隻有你身子好起來，我才能安心。”
他這麽一說，沈嫣頓時充滿了負罪感，硬著頭皮將剩下的藥一飲而盡。
喝完一碗黑乎乎的藥，冷月忙遞過來一個罐子。沈嫣拈起一塊果脯塞進嘴裏，才勉強將那股難聞的味道給壓下去。
“大人，還是婢子來照顧公主吧。”淩月上前道。
男女授受不親啊！
她們是楚家送給沈嫣的武婢，自然要處處為沈嫣著想。盡管知道公主對這位太傅大人另眼相待，可傳出去始終是不好聽。
比起文鴛和驚鴻，她們姐妹倆的膽子就大多了。
顧晏擰了擰眉，對這姐妹二人有些不滿。“不用，你們去張羅飯食吧，盡量清淡一些。”
沈嫣看出她們的為難，笑著說道：“就聽他的吧。”
姐妹二人這才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顧晏便光明正大地霸占了沈嫣身旁的位子。如不是怕沈嫣沒人照顧，他還真不想叫這兩人跟過來。
沈嫣抬手撫了撫他的胸口，道：“她們性子比較直，你別往心裏去。”
“怎麽，怕我對她們不利？”顧晏有些吃味。
沈嫣哭笑不得，隻好轉移話題道：“咱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最好找個當地的人幫忙引路。”
顧晏慵懶地嗯了一聲，側過身去在沈嫣的脖子處蹭了蹭。“我打聽過了，從這裏去赤泉頂多半日。你且安心的在客棧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好。”沈嫣承諾道。
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索性就不去給他添亂了。
“我把玄武和陶讓留下。”顧晏說道。
沈嫣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讓他們跟著你。”
在她看來，此去赤泉困難重重，未知且危險，玄武跟陶讓功夫都不錯，留在他身邊的用處更大。
“我有冷月跟淩月就夠了。”沈嫣說道。
顧晏卻很堅持。“五毒城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你是我唯一的軟肋，若你不慎落到旁人手裏，我就隻能任由別人宰割。那麽，之前籌謀的一切就都沒有了意義。”
沈嫣沒想到，他竟會在這個時候深情地告白。
他說，她是他的軟肋。
她何德何能。
可是反過來，她又不斷的問自己，若顧晏遇到危險，她會奮不顧身的去救嗎？答案似乎也是肯定是。
半年前，她跟他還隻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彼此防備、猜測，尚未交付出真心。沒曾想，短短半年，兩人的關係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她成了他心裏那道白月光，他亦不知何時走進了她的內心，成為彼此信任的人。
沈嫣怔怔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份感情太過意外，也格外沉重。他為她付出了多少，她心知肚明。可她又能為他做些什麽呢？她總覺得，虧欠他良多。
顧晏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俯身輕輕親吻她的額頭。“相信我，我會活著回來的。”
頓了頓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娶了這麽個傾國傾城的美嬌娘，都還未來得及與你成為真正的夫妻，我怎麽舍得去送死！”
沈嫣原本挺感動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最後那句話一出口，眼淚奇跡般地又收了回去。
這個顧晏，簡直就是個登徒子！
沈嫣羞惱地捶著他的肩膀。“堂堂大夫，竟說出這般話來，簡直有辱斯文！”
“在娘子麵前，我何必故作深沉，裝正人君子。”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
屋子裏鬧得動靜還挺大，外頭的冷月淩月以及諸侍衛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主子啊，辦正事要緊！
這裏可是南夷的地盤兒，要秀恩愛好歹也等回大禹再說！
*
顧晏離開的時候，沈嫣尚在睡夢中。
冷月進來伺候她梳洗，沈嫣才察覺到屋子裏少了那人熟悉的氣味。
“他何時離開的？”沈嫣有氣無力地問道。
“天還未亮就動身了。”冷月答道。
沈嫣扶著她的胳膊想要站起身來，頭一陣天旋地轉又跌坐了回去。
冷月嚇了一跳。“夫人！”
“沒事，就是躺久了，有些頭暈，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沈嫣按住她的胳膊，不許她聲張。她們一行人雖然喬裝改扮過，但仍舊十分打眼。沈嫣不想暴露了行蹤，惹出什麽麻煩來。
“扶我起來走走。”沈嫣想要盡快恢複，不想坐以待斃。
冷月點點頭。
就在沈嫣努力練習走路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
沈嫣聽不太懂南夷這邊的話，卻發現那群人似乎是衝著她這裏來的。
沈嫣的臉不由得一白。
難道，她們的身份被人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