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殞命，一場喪事在所難免。

沈嫣躺在榻上好幾日，腿腳都麻了。

盡管隻是做做樣子，可整日不停地有人來探望、安慰，她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趁著沒人，沈嫣穿上繡鞋下了床。

為了扮演好喪夫婦人的角色，她時不時地就要哭上一場。就算不是真的哭，可老用熏過薑汁的帕子刺激眼睛也挺受罪的。

文鴛推門進來時，沈嫣正坐在窗前的小幾旁吃著點心。

“客人們都走了？”沈嫣問了一句。

“是。”文鴛拿著幹淨的帕子沾了沾溫水，擰幹後體貼地遞到了沈嫣的手上。“殿下敷一敷吧，眼睛都腫了。”

沈嫣先是擦了擦手，而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帕子貼上了眼睛。

這一場喪事辦下來，她幾乎沒怎麽露麵，隻需要躺在榻上應付那些命婦即可。沈嫣摸了摸腰，估摸著長了不少肉，其他倒還好，就是有些費眼睛。

熱敷過後，眼睛的不適得以緩解，精神也好了很多。

“好在已經熬出了頭，不然可真要傷身了。”文鴛心疼地上前替她揉捏著酸脹的小腿，殷勤地伺候著。

沈嫣喝了口參茶漱了漱口，忽然舊事重提道：“你覺得隔壁府上的秦侍衛怎麽樣？”

文鴛愣了愣，繼而滿臉燒起了紅霞。“主子又在捉弄奴婢了。”

“我沒與你說笑。”沈嫣正色道。“你們跟了我一場，我總歸要替你們打算。”

“秦侍衛身份雖不是官身，但也不是顧府的下人。容貌品性，我瞧著都不錯，應該跟你合得來。”沈嫣這幾日閑著沒事，竟琢磨這些事兒了。

文鴛支支吾吾，難得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顧太傅身邊的幾個侍衛文鴛是見過的，尤其是那位相貌清秀的秦侍衛，格外惹人注目。她不止一次聽見府裏的丫鬟私下議論，心儀他的姑娘還真不少。

文鴛對秦雲也頗為欣賞。

比起話癆一樣的陶讓，秦雲相對沉默寡言，性子偏冷。可盡管如此，隻要他往那兒一站，旁人的目光就會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

長公主南下的那段日子，兩座府上的人經常混在一處，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漸漸地就熟悉了起來。

她是個心思通透的女子，如何看不出陶侍衛對她的示好。可她無意於他，故而大多將他所贈之物轉贈給了別人。而且，她覺得驚鴻似乎對他有那麽點兒意思，越發與他保持距離。

至於秦雲，他鮮少往女子跟前湊，總是跟在太傅身後形影不離。隻偶爾一個眼神瞥過來，都能讓人心如鹿撞，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見文鴛久久不說話，沈嫣就知道有事。“你也莫要過分害羞，女子總是要嫁人的。若能嫁給秦侍衛，兩家離得近，也不耽擱你回來伺候。”

沈嫣連這些細枝末節都替她想好了。

文鴛紅了紅臉，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對他有意，他呢？

文鴛是個較為理智的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多謝殿下好意......隻是，姻緣一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若秦侍衛沒那個意思，殿下還是莫要再提了......”

“別妄自菲薄。”沈嫣牽起她的手。“你是我身邊的掌事宮女，配他綽綽有餘。”

“咱們文鴛姑娘，模樣出挑不說，還有一顆玲瓏心，哪個男子能娶回去，絕對是上輩子積了德。”沈嫣對自己人極為護短，容不得別人說不好。

文鴛抿了抿唇，蚊聲道：“能否容奴婢先問問他？”

沈嫣想了想，最終決定尊重她的意思。

從殿內出來，文鴛顯得有幾分心不在焉。驚鴻叫了她幾次，她都恍惚著沒聽見。無奈之下，驚鴻隻得暫時將手頭的事情放下，提著裙角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文鴛姐姐！”驚鴻突然大聲喚道。

文鴛嚇了一跳，連連輕撫著胸口。“這麽大聲做甚......”

“方才叫了幾遍，都不見姐姐回應......”驚鴻萬分委屈地扁了扁嘴。“姐姐可是有心事？”

文鴛搖了搖頭，勉強打起精神來。“明日出殯的東西都安排妥當了麽？”

“管家張羅著呢。他做事一向穩妥，應該不會出紕漏。”驚鴻答道。

“不行，我還是去檢查一遍。”文鴛行事謹慎，生怕出什麽岔子。

驚鴻一把拉住了她。“咱們姐妹多年，別以為我瞧不出來。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

文鴛咬了咬下唇，拉著她到了一僻靜之處。“殿下又問起了咱倆的事......”

“咱們能有什麽事？”驚鴻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

“就是......就是成親的事......”文鴛到底是個姑娘家，臉皮薄，提起此事不免臉頰發燙。

“殿下打算把你配給誰？”一個配子，道出了身份上的差別。

文鴛深吸一口氣，甕聲答道：“隔壁府上的......”

“太傅府......莫不是，陶侍衛？”驚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陶讓沒事就愛往文鴛姐姐跟前湊，長了眼睛的人都不難看出他對文鴛姐姐的心思。驚鴻就算再遲鈍，日子久了也有所察覺。故而，才會有次猜測。

“這，這是好事啊......”驚鴻磕磕巴巴，不自然的說道。

她也說不上是一種什麽心情。

嗯，陶讓這人吧，嘴巴是個沒把門兒的，什麽話都敢往外說。人倒是不壞，就是太碎嘴了一些。文鴛姐姐愛清靜，不知道會不會嫌棄他。

驚鴻想著想著，心思就飄遠了。

文鴛及時打斷了她。“別胡思亂想！不是他！”

“啊？”驚鴻回過神來，微微愣住。“不是他，那是誰？”

“殿下提了提秦侍衛。”文鴛輕聲說道。

“是他啊......我也覺著不錯！”驚鴻不知怎的，突然鬆了口氣。“秦侍衛模樣英俊，武功高強，話不多，人實在，是個能過日子的。”

驚鴻一連說了他好些優點。

文鴛一度以為，這丫頭也看上了秦雲。

“可他未必看得上我。”文鴛苦悶地低下頭去。

“哎呀，姐姐就別多想了！像姐姐這般穩重端莊的女子，若是放出去消息，指不定多少官員登門求娶呢，更何況是那顧父的侍衛！”驚鴻見她露出自卑的神色，忙幫著加油打氣。

“再不然，我讓陶讓私下探一探他的意思？也好過姐姐這般胡亂猜測！”驚鴻打定了主意，轉身就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