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就不該問。
可如今,這老頭兒是沈巍的救命恩人,他若開口拒絕,似乎有些不合適。更可氣的是,他似乎沒有權力替沈嫣做主。
沈嫣見沈巍已經睡著,微微鬆了口氣。
聽見兩人的談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他叫阿若是嗎?”
“是的,殿下。”阿若笑起來,胖嘟嘟的臉上立刻顯現出兩個酒窩。
“阿若會醫術嗎?”沈嫣蹲下身來,好奇地問了一句。
阿若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阿爺沒教我......”
沈嫣詫異地看了龍九一樣。
龍九若無其事道:“阿若不是學醫的料子。”
他挑選門徒還是很有原則的。
沈嫣笑著起身,拉著阿若一起上了馬車。“那阿若會識字嗎?”
“會的......”
“都讀些什麽書?”
沈嫣溫柔細語地跟阿若說著話,場麵很是溫馨。
龍九雖然知道這裏頭多少有做戲的成分,但他願意相信沈嫣一回。“此去宿州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阿若就拜托殿下了。”
龍九沒有跟著一道回京,臨走之前,朝著沈嫣拱了拱手。
“龍先生放心,隻要有我在一日,定不會叫阿若少一根頭發。”沈嫣承諾道。
龍九看了阿若一眼,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阿若盯著龍九的背影瞧了好一會兒,一張笑臉頓時耷拉了下來。“阿爺不要阿若了......”
沈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阿爺隻是離開幾日,很快就回來了。”
阿若卻搖了搖頭。
他有種預感,阿爺不會再回來了。前幾天,阿爺又咳血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還背著他偷偷去了藥堂。
阿爺時常坐在門檻上歎氣,嘴裏念叨著些什麽他聽不真切。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阿爺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跟不舍。
“阿若以後要聽長公主的話!”
“不可以調皮,惹得長公主不高興!”
“要好好兒吃飯,才能長高,知道嗎?”
那些話語,阿爺以前從來不會說。
他隻會凶巴巴地打他的手板心。
馬車一側,顧晏看著沈嫣摸小家夥的腦袋,臉色不由得一沉。
嫣嫣怎麽能摸別人的頭!
就算是小屁孩兒也不行!
沈嫣對此毫無察覺。
長公主的車架自是無人敢攔。
更何況,旁邊還跟著當朝太傅。
守城門的將士看到車隊遠遠地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放了行。
馬車回到公主府,直接從側門而入。沈嫣命人將外書房收拾出來,將沈巍安置在了這裏。
“眼瞅著就要到年關了,就讓他在這裏養傷。”沈嫣拉著蘇卿月的手,安撫道。“蘇姐姐不方便露麵,便一同在公主府住下,也好與我作個伴。”
蘇卿月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有拒絕。
她放心不下沈巍。
沈嫣原本想把阿若養在後院的,顧晏卻一把拎起這小鬼,丟給了陶讓。“以後,你來照顧他。”
陶讓眼睛瞪得像銅鈴。“侯爺......”
顧晏冷冷地睃了他一眼。
總之,他不會讓這小鬼有機會纏上他的嫣嫣。
*
臘月二十這一天,北狄九皇子摩多一行人終於啟程離京。
在禦醫的精心照料下,他在榻上躺了整整十日方能下床。這一趟大禹之行,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沒能如願結成婚約,還險些將自己一條小命搭了進去。
摩多騎在馬背上,稍微騎得快一些胸口就隱隱作痛。
“殿下,前麵就是長公主府跟太傅府。”一行人來到一條巷子口,手下指著兩棟巍峨的宅院小聲稟報道。
之前因為怕打草驚蛇,摩多刻意避開了這兩處,沒想到離京時,竟會路過這裏。
摩多氣得直咬牙。
他沒想到,自己竟被一個女人給算計了!
“好一個冰雪聰明的長公主!”摩多怒極反笑。
“殿下不必氣惱。一時的成敗不算什麽!有朝一日,我北狄揮軍南下,踏平這京都時,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
“你以為本皇子是貪圖她的美色?”摩多嗤笑一聲。“本皇子看重的,不過是她長公主的身份罷了!”
“可惜......”摩多恨恨地捏緊了拳頭。
“那,要不換條路走?”見主子臉色不好,他們隻得硬著頭皮進言。
摩多深吸一口氣,繼續打馬前行。“為何不走!難道以為本皇子怕了他們不成?”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摩多哼了一聲,冷著臉從兩座府邸門口緩緩走過。
不知是不是趕巧,一行人路過太傅府大門口時,一個仆人便拎著一桶水朝他們潑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人防不勝防,摩多幾人躲避不及,頓時淋成了落湯雞。
大冬天地被潑一身冷水,真是夠嗆。即便北狄人適應了嚴寒的天氣,但濕噠噠的衣裳貼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殿下!”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對待我北狄皇子!簡直欺人太甚!”
使臣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恨不得衝上前去找他拚命。
“對不住啊,手滑了!”陶讓嘴上賠著小心,眼底卻滿是幸災樂禍。
“什麽手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這怎麽能怨我呢?我每日這個時辰都會提水清掃門口的積雪,誰叫你們剛好在這個時候路過!”陶讓替自己辯解道。
“你!”
“行了!”摩多低喝一聲,製止了手下的幾人。
他對顧晏多少還是存了幾分忌憚的。
“難道就這麽算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摩多咬著牙說道。“咱們來日方長!”
正在屋子裏下棋的顧晏聽了鬼衛的稟報,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給北狄太子的禮物,可送到了?”
“算算日子,應該差不多了。”玄武答道。頓了頓之後,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主上這是打算利用北狄太子來牽製九皇子?”
“北狄太子還沒那個能耐。”顧晏抓起一顆白子扣在了棋盤最中心的位子。“不過是想借他的手給摩多添點兒堵,讓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再插手大禹的事罷了。”
想到摩多看沈嫣的眼神,顧晏就醋意翻滾。若非不想挑起兩國紛爭,他早就將其毀屍滅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