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一皺眉,問道:“外麵怎麽回事?誰家娶媳婦?”

茶館掌櫃老吳笑道:“八叔說笑了,街上誰娶媳婦還不請您老去喝上一杯呀,聽說有一對外地的父子在原來的糧鋪開了個店。”

“哦,”八叔又問道:“開的什麽店?做的什麽買賣?”

老吳搖頭道:“不知道,沒有招牌,也沒見店裏有什麽賣的東西,甚至連張桌子都沒有。”

八叔笑了:“這對冒失鬼,沒想好做什麽就開張了,哈哈哈!”

陸正秋一皺眉,問道:“這對父子是哪裏人?”

“那就不知道了。”

“哦,來曆不明的人也能在老街做生意,八叔,這事你不知道嗎?”

八叔手撚著胡須想了一會兒,說道:“我想起來了,前幾天妖怪曾來找過我,把糧鋪那間房屋給租了下來,當時我也問他租這門臉兒做什麽,他說他有個遠房親戚,過幾天來六合鎮做些生意,做什麽生意他也沒說。”

陸正秋跟茶館掌櫃老吳都知道八叔口中的妖怪就是猛虎鏢局的諸葛老妖,既然諸葛老妖出麵租的房子,在六合鎮就沒有人敢說什麽了。

陸正秋出了茶館,特意去了街裏從原來的糧鋪門口走了一趟,糧鋪的招牌早己摘掉了,新的招牌卻沒有,門上空****的連副對聯也沒有,隻有一地紅紅的炮花給冷清的場麵添了一點喜氣。

陸正秋無意管這些事,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老皮,問問這幾天他去了哪裏,陸正秋隱隱約約覺得老皮惹上了麻煩,而且這麻煩還不小。

轉眼半月過去了,還是沒有老皮的消息,老街上的那家店一直都沒有開張,整天半掩著門,隻有清早和黃昏才會有一個瘦削的老者出來買些青菜肉食。

一家店鋪不做生意,這老妖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陸正秋在心裏把諸葛老妖罵了好幾遍。

六合這些日子很靜,靜得異常。陸正秋感覺到暴風雨將要到來,到底會出什麽事,沒人知道。

孟伏這些日子沒有露麵,甚至連門都沒有出過。賣玉麒麟的年輕人還住在高軒客棧,他是在等買主還是在躲避什麽,沒人知道。

季節已是深秋,天氣漸漸冷了,老皮是踏著落葉回的六合鎮,回來的那天他沒回鎮東的家,也沒回猛虎鏢局,而是去了老街的糧鋪。

那天陸正秋剛好也在老街,就在老吳的茶館喝茶,他看見了老皮,也看見跟在老皮身後的兩個人,一個穿著一身藍衫,麵容瘦削的中年人,身上背著個藥箱,還有一個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看麵相跟那藍衫人有幾分相似,身上背著大大的行囊。

陸正秋沒急著上去追問老皮這些日子去了哪裏,而是悄悄地起身回了家。

隻要他還活得好好的,做過了什麽都不重要!

秋天的雨總是最多的,有如多情人的眼淚。陸正秋躺在**,聽著雨滴敲打屋簷的聲音。

門開了,不像是風吹開的,因為有腳步聲,風是沒有腳的,所以風不能停留,更沒有腳步聲。

“你回來了?”

“回來了。”

“是不是有急事走的?”

“是的。”

“我就知道,”陸正秋坐了起來:“不是有急事你會知會一聲的。”

來的是老皮,滄州老皮。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額頭已有了細細皺紋。相貌很威武,美中不足的就是頭發少點,少的不隻是一點,鬥大的腦袋上竟然一根頭發都沒有,所以老皮頭上常戴個草帽。

老皮取下草帽放到了桌子上,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眼神空****的似乎丟了魂一樣。

“喝茶嗎?”

“不喝。”

“酒呢?”

“喝。”

陸正秋用手一指:“桌子下麵,自己拿。”

老皮提起了酒壇,對著嘴灌了下去,酒順著嘴角流了一身。喝了好幾口才放下酒壇,抹了把嘴,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陸正秋。

“說吧。”陸正秋也盯著老皮的眼睛。

“說啥?”

陸正秋笑了,這家夥在跟自己裝糊塗:“好、好、好!我來問你,糧鋪的那對父子是什麽人?”

“一個朋友。”

“什麽樣的朋友?”

“以前走鏢的朋友。”

陸正秋抬腿下了床,走到桌前提起酒壇喝了一口,又坐到了**開口問道:“這人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老皮道:“我認識他在你受傷退出鏢局之後,所以你不認識。”

“什麽名字?”

“李東平。”

“李東平、李東平,”陸正秋嘴裏反複念了兩遍,猛地從**跳了起來:“雙鞭李東平!府城威遠鏢局的李東平?”

“對,正是他。”

“他怎麽來了這裏?”

老皮歎息道:“兄弟,你不知道,老李呀,在很多年前就離開了威遠鏢局,歸隱山林了。”

“那怎麽來了這裏?那年輕人是他兒子?”

“不是,”老皮搖頭道:“那年輕人是他一個知交的兒子,他那朋友相信兄弟你也聽說過。”

“誰?”陸正秋對這對貌似父子的外來人越來越感興趣。

“張康年。”

陸正秋又吃了一驚:“原來是他,多少年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了,我以為他已經……”

老皮眼神暗淡了下來,說道:“是的,你沒猜錯,他確實……”

“真死了?”

“真的。”

“怎麽死的?”

老皮忙攔住了話頭:“兄弟,這事說來話長,等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眼下有件事哥想讓你幫幫忙。”

陸正秋心頭一跳,暗道:來了。

“你說什麽事?”

“我想讓你幫我留神一個人。”

“誰?孟寡婦嗎?”

一句話差點沒把老皮的鼻子氣歪了,氣呼呼地道:“你這是什麽話!有小舅子跟姐夫這樣說話的嗎?”

陸正秋歎了口氣道:“可惜呀!我那堂姐命短死的早,如果她還活著你能跟孟寡婦膩膩呼呼的嗎!”

“停!”老皮叫道:“咱別提孟寡婦了好嗎?咱說我的事行嗎?”

“行,你說吧。”陸正秋抱著腿坐在**,等著老皮說出他的事。

老皮把凳子向床邊靠了靠,湊近陸正秋道:“兄弟,最近發沒發現孟伏有什麽動靜?”

陸正秋想了想,說道:“前些天聽說他想買一個外地人的一塊玉,最近沒什麽動靜,好幾天沒見他出門了。”

“那人還在高軒客棧?”

“對,”陸正秋突然明白過來了:“原來你一直在關心這個事,這事跟你有關係嗎?”

“有,”老皮道:“至少跟我的朋友有關係。”

“就是那個李東平?”

“不光是他,還有沈方鶴。”

“誰是沈方鶴?”

“就是白天跟我來的那個人,背藥箱的那個。”

“他也是你朋友?”

“不是,他是老李的朋友,老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老皮的口氣很堅定,在他心裏已經把沈方鶴當作了朋友,甚至把這份感情升華到了兄弟情。

“他跟這事有什麽關聯?”

“兄弟,你別問了,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以後我跟你慢慢說。”

“那你要我幫什麽忙?”

老皮壓低了聲音:“你幫我看著孟伏和高軒客棧裏的那個人,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們的買賣。”

陸正秋麵帶疑惑地問道:“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咱管他幹啥?再說我能管得了孟伏嗎?”

老皮虎地站了起來,把凳子都給碰倒了,臉上帶著怒氣道:“你是豬呀!沒關係的話我能出去這麽久才回來!我跟你講,你要做事就是給我看好孟伏和高軒客棧的那個人,特別是那個人,假如你讓他跑了,小心我饒不了你!”

老皮說完轉身走了,留下一臉驚訝的陸正秋,陸正秋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衝著老皮的背影吼道:“你憑什麽指使我,我也不是鏢局的人。幹啥呢?我姐也死了,你也不算是我姐夫,整天跟孟寡婦黏黏糊糊的,還有臉來對我指手畫腳!”

老皮聽到了陸正秋的喊叫,但他沒回頭,他知道陸正秋隻是發發牢騷,交代給他的事他一定會辦到的。

“正秋,你去哪裏?”

老田坐在街頭,看著低著頭匆匆忙忙走著的陸正秋叫了一聲。

“我去老街。”

陸正秋腳下沒停,已經走過了老田的身旁。

“你等一下,”老田衝過來一把拉住了他:“最近發生的事你都聽說了嗎?”

“什麽事?”陸正秋一皺眉,老田說有事一定是大事,街頭巷尾的閑言老田是不會傳播的。

老田的表情很神秘,湊到陸正秋耳邊說:“聽說糧鋪那家店開張了,改成醫館了。”

“哦,”陸正秋想起了那天跟在老皮身後名字叫沈方鶴的中年男子,背上背著的藥箱。

“就這事?”

“不止這些,”老田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開張的第一天你猜誰去了?”

“誰?”

“孟寡婦。”

陸正秋心裏一動,孟寡婦自從十幾年前孟伏跟老皮那件事後就沒出過門,為何這家醫館剛開張就去光顧。

“可能她生病了?”

老田笑了:“以前她也生過病,每次都是孟伏讓人把郎中請到她家裏,這次她自己去了老街的醫館,你不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