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柳含眉要嫁聶東來?”

龍嘯風吃了一驚,半信半疑地瞅瞅沈方鶴,又看看柳舒眉。這兩日一直為龍三娘的事煩心,也沒有出門,竟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大哥,這消息準確嗎?”

“嗬嗬,”沈方鶴笑得有點苦澀:“昨晚我就聽說了,我也不敢相信,可今早聶府的管家給我送來了這個。”

沈方鶴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薄薄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龍嘯風見到此物心裏再沒了懷疑。

“請柬,哪天的日子?”

“後天。”

“後天?”龍嘯風有點慌了,後天剛好是那封信上給龍三娘的期限。

“兄弟擔心什麽?”

“後天、後天是我三姐……”龍嘯風沒說完,但他知道沈方鶴懂他的意思。

“兄弟,別擔心,這件事我心裏有數。”

龍嘯風看著沈方鶴雲淡風輕的樣子,還是有點擔心,但沈方鶴卻不再理他,背上藥箱飄然離開了龍府。

天晴了,清晨的風吹著透骨的冷,醫館裏升起了小火爐,火爐上煮著茶,桌上擺著醫書,沈方鶴眼睛盯著書,心卻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腳步聲響,門外走來一人,門開著,那人也沒敲門,徑直走進來坐到了桌子對麵。

“天好冷啊!”那人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湊近爐火,嘴裏呼著氣:“南方的冬天也這麽冷,凍死我了!”

沈方鶴一直低著頭想心事,根本沒察覺有人來,聽到說話聲嚇了一跳,細聽來人一口的京味兒更是吃驚,忙凝神將那人打量了一番。

隻見來人身材修長,穿一身青色長袍,麵白如玉,長方臉型一雙長眉,下巴上留著不長的胡須,看歲數在五十歲上下,此可正眯著一雙笑眼望著自己。

沈方鶴忙站了起來,抱拳道:“老位老兄,方才正在思考點事,迎接晚了,望老兄海涵。”

來人哈哈一笑拱手道:“先生不必多禮,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還是隨意點好。”

老相識?

沈方鶴又打量了一番來人,卻怎麽也想不起再哪裏見過此人。想了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看我這腦子,竟然一點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老哥。”

那人笑了笑,頭向前湊了湊說道:“我給你提個醒,六合鎮,高軒客棧。”

六合鎮,高軒客棧。

那晚月黑風高,孟掌櫃來請……

“是你!”沈方鶴騰地站起了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就是這雙手,撕碎過自己的衣服,毆打過自己的身體,但此刻沈方鶴隻想緊緊地握住它,有如握住多年不見的老友。

那人眼中也滿是歡喜:“先生,咱們又見麵了。”

沈方鶴鬆開手為那人倒上一碗熱茶,雙手遞了過去,問道:“還沒請教老哥高姓大名。”

“白赤練。”

白赤練!

沈方鶴嚇了一跳,一位名動京城的大人物,雖沒有朝廷封賞的功名官職,但卻和朝中許多大人物來往密切,更有傳聞說他是當朝皇帝的師父。

沈方鶴聽李東平說過白赤練,在李東平眼裏此人是個奇人,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爛熟於心,更是精通奇門遁甲,當初梅園的六合荒兵陣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江湖傳聞,先生不必認真!”白赤練謙遜地笑了笑:“我倒是聽東平說過,先生才是岐黃高手,更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先生才讓老朽佩服呢!”

“老哥過獎了,當日在高軒客棧第一眼我就覺得老哥非是凡人,但怎麽也想不到是名震京城的白赤練!”

白赤練道:“那次是我到壟南縣看望我那侄女兒,想想老妖就在六合鎮,路途又不遠,就去六合鎮去看了看老朋友,恰好遇到了這檔子事,我就裝了回病人,哈哈哈!也不知裝得像不像?”

“像、像!太像了!”沈方鶴哈哈大笑:“差點把兄弟打懵了!哈哈哈……”

兩人說著一齊放聲大笑,笑聲過後沈方鶴又問道:“老哥怎麽又到南塘來了?莫非南塘也有老哥認識之人?”

白赤練搖搖頭點了點頭:“以前有,現在沒有了,唉!”歎聲過後又道:“說沒有也不是,你沈郎中不也是我認識的人嗎!”

沈方鶴笑笑:“那倒也是。”嘴裏雖這樣說著,心裏卻想起了另一個人和另外一件事。

白赤練沒注意沈方鶴的表情,打量了一番屋子裏的擺設,問道:“先生隻一個人?”

“一個人,老哥住在哪裏?”

“剛到這裏?還沒有住處,這不看到你這醫館的招牌我就進來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沈方鶴忙道:“老哥就住在我這裏吧,我一人也孤單,正好給我作個伴。”

白赤練看了看後院,說道:“不耽誤兄弟的買賣吧?”

“不耽誤,我這醫館三天五天也不來個人,清閑。”

“好吧,就聽兄弟的。”

沈方鶴領著白赤練進了後院,把空閑的房間收拾了一番,正收拾著前屋傳來了喊聲。

“沈郎中、沈郎中。”

沈方鶴忙從後院走了出來,隻見上次來過的喬五正立在門口喊叫,忙應道:“來了。”

“先生,”喬五的表情比第一次來恭謹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也低了一些:“我上次來過,先生還記得嗎?”

“記得,”沈方鶴伸手一指凳子,讓他坐下,問道:“你的病好點了嗎?”

“好了!”提起病喬五來了精神:“先生真是神醫呀!先生開的藥我隻吃了一服,我的病就好了,晚上睡覺睡得很踏實,一覺到天明,也沒有那些奇怪的夢了。”

“哦,我再給你把把脈吧。”

喬五伸出了手,放在桌子上,沈方鶴三根指頭搭了上去。

“先生,是不是比上次好了一點?”

“好了,你已經痊愈了,可以回去了,記得回去後不可熬夜,早睡早起!”

喬五連聲道謝,躬身退了出去。

“兄弟,他得了什麽病?來一次你就給治好了。”白赤練從後麵走進前屋,坐在了桌子對麵。

“他沒病。”

“沒病?沒病來找郎中?”白赤練不解地道。

“他是中了毒。”

“中毒?看他一身莊稼漢裝扮,怎能會中毒?什麽毒?”

“一種能迷惑人心智的毒藥。”

“迷人心智的藥?”白赤練更是不解:“誰會給他下毒藥?圖財?”

沈方鶴道:“不是。”

“哪是?”

“圖他家的房屋。”

白赤練依然不是很明白:“看他的穿著想必家裏也不是什麽好的房屋,什麽人會貪圖他的房產?”

沈方鶴把喬五的事情跟白赤練說了一遍,隻是沒提龍嘯風的事。

白赤練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兄弟是說有一夥來曆不明的人到了洪官鎮,怕被人發覺不敢住客棧,所以想借喬五的住處。”

“對,喬五一個人住在半山坡上,與世隔絕,這夥人又是白天出去晚上回來,自然沒人會發覺。”

“你懷疑他們給喬五下了毒藥?”

“是的,他們給喬五下了毒藥,使喬五腦中出現了幻覺,喬五以為自己得了病,找遍了附近的郎中,但都沒治好,那日找到我這裏,我聽他說起頓覺蹊蹺,暗暗跟到了他住的地方, 果然發現了那些人在天黑後潛進了他的家中。”

聽沈方鶴說完,白赤練眯著眼想了一會兒:“這夥人既然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行蹤,所做之事定是不可告人之事,莫非南塘藏著什麽寶貝?”

沈方鶴微笑著搖了搖頭,提起茶壺又給茶碗中添滿了茶。白赤練又道:“既然喬五中了那夥人的毒藥,為什麽突然又好了起來,真是兄弟治好了他。”

沈方鶴答道:“自然不是,那日聽他所說我已心中有疑,怎敢給他開解毒之藥,若是他在夜裏清醒過來,看到滿屋的人就算別人不給他滅口,也會自己嚇個半死。隻是給他開了副安神靜心的藥方。”

“那他怎麽會突然間好了?”

“他不是自己好了,而是別人沒再給他下藥。”

“為什麽不下藥了?難道那夥人不見了?”

“對,”沈方鶴一拍巴掌,笑道:“老哥說的不錯,兄弟覺得正是如此。”

白赤練又問:“他們為什麽要走,難道說他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沈方鶴想了想道:“有兩種可能,一,他們已經達到了目的;二,我去的那晚被他們發現了。他們知道露了行蹤,才離開了招狼山。”

白赤練道:“假如他們已離開了南塘洪官,這事兒咱們不想也罷,若是他們隻是換了嗎地方,仍然在做某些勾當,我倒是想去瞧上一瞧。”

沈方鶴一挑大拇指讚道:“人說白赤練俠肝義膽,果然名不虛傳,隻是小弟擔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會誤了老哥的正事。”

沈方鶴話裏有話,意在打聽白赤練到南塘來的用意,白赤練久走江湖,閱人無數又怎能聽不出他的話音,淡淡一笑道:“不瞞兄弟,我這次到南塘來確實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可這件事暫時毫無頭緒,隻能慢慢的等。”

等是寂寞的,寂寞的時候為何不找點事做。

這是白赤練心裏話,沈方鶴笑了,人人都有一顆好奇的心,連名滿天下的白赤練也不例外,可他來南塘要辦什麽重要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