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驚鴻整整昏迷了半天,午時時分才醒來。

醒來後的姚驚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沈方鶴。

“先生,我這是在哪裏?”

“醫館。”

“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受傷昏倒了,被他們給救回來了。”

姚驚鴻轉頭看看薛盡歡與燕舞,想要起身表達什麽,卻慵懶無力,隻將感謝從眼神裏流露出來。

“姑娘怎麽會去小樹林?又怎麽跟姚三春等人交上了手?”

“先生應該知道了姚三春沒有中風,這些年一直在裝病。”

“是的,敝人知道了。”

“原本我以為他病了,也無力再為惡,打算放過他了,可沒想到他是裝的,既然是這樣,我就要他血債血償!”

沈方鶴驚道:“姑娘去找他報仇了?”

“沒有,”姚驚鴻無力地搖搖頭,搖落了一腔的仇恨,“白天見他跟著去了墳地,我猜他晚上肯定還會去,就去樹林後等他,果然,二更過後就有一群人攜刀帶劍地朝著墳地來了。

“我出麵攔截,卻沒想到姚三春竟然會把燕淩霄給請來了,還有燕三小姐,沒想到傷我的竟是她!”

燕淩霄。

瘦老頭果然是燕家的主人燕淩霄。燕三小姐可能就是那日姚家看門老者所說的與姚驚鴻交好的燕家三小姐。

既然兩人交好,為什麽又要拔刀相向?讓人弄不明白。

沈方鶴問道:“姑娘為何要去攔截姚三春?”

姚驚鴻道:“這姚三春作惡多端,我就是看他不慣,想給他點教訓。”

“那燕家本來跟姚家素有嫌隙,為何這次燕淩霄會有姚三春混在一起?”

姚驚鴻想了想道:“怕與我董家的家產有關。”

又是董家,難道燕家也參與了當年的事?

沈方鶴正胡思亂想之際,前堂響起了喊聲:“先生、先生,沈郎中在嗎?”

沈方鶴對姚驚鴻道:“有人來了,我去看看,姑娘好好休息養傷。”

前廳。

龔太平正在屋裏焦急地踱著步,臉上愁雲密布。

“怎麽了這是?”

龔太平見沈方鶴出來了,忙著一把抓住了沈方鶴的手,著急地道:“出事了先生。”

“司集莫急,慢慢說。”

沈方鶴把龔太平讓到桌旁坐下,沏上了茶。

龔太平無心喝茶,接過茶碗放到一旁,說道:“先生可知道我嶽父昨晚也去了小樹林?”

“不知道。”

“我嶽父昨夜很晚才回來,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中,今早都沒有出來。我私下問跟他一起外出的人,才知道他昨夜也去了小樹林。”

沈方鶴故作驚奇道:“那為何你我沒見到他?難道他在你我走過之後去的?”

龔太平答道:“不是,我家下人說他們二更之後就去了,在你我之前。”

“那他們怎麽沒動墳墓?”

“是因為有人不讓他動。”

“誰?”

“聽說是個白衣女子。”

“後來呢?”

“白衣女子殺了幾個我嶽父帶去的人,追著我嶽父出了樹林,我那家人不敢跟去,偷偷的溜回了家,後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哦,”沈方鶴微微一笑,“這也不是大事呀,姚老爺既沒動了邱岩良的墳,也沒看見你司集大人在墳地,算得了什麽大事?”

“我嶽父受了傷,在他的門前的地上我看到了血跡。”

“傷到了哪裏?”

龔太平回答:“不知道,今早我在門前喊了他幾遍,他隻應了我一聲,就不說話了。”

沈方鶴道:“既然還能答應就證明沒有大礙,司集放心吧。”

龔太平急得搓起了手:“先生讓我放心,我又怎能放下心來,老師的喪事剛處理完,這又死了幾個,還好死的人在小樹林中,冰天雪地的沒人去那裏,等晚上叫兩個人去給埋了,誰也發現不了。可這事不能算了結……”

沈方鶴問道:“還會怎樣?”

“還會……還會死人,”龔太平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恐怕那張紙上有名的人都得死,一直到死光為止!”

“那該怎麽做呢?”沈方鶴問龔太平。

龔太平抬起頭眼中閃著期盼的光:“這也是我想問先生的。”

“好,”沈方鶴“呯”地一聲拍了一下桌子,“目前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姚老爺出麵認罪,由對方發落,才能救了其他人的命!”

“這……”

龔太平為難了,他了解姚三春的性格,讓他向別人低頭認罪,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由在下代替他老人家可好?”

沈方鶴一皺眉:“你想代他受過?萬一對方要殺了他呢,你也代他死?”

“也可以!”

龔太平回答得很幹脆,沒有半點猶豫,看來這事若有可能,他是甘心情願為姚三春去死的。

沈方鶴喃喃道:“隻怕你願意有人不願意呦!”

誰會不願意?正主兒?還是姚三春和他的女兒姚玉珠?

沈方鶴心裏突然蹦出了姚玉珠的樣子,長相富態珠圓玉潤的,一副和氣的樣子看著像個賢妻良母。

不知道龔太平代她爹去死她願不願意?

沈方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問題,這問題要多扯就有多扯,恐怕用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的力量也扯不清。

就像媳婦兒跟母親掉河裏先救誰一樣扯,沒有答案的扯淡問題。

“咯咯咯。”

外麵傳來腳踩積雪的聲音,接著一個人狂奔著跑進了醫館。

“龔司集、龔司集……”

龔太平看到來人慌慌張張的樣子忍不住喝罵道:“慌什麽胡勝?”

那胡勝跑得連呼帶喘,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如……如意客棧,如……如……如意客……客棧……”

龔太平虎地站了起來:“如意客棧怎麽了?”

“有人……有人堵住了如……如意客棧的門……”

“誰?”

“街上……街上店鋪的幾……幾個掌櫃,還……還有龍門……龍門的店……”

等胡勝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才發現醫館裏已沒有了人,龔太平與沈方鶴早走得無影無蹤了。

如意客棧。

金如意一把椅子擋住了客棧的大門,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兩手各提一把菜刀,冷眼看著圍在門口的人。

“金如意,今天你就要把那個來曆不明的人趕走,要不然老子就燒了你的客棧。”

喊話這人看年紀五十來歲,生得瘦小枯幹,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骨碌碌放光,沈方鶴見過此人,此人正是棺材鋪的掌櫃,姓福,叫福壽長。

一個棺材鋪的掌櫃叫這樣一個名字,沈方鶴曾覺得很好笑,他當然是希望自己的福長壽長,若是顧客都福壽長久他的棺材鋪還不黃了!

此刻這福壽長正站在人前指手畫腳地說得嘴冒白沫,後麵一大群人高聲附和,仿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各位街坊,各位父老鄉親,小女子在此開客棧已有些年頭了,今日各位到我這裏來要趕走我的客人,請問誰能說出個理由來?那位客人是占了誰家的田還是偷了誰家的東西?你們憑什麽趕他走?”

金如意這番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安靜了,沉寂了不過一會兒,福壽長又狡辯道:“那人沒來丁集之前,丁集安然無事,自從那人到了丁集後,丁集就接二連三的死人,大夥兒說這人是不是不祥之人?”

福壽長話音一落,身後的那夥人炸開了鍋,你一言他一語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這人就是不祥之人,來禍害咱們丁集來的。”

“就是,說不定這人就是金如意一夥的……”

“當然是了,依我看他就是金如意的男人……”

“讓他滾……

“殺了他……殺了他……”

一聲高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聽得金如意渾身發抖麵色通紅。

“都給我住口!你娘的一夥兒賊胚老兒,誰指使你們到老娘門口叫嚷來的,他就在老娘這裏住了,你能怎地?”

福壽長逼上一步,喝問道:“金如意,你是不是一定要護著他?”

金如意正色道:“到我客棧裏就是我客棧的人,想動他就要先問問我!”

人群一下子靜了,所有的人都被金如意的話震到了,那夥剛才還指手畫腳的人一下子亂了陣腳,瞪著大眼瞅著福壽長,想看他怎麽說。

福壽長似乎也有點傻了,扭臉看看人群後麵,再轉過臉眼神就堅定了許多,衝著金如意喊道:“你若不放人我等就衝進入。”

“你敢!”金如意一揚手中的菜刀,“誰敢來老娘就剁了誰!”

福壽長嚇得一縮脖子,又朝人群後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得他更加害怕,因為他看到了龔太平。

龔太平急匆匆地走進人群,伸手扭住福壽長的前胸衣衫,劈麵就是一個巴掌。

“姓福的,你想做什麽?平白無故地鬧什麽事?”

福壽長當著眾人的麵被打了一巴掌,頓時惱羞成怒,剛才的害怕也給忘了,跳起來吼道:“姓龔的,少在這裏裝好人,誰不知道你跟這娘們兒有一腿,你護著她還想護著她那野男人,老子跟你拚了!”

福壽長挽挽袖子,撲上去就是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