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鶴笑道:“不急,來日方長,等過些日子我從青瓦坊返回之時再來拜會梅老先生。”
又說了一會兒話,楚中原起身告辭,臨行前將大手將軍宋小頭的話對梅童說了一遍,意思是讓梅童多多照顧好沈方鶴,這幾日花費全部由將軍府來出,莫收他的錢。
楚中原走後,沈方鶴也起身準備回房歇息,告別梅童出了門房,迎麵一片花木隨風搖曳,沈方鶴突然想起了戀秋霜,猛地轉回身問道:“梅小姐,請問宋公子的那株戀秋霜可是從你這園中所取?”
梅童一愣:“戀秋霜?什麽是戀秋霜?是那株?是棵樹嗎?”
沈方鶴點頭道:“正是,就是那在秋天落霜時節才開花的樹。”
“哦!”梅童想起來了:“是這樣的,去年八月時節,一位路過這裏的客商,隨身帶著幾株花草,到我梅園後看到梅園裏花木繁多,很是喜愛,就用那株花草換去了一棵蘭花。”
“這麽說梅園中隻有那麽一株戀秋霜?”
“是的,隻有這麽一株。那日藍軒侄兒來梅園喝酒,恰逢那花兒開得正豔,軒兒喜歡得緊,就跟我討了去。先生為何突然提起此花?難道這花兒有說道?”
沈方鶴歎道:“梅小姐該聽說過宋公子得病這件事吧?”
“知道,剛才聽七伯說先生治好了藍軒的病,我還挺高興呢!難道他的病跟花兒有關係?”
“梅小姐果然冰雪聰明,宋公子的病還真的是因這花兒所引起。”
梅童聽說宋藍軒的病真的是跟花兒有關係,心裏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聽沈方鶴說了下去。
“此花名叫戀秋霜,乃西域的一種奇花,隻在秋寒季節開放,待秋霜過去才慢慢凋謝。此花本身無毒,卻在春夏兩季散發出一種氣味,這味兒常引來一種蟲類,叫青絲引蟲,這蟲子體型細小,藏在花葉之間很難發現,若被它咬上一口毒液就會慢慢的布滿全身。”
“還有這種事?”梅童秀眉一皺,白皙的臉上難過的表情:“如此美麗的花朵怎能會引來這樣毒烈的蟲子?可惜了!”
“既然園中沒有了戀秋霜就沒事了。”沈方鶴說完回到了昨日的小屋,和衣躺在了**,心思如野馬般撒起野來。
這梅園主人是餘念生的恩師,世上怎有如此巧的事。梅童說他爹梅老先生跟她丈夫去了鄉下姑姑家,那麽那七口棺材裏躺的是誰?
假如死的人是梅老先生和他的女婿,又是誰殺了他們?
沈方鶴想到這裏,翻身下了床,穿了鞋子開門走了出去。沿著小路向梅園深處走去。心裏想著那昨夜棺木消失的方向,裝著欣賞風景一步一停地向前走著。
過了一座小橋,眼前是大片的梅林,梅林中縱橫幾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沈方鶴呆在那裏不知該走哪一條。就在這當口,遠遠地人影一晃,一身白衣的梅童從小路上緩緩走了過來。
“先生怎麽在這裏?”梅童臉上帶著笑問道。
“梅小姐好!閑來無事看一看園中的風景。”沈方鶴弄不清梅童從哪裏而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哦,花草之間常有蛇蟲出沒,還是回去吧。我讓廚房做幾個菜,陪先生喝幾杯。”
梅童輕啟玉齒,雙目顧盼生姿隻將這一番話說得動聽之極。沈方鶴如著了魔一般跟著她走了回去,看著梅童扭著腰肢在前麵走著,衣袂飄飄如淩波仙子,沈方鶴一時間看得呆了。
“先生怎麽不說話了?”梅童回頭一笑,看著沈方鶴呆呆的眼神,嘴角上翹換上了一副嬌嗔的樣子道:“先生想什麽呢?”
沈方鶴猛地驚醒,暗道一聲慚愧,掩飾道:“看到了梅樹想起了我在侯家集的醫館裏也有一棵梅樹。”
梅童幽幽地道:“先生想家了?家裏肯定有牽掛之人。”
沈方鶴道:“家裏有妹妹、妹夫,還有個頑劣的兒子。”
梅童聽完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方鶴幾眼,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過了好半晌方道:“侯家集是個怎樣的地方?出了餘念生這樣一個狀元,還能讓先生這樣的人在那裏居住,有生之年想到那裏去看看。”
“梅小姐若是到了侯家集一定要告之沈某,容沈某一盡地主之誼。”
梅童苦笑道:“還不知此生有沒有機緣呢,說說都是空話,先生現人在落翎崗,就讓梅童好好盡一下地主之誼,晚上梅童親自下廚為先生做一道桂花魚!”
沈方鶴躬身道:“謝謝小姐,單聽桂花魚這名字就讓沈某感到餓了。”
說著已到了沈方鶴居住的小屋,梅童道:“先生先回屋歇息一下,待我去做桂花魚,等魚熟菜香再請先生。”
沈方鶴道聲有勞,看著梅童穿花繞樹一會兒消失不見。
沈方鶴進了屋,坐在**把剛才的事情又回想了一遍,為什麽會在梅林深處遇見梅童,是她在等自己還是巧遇?若是她在等自己那她又怎麽知道自己會去梅林?若不是等自己那她去梅林是為了什麽?上午還一身黑衣的梅童為何去梅林又換上了一身白衣?
沈方鶴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這一直是沈方鶴堅持的習慣。不在某一件事上鑽牛角尖就不會有煩惱。
人生苦多,還是少些煩惱的好,當然,沒有煩惱的時候再有點酒就更好了,最好是三十年的陳酒。
有好酒怎能沒好菜呢,恰好梅園就不缺這些,鮮嫩的香椿,雨後的春筍,新鮮采摘的蠶豆角,加上豬羊牛肉擺滿了一桌子,當然還有梅童親手做的桂花魚。
“先生吃得慣南方的菜嗎?”梅童朝著沈方鶴舉起了酒杯。
“吃得慣,吃得慣!”沈方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醇香的酒順著咽喉滑落到肚裏,仿佛將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煩惱一掃而光,這世上再沒有比喝酒更開心的事了,特別是有個美麗的女子陪你喝。
“先生吃塊魚。”梅童小心地夾起了一塊魚放在了沈方鶴麵前的碗裏。
“謝謝梅小姐。”沈方鶴說罷夾起魚送進了嘴裏,本想著加點小心吐幹淨魚刺,沒料到那魚又軟又滑,帶著桂花的清香竟順著咽喉滑進了肚內,哪裏有一根魚刺!
“這魚?”沈方鶴一臉的驚奇。
梅童又給沈方鶴夾了一塊,笑道:“這魚是沒有骨頭的。”
“桂花無骨魚!”
沈方鶴脫口說出了這五個字。
梅童拍手道:“好名字,先生給這道菜取了個好名字!待我再敬先生一杯。”
沈方鶴又幹了一杯,開口道:“梅小姐,剛才那可不是我給這菜取的名字,那桂花無骨魚可是宮廷禦膳,當年珍妃娘娘的最愛的美味佳肴。”
“噢!先生吃過?”
沈方鶴搖了搖頭:“沒有,聽說前些年有人曾在侯家集開了個酒樓,自稱是宮廷禦廚的傳人,在他的酒樓裏招牌菜就是桂花無骨魚。可惜沈某去的晚了,等沈某到侯家集後那人早死去多年了。”
“當真是可惜了!”梅童惋惜道。
沈方鶴道:“梅小姐這菜是何人所授,雖然我沒吃過桂花無骨魚,可聽吃過的朋友說起過菜式味道,我感覺兩道菜相差無幾。”
梅童道:“其實我這道菜是跟一個路過的客商學的,那年梅園剛開業不久,有個北方人路過這裏,在梅園住了幾日,有一次那人酒喝多了嚷嚷著要親自下廚露上一手,去了廚房後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來,一個人在廚房裏鼓搗出一道魚來,端上來讓我和我爹一嚐,果然是美味!”
沈方鶴不解道:“既然他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來,小姐怎麽學得的這做菜秘訣。”
梅童笑了笑:“雖然我不在廚房內,但那人並不知道這廚房跟旁邊一個房間是相連的,兩個房間所隔的牆是做過手腳的,在廚房間看不到那個房間,而在那個房間則可以看到廚房裏的一舉一動。這本來是用來監督廚房廚子做菜是否幹淨的,那天被我用來偷師了。”
“梅小姐好聰明,隻看過一次就把這道菜學會了,真不簡單!”
梅童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那人走後我就迫不及待地動手做了一次,做出來的味道那叫一個難吃,扔到狗麵前狗都不看一眼。”
沈方鶴笑了,感覺梅童說話有點誇張,再難吃也不至於狗都不看一眼。
“後來,我就每天都做一次,有時候一天做個幾次,整整琢磨了半年時間才做出了今天這個味道。”
沈方鶴感慨道:“梅小姐真有恒心,若是換了別人,三次五次不行怕是就放棄了。”
“從小父親就教我做事不能半途而廢,所以決定了要做的事一定會把它做好。”
沈方鶴道:“以後那人又來過梅園沒有?”
梅童搖頭道:“沒有,算算總有個七八年了,再沒有見他回來過。”
沈方鶴心裏暗想,七八年前正是朝廷查找珍妃之時,這落翎崗正是京城去侯家集的必經之路,難道那人就是當年的蔡雲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