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烏龜酒館。
平時這個時候生意正好的老烏龜酒館今天卻一個人沒有，連老烏龜和楊貴妃都不知去了哪裏。沈方鶴大聲喊了好一會兒，門口才有人答應一聲，一個身穿華麗衣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位是沈先生吧？”年輕人衝兩人行了一禮：“先生的醫館開業那天我去看了熱鬧，所以眼熟先生。”
“你是？”
“晚輩是這酒館老板的兒子，叫徐離，家父徐如順。”
“噢。”原來老烏龜叫徐如順，不用說這個就是開客棧的小王八。
“你爹呢？”
徐離道：“我鄉下的爺爺突然生了急病，我爹娘都去鄉下了，臨行跟我說酒館若有人來讓我照應著。”
老烏龜還有個爹？
沈方鶴心中暗想：他爹該叫什麽名字？老海鱟？對！就該叫這名字。
沈方鶴看著小王八一身華麗的衣裳問道：“你行嗎？”
“行！”小王八回答的很幹脆：“兩位請坐，我去準備酒菜。”
工地不大，酒菜擺上了桌，兩人吃喝起來。別說，小王八的手藝還不錯，菜做的有滋有味，尤其是那道魚，竟然有桂花魚的味道。
“捕頭在梅園可曾吃過老板娘做的桂花魚？”
“吃過。”
“感覺味道如何？”
蕭雁同讚道：“很不錯，很像宮廷禦膳桂花無骨魚。”
沈方鶴羨慕道：“捕頭竟然吃過桂花無骨魚！嘖嘖！厲害。相傳當年的珍妃娘娘最喜桂花無骨魚，每餐必食之，這魚究竟是什麽味道？能讓那珍妃娘娘如此喜愛。”
蕭雁同似乎不願說珍妃的往事，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先生是什麽時候來的落翎崗？”
“三月。”
“今年三月？”
“對。”
“時日不長呀。”蕭雁同道：“可看起來先生對落翎崗甚是熟悉呀。”
沈方鶴弄不清蕭雁同問這話的意思，謹慎地答道：“還行吧，做我們這行走家串戶時日長了就都熟悉了。”
蕭雁同舉起酒杯道：“先生是不是跟宋將軍也熟？”
沈方鶴喝了口酒道：“是的，剛到這裏時宋公子就病了，是沈某給醫治好的。”
“哦，那宋將軍有沒有答謝你？”
沈方鶴道：“談不上答謝，給點診金而已。”
“隻一點診金？”蕭雁同不相信：“人說大手將軍為人慷慨，先生治好了他家公子的病說啥也得好好感謝一番呀！”
沈方鶴心中一動，試探道：“捕頭莫非認識宋將軍？”
蕭雁同咽下了口中的酒，說道：“算是認識吧，至少前些日子看過他的畫像！”
將軍的畫像？
什麽意思？
沈方鶴心裏咯噔一下，看來這蕭雁同是真的奔著宋小頭來的。一般都是懸賞緝捕才上畫像的，難道朝廷要緝拿大手將軍？
沈方鶴裝作酒喝多了，嘻嘻笑道：“為什麽要給宋將軍畫像，他又不是楊玉環？”
蕭雁同冷笑道：“他不是楊玉環，可他有個表妹叫楊玉環，人稱楊貴妃。”
小王八剛好出來上菜，聽得蕭雁同如此一說，愣在當場，端著菜盤的手懸在空中半天沒下來。
“徐公子這是怎麽了？”蕭雁同盯著小王八的眼睛，仿佛要從他的眼睛裏挖出點什麽。
“哈哈，”小王八掩飾道：“聽客官說到了什麽楊玉環，把我惹笑了，這年頭還有人叫這倒黴名字？”
“是啊！”蕭雁同冷笑道：“既然有人能叫老烏龜，為什麽不可以叫楊玉環？若是老烏龜娶了楊貴妃才是件滑稽的事！”
小王八臉上帶著尷尬的笑退了下去。沈方鶴突然發現蕭雁同對這酒館很感興趣，當然惹起他興趣的不是酒和菜，而是酒館的老板老烏龜和老板娘楊貴妃。
難道這開酒館的老烏龜和楊貴妃才是他來落翎崗的目標？聽他的話音好像宋小頭也有故事。
沈方鶴不敢再說話了，眼下的情形就如去年初到南塘一樣，每個人看似清清白白，但每個人都有著不一般的故事。
暗暗把落翎崗認識的這些人梳理了一遍，梅童、七伯、宋小頭、楚中原以及老烏龜夫婦他們的鬼兒子，還有那些挖河的工人，沈方鶴越來越覺得這些人都不簡單，那些隱藏在背後的還有什麽，都是無法想像的。
“先生想什麽呢？”
沈方鶴回過神來：“沒什麽，突然覺得酒有些苦了。”
“將軍家的酒苦不苦？”
蕭雁同忽然問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沈方鶴不知該怎麽回答，但他知道自己不回答對方也會說出答案，於是靜等著蕭雁同說出他的想法。
“我想明日去拜會將軍，也想請先生陪我一同去。”
沈方鶴答道：“如果單純地去喝酒我就不去了，捕頭得說出去將軍府的理由。”
“因為我替將軍找到了他丟失的馬。”
沈方鶴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嚴讌兒騎著將軍的馬去了梅園，如此大的一件事早在落翎崗傳遍了，沒人知道宋小頭為什麽把馬給了嚴讌兒，外麵都在傳宋將軍愛上了一個富態的女子，把馬送給了她。
“聽說是將軍自己把馬送給了別人的。”
“是嗎？”蕭雁同冷笑著，笑裏帶著些無法琢磨的味道：“拿別人的東西送人，宋將軍是在慷他人之慨呀！”
“別人的東西，那馬不是將軍家的嗎？”
“嘿嘿！明天先生就知道了，”蕭雁同謔地站了起來，嘴裏罵道：“這酒還真他娘的有點苦，結賬！”
小王八聽說結賬忙跑了過來，說道：“這位客爺，既然你和先生同來的，今天這頓飯就不收錢了。”
蕭雁同冷冷地道：“跟他一起來吃飯就不要錢，他是你爹？要不是你爹的爹？”
小王八看出蕭雁同存心找茬，陪著笑隻不答話。沈方鶴忙從中解圍道：“好了，蕭捕頭，別難為孩子了，這飯錢我付。”
沈方鶴說著扣出一塊碎銀扔在了桌上，拉著蕭雁同出了酒館。
走在路上，蕭雁同道：“先生有沒有發覺這酒館主人在躲著咱們？”
沈方鶴道：“不會吧，他是生意人，客人登門哪有躲出去的道理。”
“因為他們認出了我？”
“什麽道理？”沈方鶴迷惑不解：“認識更不會躲了？”
“你忘了我的身份？”
“捕頭。”沈方鶴如夢初醒：“哦，你是說他們身上有事？”
“是的。”
“你都沒見過他們怎麽知道他們有事？”
蕭雁同嘿嘿笑道：“因為我就是奔著他們來的。”
聽完這話沈方鶴提了幾天的心放下了大半，蕭雁同既然是奔著老烏龜等人來的，就跟梅園沒關係，也就是說跟大手將軍也沒什麽牽連了，這樣自己就可以跟楚中原交代了。
沈方鶴心裏想著臉上的神色好看了起來，不料蕭雁同接下來的話讓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我猜這老烏龜定是宋小頭當年的隨軍夥夫徐阜，那女人定是宋小頭的表妹賽玉環，聽說他這店裏還有個男人，先生見過沒有？”
沈方鶴忙說不知，心裏暗暗佩服，人雖沒見著卻把對方的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不愧是做捕頭的。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了沈家醫館門口，蕭雁同抱拳道：“不打擾先生休息了，蕭某告辭，先生記得明日隨蕭某去將軍府一趟，嚐嚐將軍府的陳釀。”
蕭雁同走了，把沈方鶴一個人晾在了那裏。沈方鶴心中暗想：老烏龜跟楊貴妃到底犯了什麽事？怎麽又把宋小頭給扯了進來？蕭雁同一直想要拉自己去見宋小頭是何用意？難道他認出自己跟他們是一夥的？
正當沈方鶴想得入神的時候，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
“你來了。”沈方鶴沒回頭，聽聲音就知道是楚中原。
“剛才你跟他喝的酒？”
“對，”沈方鶴回頭笑了笑，笑容裏有著幾許無奈：“他是我一個舊識。”
楚中原道：“先生弄明白他的來意了嗎？”
沈方鶴不善說謊，把楚中原拉進屋裏，把蕭雁同所說的一字一句地學了一遍。楚中原聽完臉拉得老長，歎息道：“果然是奔著將軍來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
“先生，楚某看先生也是俠義之人。又救過我家公子的命，我就把這事兒說給你聽聽。”
楚中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對沈方鶴道：“先生你知道蕭雁同為什麽要找宋將軍嗎？”
沈方鶴搖搖頭，楚中原自己說了出來：“為了那匹馬。”
“為了一匹馬？”
“對，就是你從我手裏借去的那匹雪裏風。”
沈方鶴驚詫地問道：“這匹馬難道不是將軍的嗎？”
楚中原歎息道：“唉！是，也不是！”
這叫什麽話，什麽叫是又是不是？
“因為當初將軍在朝中為官時，這匹馬是皇上賜給他的。所以我說是他的。”
“哦，”沈方鶴明白了一半：“那後來為什麽又不是了呢？”
“後來將軍得了病，不能在帶兵打仗了，就跟皇上辭去了官職回到了這落翎崗，那馬乃是戰馬，萬中無一的寶馬良駒，自然要歸還與皇上留待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