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換個角度

會開完了,李亮被姚小遠拉走,他可不管對方怎麽樣的愁,反正答應過請自已吃飯就絕不能不了了之。

好在姚小遠這個人雖然好吃,但對吃喝卻不怎麽講究,豪華大餐固然是好,粗茶淡飯也能湊和,現在北京已經進入五月,天氣也越來越熱,有些飯店便把桌椅擺在露天開起了大排檔,雖說菜色不夠豐盛,主要是一些花生,毛豆,鵪鶉蛋,烤串,生菜黃瓜之類的蘸醬菜,但晚風襲襲,星空燦爛,加上空氣中彌漫著的烤肉夾雜著啤酒的香味兒也是別有一番情趣,最適合三五知已坐在一起吹牛聊天兒,消磨時間了。

兩個人也沒走遠,就在百勝樓附近找了這麽一樣大排檔坐了下來,姚小遠也不客氣,上來就點了四十個烤串,兩盤毛豆,一盤水煮花生,一盤小西紅柿,兩根黃瓜還有啤酒六瓶,東西雖然不多,還沒有把整張桌子擺滿,但考慮到隻有兩個人,也的確不能算少了。

大排檔的規矩,先交錢,後上菜,看著李亮把錢遞給服務員時愁眉苦臉的樣子,姚小遠不由的好笑,“嗬,不就吃你一頓飯,至於難過成那樣嗎?你一個月掙十幾二十萬,這百十來塊錢的東西就愁成這樣,也太那個了吧?”

“什麽呀,我是那樣的人嗎?”李亮苦笑搖頭,他再怎麽吝嗇,也不至於扣到這種程度。

“不是為這個,那又是為什麽?”姚小遠好奇問道,他很有職道德,既然人家花錢請了客,自已就該盡到食客的責任,讓請客的人舒心高興,不然的話,下一次吃飯誰來買單?

“你說,陳總為什麽突然想起來要搞兩樓對抗賽?”李亮問道。

“嗐,我當什麽呢,就這事兒?有什麽可想不通的。陳總和陳淞生別苗頭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上次天元戰沒撈到機會,肚子裏一直憋著一股勁兒呢,現在有人肯出錢組織比賽,他當然不會放過了。再說了,經營棋社就象帶軍隊似的,你看當兵的三天兩頭都要搞活動,搞比賽,什麽衛生標兵,訓練標兵,就連吃飯前還要組織拉歌叫陣,要把別的連隊比下去,為什麽?為的還不就是讓隊伍活起來,別那麽死氣沉沉,大家都有了一個眼見的目標,做起事兒來才有精神呀,象美國,一獨霸,打垮了德國、日本,磨垮了前蘇聯,沒有再能危脅到他的國家了吧?他又玩起了反恐戰爭,為什麽?還不就是不想讓自已閑下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人呀,在什麽位置就會有什麽樣的想法,如果你是百勝樓的當家人,也一樣會那麽想的。現在這個社會競爭那麽激烈,百勝樓雖然風光,但也是眾矢之的,以百勝樓為目標,想要成為京城棋社第一家的人絕不在少數,不說已經鬥了多少年的陳淞生,曹英那小子同樣不是省油的燈,認真說起來,我倒覺得陶然居比棋勝樓威脅更大,陳淞生雖然從能力,名望,資曆,經驗等等方麵和咱們陳總旗鼓相當,算是勁敵,但他年紀終究大了,思想僵化,辦事保守,說不思進取有些過分,但的的確確沒什麽大的誌向,隻要守住現有的一畝三分地就知足了。反過來說,曹英各方麵的條件和資源雖然比不上兩位陳總,可他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那就是年輕,腦子裏條條框框少,敢想敢作,而且頭腦靈活,擅於思考,所謂長江後浪催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從長遠來看,陶然居的威脅才是最大了。”

姚小遠笑道,他是百勝樓的處聯部部長,常常和京城棋社的各家主要人物打交道,對這些人自然有自已的分析和判斷,此時說來,條理清楚,觀點明確,理由充分,顯然是早就形成的觀點。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沒聽你在會上說過呢?”李亮不解問道。

“嗬,我傻呀?陳總和陳淞生鬥了大半輩子,習慣成了自然,你能有辦法讓貓不吃魚嗎?雖然曹英從長遠來看威脅最大,但現在終究還沒成氣候,不敢明著跟百勝樓挑戰,所以就算我說了,陳總隻不會太放在心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崔尚誌和曹雄的關係非常好,我要是在會上講陶然居的壞話,你想崔尚誌能不找我的麻煩嗎?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還不是講的時候。”姚小遠答道。

李亮算是明白了,姚小遠雖然並不讚同陳百川事事與棋勝樓做對,但也無意去諫言改變陳百川的想法,看來自已指望讓姚小遠去說服陳百川的打算是注定沒戲可唱了。

“那又為什麽一定要跟王仲明過不去呢?崔尚誌明明是打算公報私仇,陳總就算想和陳淞生鬥法,也用不著走這步棋呀。”李亮抱怨道,知道崔尚誌和曹雄的關係,又知道溫老三是被誰打的灰頭土臉,灰溜溜地離開北京返回湖南,他不難猜到崔尚誌為什麽會在電視台找王仲明的麻煩,不過這些事情顯然不好拿出來明說,所以他也隻能找別的理由了。

“沒辦法,誰讓現在人家名氣大呢。以前公認,劉長春是京城棋社中最強的棋手,但架不住年紀大了,精力衰退,體力衰退,棋力雖高,實戰能力卻呈下降趨勢,真要和崔尚誌,曹雄這樣的年輕人打擂台,一盤兩盤或許還盯得住,局數一多,估計就懸了。我要是陳總,肯定是把主要目標放在劉長春身上。問題是,這次三社爭霸,棋勝樓派出來的是王仲明,而王仲明又偏偏把董亮和曹英都給贏了,樹大招風,想不讓人注意都難,最主要的是他沒有輸過棋,對棋勝樓而言是不敗的象征,這一點劉長春比不了,陳總應該是覺得象崔尚誌這種正當打的年輕人即使贏了劉長春也不會有太大的意義,所以才把目標鎖定在王仲明身上吧。”姚小遠分析道。

“唉,陳總要是真這麽想,怕是打錯了算盤,他肯定不知道,王仲明可比劉長春難惹的多。”李亮長歎一聲。

做為百勝樓的一員,他肯定不希望百勝樓遭受挫敗,如果陳百川知道王仲明的真實身分,知道崔尚誌這種級數的棋手總上去隻是當一盤菜的材料,肯定不會再動腦筋去打王仲明的主意,問題是,王仲明是自已的朋友,而且自已也答應對方保守秘密,不把他的真實身份說出,這怎麽能不讓他左右為難。

“難惹的多?嗬,知道你是王仲明的朋友,不過這麽說未免就太主觀了一點兒吧?劉長春雖然不負當年之勇,但怎麽說也是職業九段高手,瘦死的駱砣比馬大,再怎麽退步,也比業餘棋手強的多,而且,我也沒聽說過王仲明和劉長春交過手,你怎麽就肯定王仲明比劉長春更難惹?”

對李亮的感歎姚小遠是嗤之以鼻,劉長春和王仲明同屬棋勝樓,之間即使有交手,那也是訓練交流的性質,即便分出輸贏,也僅能做為參考,因為訓練比賽和正式比賽棋手的心態並不一樣,訓練高手並不等於實戰高手,趙括那樣紙上談兵,天下無敵的家夥碰上白起這種從戰場上得到經驗的將令,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兵敗身亡的下場?

“嗬,說了反正你也不會信,總之,這一次比賽搞不成對百勝樓而言反可能是一樁好事兒。”李亮苦笑,陳百川,崔尚誌,姚小遠之所以對兩樓對抗有著絕對的信心,其基礎大概就在於認為王仲明隻是一位業餘棋手吧?討論的基礎都錯了,還能指望得出正確的答案嗎?

“呃……”,姚小遠警惕地四下看看,見沒有人注意這裏,這才放下了心,“李亮,這話你也就是跟我說說,萬一傳到陳總耳朵裏可就不好了。未戰先言敗,兵家大忌,沒有人喜歡聽的。”他提醒道。

“嗬,說的是,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有什麽辦法呢。任務派出來了,總不能不做吧。明天上午我沒有預約,你有時間沒有?到時候咱們倆一起去棋勝樓,你找陳淞生,我找王仲明,咱們盡人事,聽天命。”李亮笑了笑,牢騷歸牢騷,工作還是得要做的。

“我沒問題,什麽時間都行。隻是你……,我怎麽感覺你對這個比賽一點兒熱情都沒有,以往你可不是這樣呀?”姚小遠奇怪問道,李亮的語氣是那種敷衍了事的感覺,不僅沒有半點兒熱情,倒似乎隨時隨地都在給自已潑冷水。

“是呀,如果你知道要做的注定是一件錯事,你還能有熱情嗎?”李亮反問道。

“呃…..,嗬,說來說去,你還是擔心這種形式的比賽對抗的意味太重,崔尚誌輸了,會影響到百勝樓的聲譽,王仲明輸了,你又覺得對不起朋友,對不對?”無怪乎是專門和人打交道的外聯部部長,姚小遠雖然不知道李亮無精打采的原因所在,但很輕鬆的就抓到了問題的重點。

“是呀,就是這樣。一邊是百勝樓,一邊是朋友,我站在中間,實在是左右為難呀。要不你再跟陳總好好說說,讓他換個人去?”李亮答道。

“這種事兒想也別想,我可不想挨罵。”姚小遠直接了當拒絕了李亮的請求——誰讓你自已承認和王仲明的關係很熟的,不派你去還能派誰?

“唉,就知道是這樣。”李亮長歎一聲,無奈搖頭。正所謂天做孽,猶可違,自做孽,不可活,自已種下的苦果,也隻有自已吃了。

“嗬嗬,其實你又何必那樣想呢?事情是一定要去做,但想法可以改變呀,你可以這麽想,比賽的結果如果是崔尚誌贏了,那麽百勝樓的聲譽又得到了提高,如果王仲明贏了呢,至少可以讓你朋友賺兩萬多塊錢,無論哪邊贏,都有開心的事兒,這不是很好嗎?”姚小遠笑著勸道。

這還真是很有說服力的開解,也是,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有一弊也就有一利,從利的角度看就是好,從弊的角度看就是差,利與弊是客觀存在的事情,但如何看待利與弊的關係則是主觀的想法,就象森林的大火,雖然燒毀了樹木,但重新生長出來的枝芽反到成為動物的食物。

“嗬,好吧,也隻有這樣想了。”李亮笑笑,天意若是如此,他又何必非要去糾正呢?事情既然不是自已所能控製,那就索性走到哪裏算到哪裏好了。

百勝樓的會開完不久,陶然居那裏便得到了信兒,傳信兒的不是旁人,正是崔尚誌自已。

“喂,怎麽樣,兄弟我夠意思吧?為了替你出氣,我可是連命都豁出去了!”出了百勝樓的大門兒,崔尚誌一邊走著一邊給曹雄打著電話。

“屁,替我出氣?我看你是為了那三萬塊錢吧?!”電話裏曹雄笑著罵道。

“嘿嘿,有錢幹嘛不要呢,不過出氣可是真的,如果不是替你們抱打不平,我就不會在電視台和王仲明鬧起來,如果不是和王仲明鬧起來,也就沒有這場比賽了!老兄,我容易嗎?為了鬥王仲明,我連趙恒都得罪了,回來以後,老爺子這通罵我,罵的我連帶頭都抬不起來了,還說找時間非得讓我向趙恒賠禮道歉,你說我這是圖的什麽呀!”崔尚誌訴苦道。

“嗬嗬,行了行了,別裝委屈了,你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嗎?明天我請你去三裏屯泡吧,安撫你那顆飽受催殘的脆弱心靈,夠了吧?”曹雄笑道。

“嗬嗬,一言為定,咱們可不見不散!”馬上,崔尚誌的苦臉換成了笑臉。

另一邊,曹雄剛把電話掛斷,“又請誰?”對麵的曹英問道,他並不希望弟弟總去酒吧那種地方,所謂玩物喪誌,總是在燈紅酒綠的場合流連,再要如從事特殊職業女性的勾引,再怎麽樣優秀的人才也可能變成廢材,所以逢場作戲,偶爾為之玩玩也就罷了,但要當成了嗜好,那就絕對不行了。

“崔尚誌。嗬,這小子,還真夠朋友,居然向王仲明挑戰了。”曹雄笑道。

“什麽?他向王仲明挑戰?……”曹英有些不解,崔尚誌是百勝樓的台柱,王仲明是棋勝樓現而今最出風頭的名人,這兩個人之間的對決絕不僅僅是兩個人自已的事兒,和雙方棋社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哪是說挑戰就能挑戰的?如果不是考慮到身份代表的問題,曹雄早就會向王仲明叫板了,何至於借手溫老三這種沒有組織單位的獨行俠。

“嗬,是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他最近接了一個很肥的活兒,教藝人吳曼妮下棋,誰想昨天在北京電視台錄製節目時,恰好遇見王仲明在場,於是他就向王仲明下了戰書。”曹雄講道。

“……,王仲明去電視台幹什麽??曹英奇怪問道,吳曼妮是藝人,崔尚誌教她下棋到電視台很正常,可王仲明去那裏有什麽理由呢?

“噢,這他沒說,反正就是吵吵起來了。後來分開以後,吳曼妮問崔尚誌為什麽和別人起衝突,崔尚誌就把前前後後的經過都講了一遍。吳曼妮聽了以後覺得有意思,就出五萬塊錢,讓百勝樓以比賽交流的形式向棋勝樓挑戰,指定由他和王仲明對陣。陳百川已經接受了委托,剛才剛剛開完會,明天就會派人向棋勝樓下戰書。怎麽樣?這個消息大快人心吧?”曹雄笑著問道。

“……消息是個好消息,不過總覺得有點兒怪……“皺一皺眉頭,曹英說道。

“怪?哪裏怪了?“曹雄一怔,崔尚誌向王仲明挑戰,贏了自已解氣,輸了也和陶然居無幹,這種沒本兒的買賣難道不好嗎?溫老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大半個月的功夫都沒辦成的事兒,崔尚誌輕而易舉的就辦到了,難道這還不值得高興嗎?

“……,你想想,吳曼妮是一個藝人,崔尚誌隻是教她下棋,關係再怎麽好也不至於隨隨便便就肯出五萬塊錢讓崔尚誌去花吧?這中間肯定還有別的原因。”曹英分析道。

“那誰知道呢,說不定那個吳曼妮看上了崔尚誌了呢。”曹雄說道,他沒曹英想事想的那麽周道,他是那種隻要能夠吃到雞蛋,就不會去管哪隻雞下的那種人。

“……,就他那個樣子,可能嗎?”想起崔尚誌黑而壯的形象,曹英搖了搖頭,他不懷疑會有女人喜歡崔尚誌,隻不過那個吳曼妮既然是藝人,外型條件和經濟收入都應該不錯,崔尚誌即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小白臉,人家看上他圖的是什麽呢?

“呃……,嗬嗬,也對呀。”想到了崔尚誌的賣相,曹雄也覺得自已剛才說的實在是太不靠譜,不由得也笑了,魯迅先生講過,‘胡大不會愛上林妹妹’,反過來,林妹妹也不大可能會喜歡上胡大吧?

“總之,明天你要把整件事兒前前後後的經過問清楚,另外我會讓孫治這兩天多留意一下兒百勝樓和棋勝樓的情況。”

崔尚誌的個人問題不是曹英所關心的,他現在想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

……